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I·利古里亚垂钓者（下）
今天是一个阴天，同时又是欧罗巴大陆和平而又安宁的一天……一早，在睡梦中和恩格斯探讨了康米主义精髓的克莱顿被汉瑞叫了醒来，极不情愿地开始了她的工作。经过包括艾因里希主任在内的十几位塞纳尔基地在岗人员的一致同意，她必须要开始提升一下自己脆弱的体质了。“弃子”、“避役”、“北风”三次行动中她都是在丧失意识的情况下被扛回来的，这次跟随在昆图斯·赫拉比松将军身边的时候又进了医院，是整个塞纳尔基地里唯一一个有这过这种待遇的人。
“哟~ 我们的克总回来啦？”希瑟拿着计时器坐在在大门旁的岗亭的第二级台阶上，等到克莱顿用比平时走路还慢一点的速度跑到门口的时候按下了暂停按钮：“才五公里，你用了一个小时？”希瑟对这个成绩很是惊异，她的表情能很好的反应她的想法——克莱顿的身上除了单薄的短袖和短裤之外只有手表、蓝牙耳机和眼镜，这些东西的重量可以忽略不计，跑出一小时五公里的成绩不如现在就退役回家逗猫玩吧。
“你…你……你关了辅助动力，再试试看……”克莱顿大口喘着粗气，汗水从额头和脸颊上像是著名的东方诗人太白·李的诗句“飞流直下三千尺”一样流下，黑色的T恤衫上渗出来了不少白色的固体。克莱顿抹了一把汗水，瘫倒在了希瑟旁边，“广阔无垠”的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希瑟撑着头看着克莱顿花了五分钟才又一次坐了起来撩开了垂在眼前的发丝……嗯，虽然平躺着的时候没有，但坐起来挤一挤还是能看出来的。
等等？总是盯着别人胸口看是不是不太好？
希瑟给克莱顿递去了一包从贾德森处长的桌子右手边第三个抽屉里翻出来的餐巾纸，站起身来向里面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着：“汉斯刚刚还在的，去哪了？”
希瑟的目光掠过整个塞纳尔基地的前半部分，在并排停着的几十辆有双层八个轮胎的“梅赛德斯-奔驰”K2和加上新来的总共三辆“勒克莱尔-LK”轻型坦克之间找到了汉瑞，她正和昨天的克莱顿一样呆呆地站着，仰着头看向旗杆上被旗杆内置的鼓风机吹动的国旗。
这算是什么特殊癖好吗？希瑟不能理解这种行为的目的，直到她也把目光投向迎风飘扬的法国三色旗……三色旗？怎么又变成纯白色了？希瑟清楚地记得，现在挂在旗杆上的旗子是她和克莱顿在两天前的早上换上去的，短短一天时间为什么又变成这样了？
汉瑞确定了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象之后走到克莱顿的身边坐了下来，问：“前天主任不是让换了吗，今天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希瑟说：“可能是耶稣认为法国人天生适合这面旗子。”
一句英国的老话所讲：上帝将欧洲最好的土地给予了法国，但又担心这样对其他欧洲国家不公，于是在这片肥沃、丰饶的土地上创造了法国人。可事实上，法国的名声败坏到让他们自家的人都认为用纯白色当国旗毫无问题还要完全归功于那个落魄的奥地利落榜艺术生，德国人虽然失败了，但他们一劳永逸的毁掉了法国的名声。据说最新版的法国历史课本上在对德国的介绍中有这样一段叙述：“德国战争史：9、1683”——当这版教材到了德国的时候，德国人在这之后加上了两串写得极小的数字：“1871、1940”
后来这本书受到广泛讨论之后，一名在柏林的法国游客举着全球最有名的法兰西第一执政的肖像画参观了勃兰登堡门。
呼吸逐渐平静下来了的克莱顿刚要起身，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SSD新闻APP居然破天荒的发了一条推送，内容只有一句话：“欧洲理事会通过《联合军事法案》…【点击查看详情】”
克莱顿只知道《联合军事法案》是要求解散欧洲联合军事体系，将军队重新收回到各国手中的法案。她不清楚的一点是，从此刻起，她也不再属于法国陆军的指挥体系之中，IU&MC及其下辖的陆军特战现在是唯一一支任何单一国家都无权调动的部队。同时这也代表着法国人不会再支付她们的军费开支。这一决议后来导致IUMC宣布了下辖各军事基地须自行承担除军事之外的开支，错误的将这一支武装部队推向了与私营企业合作的道路。直到最终欧洲理事会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将IU&MC一分为七，却意外引发了用钱“抢人”的高潮，法德同盟及“意-波-西”统一战线成了最大的两个得益者，欧洲邦联从军事方面开始彻底走向了内部分裂，隐约有形成两股对立派系的意味，现在他们仅仅是在表面仍然披着同一张皮而已。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至少现在的欧罗巴还是和平安宁的。贾德森处长与意大利的法国行动组针对巴斯赫特的行动就在今天。
克莱顿坐在门口休息够了之后和希瑟一起去了五楼的作战处，十几天都没有睡过好觉的贾德森处长正趴在他那宽大的棕红色桌上，微微发出规律的呼吸声。房间里两台柜式空调分别在左上角和右上角向房间内输送凉爽的空气；扫地机器人在“极致静音”模式下以极低的功率清扫着地上的灰尘。房间里很安静，很少有事情能让一向精力充足，年仅二十多岁正值青壮年的贾德森处长累成这样。希瑟轻轻地用手指戳了一下克莱顿，小声说：“你去叫处长起床，用那种温柔到能腻死人的语气，去吧！”
希瑟怂恿克莱顿去叫贾德森处长起床之后自己便悄悄地溜了出去，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克莱顿踮着脚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佛兰德斯的身旁，清了清嗓子尝试发出希瑟说的“温柔到能腻死人”的声音。她在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于是轻车熟路地绕到了办公桌的另一侧，靠墙的位置有一台冰箱，不出意外的话里面会有很多瓶装的果汁和可乐之类的东西。
克莱顿从冰箱里的琳琅满目中挑了一瓶自己确定价格在承受范围之内的“A.E.I.O.U.”牌果味调味乳，将容量为两百毫升的玻璃瓶内的白色液体一饮而尽，又像做贼一样念叨着”他应该不会介意的吧”抽了一张放在桌上的纸。
“突然感觉我好放肆的样子啊……”克莱顿心想着，这样做似乎不太好——可以前他说过可以随便拿的，应该没问题吧？
克莱顿又清了清嗓子，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去：“起…起……不行，做不到。”克莱顿转过头去想要找希瑟，可人影早就不见了。
“起…起床啦……！不行，一点都不温柔。”克莱顿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终于做到了传说中“温柔到可以腻死人”的语气：“天亮啦，我们的指挥官大人该起床啦~！”
……
居然……没有反应？只好再来了。克莱顿准备再努力挤出像是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的时候，她注意到我们亲爱的佛兰克的面部表情发生了一点点变化——像是在努力憋笑。
“其实你醒了的吧！”
“嗯……从你开冰箱门的时候。”佛兰德斯眼看自己装不下去了，心里有一点小小的失望——他本来打算再听几句的：“坐吧，找我有事？还是单纯来拿点东西喝？”
“来看上班时间睡觉还调戏女下属的罪大恶极的家伙。”克莱顿坐到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这个位置快成了她的专属座位了。新来的那些人不太敢坐，1191和24007中队的其他人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来，艾因里希主任有事都是发邮件直接说，只有克莱顿经常一个人来，也经常坐在这里。
“嗯，对，我做出深刻检讨，明天就向IUMC引咎辞职。”佛兰德斯靠在座椅的靠背上打了个哈欠，满脸都是没睡醒的样子。
“别啊，开玩笑的，之前……辛苦你了。”克莱顿翻找了一会才从裤子的兜里找到了她要给的东西——一个十几厘米长的银灰色金属条状物：“这个，刚刚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人给我的，你看看吧。”
金属条的下部有一个按钮，长按三秒等到右边缝发出蓝色的光，拿在手里向右边轻轻一甩，“金属条”就变成了一块利用全息投影技术的平板电脑。
“你不认识？”
“不认识，很奇怪的一个人。”
“这玩意一个要八百多欧，就这么无缘无故的给一个路人了？”佛兰德斯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点开了放在桌面上的一个文本文件。
“3月12日下午四点钟见——Bascht”文本内容下附了一张截图，上面是详细地址——一个在市区的小巷里的咖啡馆。3月12日就是今天，也就是说，他约定的时间是今天下午四点钟。
这一句简短的话佛兰德斯看了三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经过这句话的提醒，他想起来睡着之前他在想什么了：“之前艾萨克带偏了我，他一心想着要控制巴斯赫特，见到你这么有用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门了，巴斯赫特可能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但他不会这么傻，这分明是一个陷阱，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另有目的，艾萨克没想到而已。”佛兰德斯深吸了一口气，把平板电脑放在了桌面上：“这些都是我的想法，最近法国很乱，但还不至于让他能采取行动，现在的欧洲不是几十年前的一盘散沙，想要从这里面搞一点大新闻只有一种办法，制造内部矛盾分化欧洲。他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意大利人盯上他了，故意卖了一个傻钓艾萨克和意大利人上钩，他就是故意为了吸引意大利人在巴黎采取行动，他的目的可能是让法国人知道这件事从而让法意关系继续恶化，就这样，我们一直以为我们是钓鱼的人，但我们可能才是真正的鱼。而且……我怀疑巴黎指挥中心有问题，你们接下来的所有行动不要告知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有什么问题？”
“按照那天跟踪巴斯赫特的两个意大利特工的说法，他第一天去找你的时候就能清楚地知道你在执C2夜班，并且还知道详细的路线，这些东西都是不公开的，除了我们以外只有指挥中心知道。”
……
巴斯赫特约定今天下午四点钟见面，并且给出了详细的地址。佛兰德斯把这些信息原模原样转发给了艾萨克。
“Sir？你不打算告诉艾萨克你的想法吗？”克莱顿或许认为艾萨克需要知道智商终于重新上线的佛兰克的想法，但这是没必要的。
“让他按照他的想法去办吧，我来替他把后事处理干净，我给巴斯赫特预定好的死期就是今天，不支持改签。”
佛兰德斯说话的同时，在平板电脑的电源键附近扣开了一条原本就存在的缝隙，从缝隙能打开电脑的主体部分——里面除了属于电脑的电子元件，还有一块能够独立工作的定位芯片：“怎么样？”佛兰德斯拆下定位芯片扔进了垃圾桶，对克莱顿说：“陌生人的东西可不能随便拿，这是二十年前我的小学老师马歇尔先生说的，他后来应召参加了国民警卫队，去年我在亚特兰大见过他，你见过的埃德曼·马歇尔就是他的儿子。”
在佛兰德斯讲小故事拖延的时间里，西尔维娅第一个推开办公室门跑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克莱尔和艾米利亚：“长官你叫我们？”话音刚落，门再一次被推开，希瑟拉着埃里洛克斯走了进来。
“人齐了？跟我过来。”佛兰德斯拿起了放在电脑旁的一根触控笔，寻着少年时期的记忆在手里转了两下，差点掉在了地上——嘿，想当年我们的佛兰克可是转笔的大师级人物。
全息投影仪早就被打开了，地图切换到了巴斯赫特给的地址附近，一片位于第九区赛纳河南岸的街区：“这是我们的鱼给的地址，我很意外他居然选了这么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对他不利的同时确实也对我们不利这场捕鱼游戏已经快变成赌博了，我在拿我的仕途赌他的命，他在拿他的命赌意法冲突。意大利人也好，巴斯赫特那个天真又稚嫩的疯子也好，他们都以为自己是那个从东方山水画里走出来的渔人，手里攥着我们的克总这块肥美的鱼饵，想要钓上来一条鲜美的挪威三文鱼——但搞不好的话三文鱼就会变成鲨鱼。”
投影仪将这家“蓝岸咖啡”及附近的建筑和街道显示了出来。巴黎老城区的街道狭窄而又复杂且人流密集，确实有一些难度。
“按照原定计划，除了我们的克总需要深入第一线以外，其他人只需要把守住附近的几个路口防止意外就好了，但现在我们需要在不告知意大利人的情况下修改方案……”佛兰德斯环视了一圈，确认了合适的人选：“埃里洛克斯，你负责和意大利特工一起潜伏在咖啡厅附近，你的唯一任务是保护艾因的安全，其他任何人的死活都不重要，我要她能安全地回来。”
“yeahsir.”埃里洛克斯悄悄地别过头看了一眼克莱顿——在情感方面一窍不通的她也感到了一点特殊的气氛。
“克莱尔，艾米利亚，你们两个分别守在这个路口，开上我的那辆车。”佛兰德斯指向了小路与通向南城区的大道的路口。
西尔维娅插了一句话问道：“基地门口那辆灰色的？”
“没错，就它，及时跟上巴斯赫特的车，但不要暴露自己。”
“希瑟……今天没有猫耳吧？你和西尔维娅一起跟着我，到时候有用，我也会在附近等着他。最后，133和095两支小队会在那附近，我最开始打算直接派就近的巡逻队的，但那样会惊动指挥中心。”
“yeahsir——！”西尔维娅带大家拖着长音回应了佛兰德斯下派的任务。
下午两点钟，利古利亚的钓鱼高手布下的渔网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不知道这次会收获鲜美的挪威三文鱼，还是会制造大新闻的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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