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这在勇者的生涯中绝对是一件稀罕事。
身为不死族,本身对死亡的恐惧就远少于其他种族,更何况自从二十年前结束战役后,整个瓦尔大陆都还算处于和平发展当中。
国家间的小摩擦不断,但并不会真正的开战。
而这一刻,勇者再一次体会到了当年的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
火,尸骸,哀嚎。
这些本已经被勇者竭力抛在脑后的记忆,这一瞬间如同潮水一般涌现了出来。
“长老…”
还记得那位老人,奋力的寻找着废墟中的生命,在见到自己那一刻奔涌而出的泪水。
那名老人跪在地上,不停地向那位大人磕着头。
“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求求你!”
在服侍长老的几十年里,这还是勇者第一次见到老人的动容。
那名一向睿智且不苟言笑的长老,原来也会哭啊。
勇者不记得那位大人对长老说了什么,只知道长老痛哭着起身,向着那位大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之后的事,勇者就全然没有记忆了,甚至连那位大人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明明是那么一位尊贵的大人。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勇者明白,他当日那种程度的伤势,寻常药物绝对是无力回天的。
只有翠萤,只有翠萤才能救回他。
长老将勇者带走了,一直抚养到三年前,长老寿终正寝。
所以当勇者将长老安葬后,就踏上了寻找那位大人的路。
“但可惜,今日我便命丧于此了。”
此时的恐惧和当年是如此相似,只是再也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冒着生命危险救下自己了。
罢了,罢了。
师傅,我尽力了。
正在勇者绝望之间,一道温暖且熟悉的绿光探进了勇者的身体。
紧接着,勇者只觉得体表外的温度骤然下降,冷的连眨眼都成了问题。
睫毛上密密麻麻的挂着霜,整个身体都被冻僵了。
勇者只觉得血液的流动速度不断变缓,甚至接近了停顿。无法呼吸,这是勇者此刻唯一的感受。
却就在此时,那道绿光缓缓爬遍了勇者周身,激发着勇者的生命力量。
错不了,就是这个。
那陌生又熟悉的温暖竟让勇者有些哽咽,是翠萤,不会错的。
恩人,我找了你整整三年。
…
弗丝蒂打了个响指。
店内的温度急速回升,那结上霜的死物也都恢复了正常。店内,又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了。
之前那么厚的一层冰衣,隔音效果是没得挑的。
“这小子是谁?”
弗丝蒂看着站在眼前的女仆少年,罕见的皱紧了眉头。
“他是昨晚求助的行客。”
伊芙特心疼的看着勇者身上被蹂躏的皱皱巴巴的女仆装,低声回复道。
佐伊稍稍抬起头,瞄了勇者一眼,旋即钻进了桌子下面。
“怎么还不动?”
费德鲁在勇者的脸蛋上弹了两下,传来了“邦邦”的闷响。
“扔柜台后面,我出手没有轻重,估计晚上才能解冻。”
弗丝蒂厌恶的挥了挥手:“拿开点,脏了我的眼睛。”
也确实,勇者现在的表情还是刚刚发现精灵时的震惊和狂喜,再加上本就是趴在栏杆上的动作,而且还是黑丝女仆装,整体看上去…尽显出了放荡的猥琐与绅士的不羁。
“得嘞!冰婆娘说啥就是啥咯~”
费德鲁扛起了勇者,乐呵呵的跟柜台边上的几颗盆栽栽到了一起。
不过,本就是量产的女仆装,再加上刚刚那种低温速冻,这个衣服自然就脆了一点。
更何况费德鲁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在搬运过程中也不是太小心,有一些破损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具体情况就是,勇者在两株绿植中探出了头,一只手扒着一株,香肩裸露,衣服垂在了锁骨偏下部分,整体服装多有破损,露出了白嫩诱人的冰鲜勇者肉,站在小角落里幽怨的盯着柜台位置。
不幽怨不行啊,虽说还没解冻,但意识已经恢复了啊。
也幸亏负责柜台的是伊芙特,人善心美的猫耳小姐姐也知道勇者应该并无恶意,在勇者脚下放了一桶沸水,蒸腾着热气慢慢融化着勇者。
虽说用处不大,也还是是有效果的。毕竟身为不死族,生命力本就顽强,愈合能力也十分惊人,但饶是这样,完全解冻也用了将近一天。
在默默忍受完最后一名客人偷笑的眼神,在确认伊芙特关上大门挂上打烊的牌子后,勇者才终于哭着蹲进了角落里。
双手环抱,头埋进双腿,就像一只大马铃薯一样。弱小,可怜,又无助。
“早。”
到了这时,店老板这才打着哈欠走下了楼,睡眼惺忪的点燃了烟斗。
“昨天那小子呢?走了?”
罗德接过伊芙特端上来的餐点,闻着扑鼻而来的香气,恢复了几分活力。
伊芙特还没接话,只听得自墙角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似饥饿的猛虎觅食时喉中的吞吐,似凶残的秃鹫觅食时腹中的哀嚎。
“咕噜噜-”
罗德吓得一抖,这才发现墙角还蹲着一个人,穿着奇怪的破烂女仆装,像一个新婚离异的小寡妇,哀怨的盯着罗德。
那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不是…你们这是什么play?”
罗德一脸惊愕的四处望了望,在看到几双心虚的眼睛后勃然大怒:“弗丝蒂!你给我出来!”
“咳,老板,这件事啊,稍微有些复杂…”
经过一番奇奇怪怪的添油加醋的辩论式解释后,罗德这才揉着脑阔,勉强理解了目前的状况。
勇者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狼吞虎咽的在餐桌上风卷残云。
伊芙特在一旁不停地拍着勇者的后背,示意勇者慢点吃,生怕噎着。
“也不能怪臭婆娘出手,佐伊的身份您也是知道的。”
费德鲁难得的替弗丝蒂说起了话,有些局促的左挠挠右揉揉,神情很不自在。
得知了情况的罗德没有说话,有些为难的靠在椅子的靠背上。
“要我说,就把这小子杀了,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了。”
弗丝蒂毫不在意,爱怜的搂着不敢看人的佐伊。
罗德重新点燃了烟斗,惆怅的盯着远方。
良久,才收回了鸡窝头下的一双死鱼眼。
“喂,小子,先别吃了。”
罗德拍了拍桌子。
“嗯嗯,嚎。”
勇者口齿不清的点点头,伸长脖子咽下了最后一口饭菜,接过伊芙特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然后令在场所有人意想不到的猛然跪下,冲着佐伊咚咚磕头,三拜两叩首。
“谢恩人救命之恩!”
“怎,怎么回事?”
费德鲁懵逼的望向弗丝蒂,后者只是将佐伊向身后藏了藏:“无需道谢,佐伊救你只是为了能向你问话。”
勇者摇了摇头,长跪而立,诚恳的望着从弗丝蒂身后探出脑袋的佐伊:“我不是指这次,二十年前,是您救了我吧?”
罗德身躯猛然一震,在伊芙特担忧的眼神下摆了摆头,充满深意的紧紧盯着勇者。
佐伊探着脑袋没有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是,那个不死族小弟弟吧?”
“是我!恩人!是我!”
勇者身躯猛然伏地,嚎啕痛哭了起来。
与其他种族不同的是,不死族因为寿命长久且很少死亡,所以在人际关系上脾气很是古怪。一般人想要跟不死族搭上关系纯属天方夜谭。有很多不死族人在漫长的生命中,相识的挚友家人合起来也不会超过两位数。
但倘若被不死族认定为能够交往的对象,那么,那个人就会得到不死族最神情最尊重的对待。
不求量,只求精。
正因如此,不死族人对恩情更是铭记在心。
他可以为了一名救出自己的长老忠心服侍十七年,也可以为了寻找当年救助自己的恩人踏遍大陆,见惯风尘。
“我知道了,你先起来吧。”
罗德头疼的扶着额头,斟酌着言语:“都坐下,有事慢慢说。”
勇者端坐在圆桌的一端,热切的望着佐伊。
小小只的佐伊被弗丝蒂抱在怀里,不敢抬头。
“唉。”
看着很是怕生的佐伊,费德鲁久违的叹息了一声:“那帮混蛋!”
“行了。”
罗德用眼神制止了费德鲁,随即有些失落的别过了头,缓缓提起了烟斗。
却连点火的手都在颤抖。
“都是我的错。”
没有人再说话,酒馆里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勇者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慢慢停止了啜泣。
“无妨。”
佐伊终于抬起了头,眼圈还有些红肿。
精灵本是爱护生灵的,对任何生命都同样尊重,绝对是不会怕生的。
绝对不会。
“勇者先生,你的事情我们算是了解了。”
罗德吐出一串烟圈,终于开了口。
弗丝蒂噗嗤一乐,不知道因为什么。
“这样吧,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早我们给足你盘缠送你出城。你见到了救命恩人,我们也算是赔礼道歉,大家好聚好散,两不相欠。”
罗德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只黑色皮箱,啪的一声打开亮在了勇者面前:“这里是二十万瓦尔币,我们就算送给你了,只有一个要求。”
罗德猛地合上了皮箱:“倘若你敢把佐伊的事情说出去,相信我,这片大陆上没有人能保住你,谁来都不行。”
罗德把皮箱塞进了勇者手中,又懒洋洋的靠回了椅背:“你自己好好想想。”
勇者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老板。”
勇者一咬牙,把皮箱扔给了罗德:“我不想要钱!我只想…我只想在你这里工作!”
“咳咳!”
正抽着烟斗的罗德差点没呛过去,几乎是翻着白眼坐了回来,不可思议的揉着耳朵:“嘛玩意?”
二十万,可真不算什么小数目了。
“我决定了,老板!请收留我!不给钱也干!”
说着,勇者坚定的站了起来,一把扯下了黏在身上的女仆碎片服,豪情万丈,眼中似有星辰。
罗德环顾四周,几位员工识趣的没有对视,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不是…那个…”
罗德郁闷的看着自己的这些老员工,又看着眼前这名豪气冲天的小伙子,心里也是一横。
“好!猫儿!”
伊芙特应声而出,笑 眯 眯的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打合同。
“不得私自外出,不得随意旷工,不得随意辞职,除全勤奖外没有任何额外收入,客人小费全部上缴…喂!你这分明是卖身契吧!”
勇者郁闷的抬起了头,看着罗德一众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时间热血冲昏了头脑:“签就签!”
“我的天哪…真狠啊。”
费德鲁啧啧得摇着头,似乎能预想到勇者之后的人生了。
“再狠也比不上你。”
弗丝蒂淡淡的开口,转身抱着佐伊上了楼:“睡觉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佐伊从弗丝蒂怀中露出了头,轻轻道了一声晚安。
“这小家伙,好久都没见佐伊这么可爱的一面了。”
罗德似乎有些感慨。
“您放心,明早就还是那副老样子了。”
费德鲁活动了一下胳膊,心有余悸的说道。
“签好了。”
勇者按上了手印,递给了伊芙特。
伊芙特接过合同,冲罗德点了点头。
罗德站起身,右手握拳猛地击打了一下左胸,两脚合实砸的木地板一颤,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深深的弯腰长鞠一躬。抬起头,眸中满是诚恳与和蔼。
“欢迎加入海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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