吃了碗冷淘,傅清欢根据今日售卖的情况,估摸着明日上门的人会更多。食材备货自不消说,又按着今日的量翻了一番备齐。豚肉成本低廉,独树一帜,依旧是主食材的不二之选。除了八珍狮子头,她还打算在明日推出一道新菜——红烧肉。
说起红烧肉,从古到今,得到多少老饕推崇。且不说著名文豪吃货苏东坡,便是袁大学士的《随园食单》也将红烧肉收录其中。
心里有了底,傅清欢便将厨下整理好。捶捶肩背,运行真气一周才舒缓了疲劳,雇个伙计的事又被她提上日程。
她琢磨着,雇个帮闲回来,弊端之一是稳定性和忠诚度不够;其二则是自己浑身都是不可说的秘密,平日也会修炼,不是上策。仆婢的话,本朝基本都是卖身签的死契,像她这种立了功被放良的凤毛麟角,绝大多数仆婢至死都是奴籍。她骨子里毕竟还是个现代人,做足了心理建设,终于决定向万恶的封建社会妥协:买个能帮厨的仆从回来,过个三年两载的,等她立稳脚跟就给对方放良。
长陵城东市,离都城最繁华的平康坊仅隔着两条街。一边是歌舞升平、朱门酒肉,胡姬回旋舞蹁跹;一边却是被推搡着走到人前的奴隶,像牲口一样被掰开嘴看牙齿、或者敲打看是否壮实。
傅清欢穿着袴袍,在东市奴隶市场转悠了一圈,听了不少报价,想到要在这里买到略通庖厨的奴隶,至少要五十两,便觉得囊中格外羞涩,买不起,买不起!
她想着今日是买不成了,转身正要走,便与一名衣着褴褛的少年撞了个正着。
那少年也不避开,手里还拽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扑通就跪下磕头:“求娘子买下我兄妹二人!”那小姑娘懵懵懂懂,也跟着一起跪下磕头。
傅清欢正一头雾水,要将两人扶起,便有一行五个男子,着黑色胡服,气势汹汹地走来,为首的那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伸手就要去拉扯少年。
“且慢。”傅清欢抬手去挡。
“小娘皮,莫多管闲事!”
“好大口气,鲁大郎,好好教训她!”
被唤做鲁大郎的大汉高壮如铁塔,轻蔑地嗤了一声,不以为意地挥手,想着一掌将傅清欢拍飞。未料到自己蒲扇大的手掌还没碰上那素白纤手呢,便感受到一股澎湃劲力汹涌而来,待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坐在地上。
众人看到的则是鲁大郎跟魔怔似的,才出手就直接倒着飞出去一丈外,摔坐在地。
“说了且慢,怎么听不懂人话。”傅清欢冷眼看着另外几人扶起鲁大郎,敢怒不敢言地瞪着她,她将少年二人扶起,“说说吧,怎么回事?”
少年将妹妹藏在身后,怒视那五人道:“这伙人牙要将我妹子卖到张国舅府上!求娘子买下我兄妹二人,我识文断字,能写会算,亦不怕辛劳,但求娘子能给我妹妹一口吃的便行。”说着又向傅清欢行了一礼,却是正经的文人礼。
“这太缺德了。”
“才这么小的孩子呢,可怜了。”
听到围观的吃瓜群众一个个摇头叹息的,傅清欢就算再不清楚张国舅是什么人,也知道这不是个好人。
“尔等罪奴,已是贱籍,还敢对主家挑三拣四?”许是方才傅清欢露的一小手让鲁大郎有些顾忌,他面上横肉拉扯,居然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这位娘子,此二人乃是前几日因贪腐被阖族抄家的江家人,已充为罪奴,国舅爷以德报怨,照拂幼小,特意叮嘱要将二人买到府上。”
“我爹何曾贪墨过一分一毫!分明是那张国舅被我爹弹劾后,挟私……”
“小郎君慎言。”少年愤怒的话语被一个低沉嗓音喝断,只见吃瓜群众中走出一长身玉立的男子,也许因男子的容貌过分俊朗,人群仿佛摩西分海一般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剑眉星目,鼻如悬胆,嘴唇有点薄,显得多情又似无情;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身形挺拔,可以想见,笑起来应当是玉山自倒、春水涟漪;但此时肃着一张脸,嘴抿成一线,不怒自威,极有存在感。
傅清欢穿越过来半个月,将仅见的另一枚美男子张昱宗拿来比了一下……嗯,不得不说,张昱宗简直被比成小鸡仔了。
“圣人亲断的案子,岂可妄议?”男子开口就将傅清欢为色所迷而建立起来的良好印象打破。敢情这位是个狗腿子?傅清欢腹诽,白瞎了这盛世美颜。
“郎君说的是,尔等升斗小民还敢妄议朝政,诋毁国舅?都散了散了。”
围观的人们不敢惹事,轰然散开。少年紧紧拽着他妹妹,希冀地看向未离去的傅清欢。
傅清欢心下叹了口气,她刚刚偷偷问了少年,才知道这张国舅是凭着张氏兄弟鸡犬升天的。坊市皆知,张家两兄弟是女帝跟前极为得宠的面首,但历朝历代何曾有面首的父亲被封为国舅的?足见张氏兄弟的盛宠。而这张国舅也挺能恶心人的,贪财好色不说,还偏好幼女,有人曾见他府中后门抬出遍体伤痕的小小尸体。
恋童癖都该死!怕得罪张国舅在这长陵城开不下食肆吗?怕的,但比起怕,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她将江家兄妹二人护在身后,看向鲁大郎:“若我要买下这兄妹二人呢?”
鲁大郎对她虽然忌惮,但见她穿着平常,比了只手道:“国舅出价五百两。”
五百两?怎么不去抢!傅清欢心知对方有心刁难,但自己全身上下也就四十四两,真是一文钱难死英雄。
“呵。”方才出声那狗腿子美男疑似发出一阵冷笑。
“你怎么还在?”傅清欢翻了个颅内白眼,出言不逊,“也是,总要看到结果才好跟主子献媚。”
“某曾听闻有一人家,待仆婢极为严苛,动辄虐打。邻家有一善人,每遇此人家在人前打骂仆婢,便好言相劝,善人声名远播。然主家失了脸面,打骂仆婢更甚。有人便问善人,‘何不买下此家仆婢’。善人道‘凭言语即可得名,岂不美哉?出钱伤银子’。”男子用那似有情还无情的星眸看向她,“娘子觉得,那善人善耶?”
傅清欢被从头到脚讽刺了一遍,不就是说她欺世盗名、只会耍嘴皮子装好人么?可气的是,作为现代人,她在这男子面前宛如文盲,没法嘲讽回去。就像后世常说的那样,只恨吵架那会儿没发挥好!
正想出手教训一下这毒舌男,便见他“刷”的一下展开一把扇子挡在二人之间,笑道:“娘子可知此扇面乃画圣岑道子所绘,价值百金。若有一丝损毁……”
言下之意就是“你赔不起”。行,没钱,我忍!傅清欢将两手在袖中捏得咔嚓响。
江家少年也知道傅清欢爱莫能助,向她郑重行了一礼道谢,又给妹妹擦了擦泪花,低声道:“小妹,你莫怕,阿兄会为阿耶阿娘报仇。”
傅清欢耳目过人,自然听得分明,眼看少年目光坚毅还带了死志,心道不好,这江家小郎是想搭上自己,和张国舅鱼死网破。
她这边正筹谋着能怎样从前东家张少卿那边借钱买人,那边厢鲁大郎等人知道傅清欢是个穷鬼,便颇为得意地要去拉江家兄妹。
“吁——”一匹马车停在了旁边。明眼人一眼就看出那车身上分明刻有王室徽记。
“是长公主殿下。”
“是长公主的鸾驾!”
身边一排排跪下俯首行礼之人,傅清欢毕竟不是土著,反应就慢了半拍。等那马车停稳,车上的宫装丽人露了面,便与鹤立鸡群的傅清欢对了正脸。
“大胆!”长平长公主身边的宫人出声斥责,被长公主拦下:“无碍。都起来吧。”
傅清欢赶紧低头,退回去跟吃瓜群众们混迹在一处,心里想的是:长公主还挺和气的,关键是,真是个大美人啊!
作为长陵城最耀眼的明珠,长平长公主民望颇高,可见武朝人还是挺看脸的。王室无丑人,但又属长公主最为肖似其母,因此是女帝最疼爱的女儿。
“阿月,将那两个孩子领来我瞧瞧。”
“诺。”阿月便是方才出言喝斥傅清欢的宫人,她将江家兄妹带到近前。兄妹俩虽然衣着破落,但一个眸正神清,一个玉雪可爱,长公主还是颇有几分满意的,想到那薄情人终是欠了自己一个人情,便笑道:“你兄妹二人可曾读得书?”
“禀殿下,罪民读到四书,小妹读到幼学琼林。”
“倒是可给勣儿当个伴读。”长公主见江家小郎答话口齿清晰,不急不躁,又添几分满意。
阿月了然这是要买下这两兄妹,便让随行部曲与鲁大郎钱银两讫。
那鲁大郎虽不敢得罪张国舅,但更不敢得罪长公主,这可是连自己前驸马都敢砍了的主。而众所周知,长公主可是很瞧不上张国舅一家子的。鲁大郎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人头点地。也不敢乱抬价了,赶紧办完灰溜溜地跑了。
长公主鸾驾起行,江家小郎临行前向着傅清欢的方向深深一揖。傅清欢还是有些许担忧,但总归好过被卖到张国舅府上了。
“长公主府有个门客与江御史是好友。”
傅清欢看着身边不知何时又冒出来的俊美毒舌男,她分明记得方才长公主还在时压根没见着这位。大概是张国舅一派的狗腿子,所以吓得躲起来了。
“呵呵。”她虽不领情,到底放心了些,也不再看那毒舌美男,拔腿就走。
徒留男子在原地摸了摸鼻尖,呵呵是什么意思?
东市,街巷拐角的阴影处,一名黑衣侍卫立在马车外。
“大人,方才属下好像看到了崔六郎。”
“崔行简?他不是还在外放?”
侍卫不敢应声,看到那玉一样温润的手从车窗探出,赶紧将手中的信函接过。
“咳咳,”车中传来一串轻咳,“去吧。”
“诺。”侍卫一个闪身,很快离去。
再看阴影处,那马车也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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