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者?红鸽子经常念叨那个东西哦。”
白巫侧身坐在死马背上,踢踏着双腿,她已经戴上一顶草帽,白色纱帘垂下,盖住整个头部,这样既不会因为表情吓住别人——却无法规避麻烦,即使遮住了脸,也挡不住众多游侠的偷窥,一个上午的时间,只是某些人的惊鸿一瞥,队伍里来了一位绝色美人的消息,已经遍布整个游侠团。
“所以那到底是啥,听起来,像是指某个人啊。”
封少仪早已取回了颀昌的短刀,正练习着阴阳家的刀法。
“是个人,是个人哦!蓝鸽子,你果然厉害啊!”
“这有什么好厉害的……说说,什么样的人?”
白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俯下身子贴近囚车,像是期待着夷人的回应。
为了做一些必要的乔装打扮,她比另外两人稍晚一些到来,而且,白巫更是对夷人展现出了莫大的兴趣,甚至当机立断地取了“小绿”这个爱称。不过,夷人倒是对这个白目机器人没什么兴趣。
“你说啊。”
夷人瞥了她一眼,又把身体蜷成一团,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嗯……红鸽子当时带我去了个奇怪的地方,一进去是树海来着,然后莫名其妙变成湖泊、雪山,怪异得很。接着他就带我见了未成者,说‘如果有一天剑鸽消失了,这位就是你的主人’。”
说起封少端的事情,白巫顿时失去了性质,她摇摇头,又道:
“但是红鸽子那个傻子,是蒙着我眼睛带我进去的,我哪里知道那儿是什么地方……”
变化的景色,浓厚的谜团,符合这个地方的条件只有一个。
“偏冢……然后呢,还有什么?”
“那地方有很多小孩子的石像,还有很多很多胖胖的大个子,它们好像都和痛苦的样子。”
说到这里,白巫的声音略微有些发颤,封少仪知道她共情能力极强,对麻雀的痛苦是感同身受,连忙扶住她,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
“不、不过,那个孩子,睡得很香,很安稳哦。承载了那么庞大的恐怖,居然还能健康的活下去,令人不得不感到钦佩呢。”
封少仪听得愈发云里雾里,就在此时,颀昌面色沉重地从传令者遇袭的帐篷里走出来,她的身形在雪地里一深一浅,显得颇为吃力。
再近一些,便能观察到她持刀的手指正打着抖,没走几步,就差点一跤跌倒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淤血染黑了一片雪地,触目惊心。
“邹姐!”
“我……没事。”
封少仪慌了神,在她眼里,颀昌可是仅次于封长修的人物,若她也因为鬼音的袭击而受伤,那情况可就麻烦了。
但是,鬼音不是已经离开这里,她又为何会受伤?
“不是去查探么,怎么伤成这样!”
“姐!”
稍远一些的夷人也看见了姐姐的伤势,她立刻召唤出绿手,就要突破囚车。
“这个伤口……你把纹身擦掉了?!”
游侠们见着犯人就要越狱,各种武器立刻上手,但牢笼毕竟只是普通钢铁打造,困住普通人没问题,但在绿手的持续击打下,顷刻之间,牢笼就烂的不成样子了。
夷人狠狠一跺地面,无数绿色能量随着雪雾拔地而起,挡住诸多游侠。
在封少仪慌忙之间,夷人飞扑到姐姐身边,熟练地跪下,从姐姐的腰包里掏出了那包黑色半固体,左手掐了一个火决,但嘴中咒语却是频频念错,导致只唤出一个小火苗。
“我来!”
封少仪虽不知对方要干什么,但见状,夷人这是要化雪。她立刻用剑指剜下一块冰,无数剑影在其中交织,眨眼的功夫,冰就给搅碎,并且和剑气摩擦化为一团水球。
另一边,游侠众突破了绿色屏障,横在眼前的是手握镰刀的白巫,一袭白纱配上颇有异国风情的武器,更突显其神秘。
夷人接过水团,取下一块黑泥,搅在一起,绿拳扒开颀昌上衣,露出肌肤上多处磨损的黑色纹身。她马上从内衬里摸出一把小刷子,把缺损的部分补好。
黑泥似乎给颀昌带来了莫大的痛苦,刷子一接触到皮肤,她就咧着嘴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补完了全部的纹身后,夷人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封少仪看得出来,补到后面,她的眼睛已经完全被汗液和眼泪蒙住了,她是凭着记忆,完成了绘制。
“都说了没事,我自己可以——”
啪地一声,夷人扇了对方一个巴掌,丢下刷子离开了。
游侠们与白巫缠斗许久,冰天雪地里,他们却是各个满头大汗,白巫则是轻描淡写,仿佛玩弄手中猎物。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游侠众恼羞成怒时,一条横空而来的三节棍击退所有人,夷人跳到众人面前,绿拳连续轰击游侠们前方的地面。
尘沙漫天后,地上出现一排浅坑,能如此摧残地面,自然也能把普通人类的身体打成肉泥。
“我进笼子,是看在封家后人的面子上,我想出来,随时可以出来,你们一个都拦不住。”
夷人捡起双节棍,哗啦一声甩起来,又吓了他们一跳。
“哈!我们可比那些人类厉害多了,是不是啊,小绿?”
夷人并未理睬对方,只是转身重新走进囚车,操控绿拳一下下把铁栏杆打回原位。
“邹姐,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封少仪打从一开始解释邹颀昌,便有诸多疑问,对方明明是个阴阳家,却不会本门的咒术;为何身上会有需要定期修补的纹身;以及,在逆行剑鸽剑术还未成功时,自己在她身边,为何会有莫名的安全感?
颀昌只报以一个苍白的微笑,其中内容,只留给封少仪自己体会。
“我们到处走走吧,好让我把情况……完全说明。”
她挣扎地站起来,说是走走,但这里除了帐篷就是雪地,根本没有可逛的地方。况且,刚刚那么一闹,大家都知道她和夷人有关系,以后跟着这群人走,颀昌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脑中的事情,过了电一般的串联起来,封少仪想起对方所言,因为上一代的父系生出了子嗣,颀昌自动失去继承权的故事。然而,事情断不会这样简单,瞎子都看得出,颀昌是百年遇不到一次的剑术天才,即便非是正统,但再传位之时,多半还是拨乱反正,长久看来,依旧是邹家主干掌握大权。
除非,老一辈的人判定颀昌成就有限,无法承担家主重任。
“邹姐,你是不是……有那种……先天性的?”
“嗯。”
颀昌点头,又长舒了一口气,道:
“不提这个,我刚才用‘特殊的方法’查探过了,还为此受了伤,帐篷里存留着相当巨大的古能量,这样浓郁的力量,我只在学士院的实验室里见过。”
“古能量?这种能量……能做什么呢?”
“古能量是学士队的说法,因为它们通常徘徊在古代遗迹周围。学士队用它们来复活古代生物,你也说过,鬼音是被确定死亡了,但如果是白树,或许真的可以用能量强行凝结出一个身体来。”
“但,它什么要袭击你妹妹?要寻找偏冢的可是我们。”
“你该问的是为何它会出现,毕竟,如果我们真把偏冢破坏,剑鸽能威胁白树的最后底牌也消失了。”
“根本毫无头绪……夜长梦多,我立刻把夷人救出来,我们四个,全速前往偏冢!”封少仪顿了一顿,继续道,“如果‘未成者’能击溃白树……”
“那也能轻易干死我们。”
颀昌终于把对方带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她取出那个木盒子,轻轻打开,捏起那缕红棕色的头发,第一次的震撼后,头发似乎对她关闭了意识的大门,仅留下指尖的些许刺痛——尽管如此,那一次带来的体悟,足够她体会许久。
如果让现在的封少仪碰着这个玩意,她可能会直接魂飞魄散。
“想知道你师兄的剑网是从何学来?”
封少端改良了白树的剑阵,化为可一人使用的剑网,这一招,剑鸽之内只有他一人会使,封少端也从未把修习方法公之于众。
“这是……”
“红发女子……据说当年,正是一位红发女子,传授以纹身压制天疾的方法……”
邹颀昌喃喃起来,自然光一照,她才真正看清头发的颜色,这位前辈既然和封长修是旧识,似乎和自己饱受天疾困扰的时间吻合,会是她吗?
封少仪自己都未发觉,她的指尖正受到剑气的撩拨牵引,缓缓靠近头发。然而,发丝忽然迸射出一股暴虐异常的刺骨寒意,封少仪倒退数步,灵体差一步就要涣散。
头发拒绝了自己。
或是说,保护了自己。
“唔……”
“在你彻底领悟阴阳家的武学前,这头发,我还不能交给你。”颀昌收起盒子,拍了拍封少仪的脑袋,“还有一事。”
“什么?”
“你爷爷的武器,是什么?”
“内反环首长刀。”
颀昌闭上眼睛,想象着这样一把武器在手上,随着封少仪描述的愈加详细,想象中的战斗也愈发激烈。这样的一把武器,要怎样去砍杀?
“……刀的细节就是这些,至于铭文……我记得小时候,剑鸽里有开过一次刀茎,用作祈福,刻的是‘诸天各遣’四个字。”
“……”
颀昌睁开双眼,脸色要比刚刚受伤还难看。
“那把刀的名字,是不是叫‘女丑癸丑’?”
“是,有什么问题吗?”
“……是她……”
“她?”
“给我治疗方法的女人,当初正是带着女丑癸丑剑前来,却说阴阳家人才凋零,不配拥有此剑,时间正好是百年一月的前几年。之后,她又将此剑交给封长修,还留下一缕头发,助剑鸽后人更进一步——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封少仪大吃一惊,她没想到爷爷的武器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在她的回忆里,那只细长的,向内弯曲的奇怪刀剑,分明是靠着爷爷的武技,才能化腐朽为神奇。
“那又怎么了?”
“传说里白龙和天师一同诛杀风神,定下白龙协约,这是蓬莱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只有少数典籍才有记载,当年与之同行的,还有八位分别来自八景的勇士。”
“啊?”
“你可知道风神祭祀的正装叫什么?”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叫做‘羽囚’。”颀昌忽然兴奋起来,“我见过那件袍子,腰部两侧共有两片下摆八个图案,就是八位勇士的家纹,那是战败后,用以羞辱的。而拥有‘女丑癸丑剑’的那位,代表的正是方壶城!”
“等等,你是说,我爷爷的剑,和当年击败风神的是同一把?!”
封少仪今天受到的惊吓可太多了,不过还没等她缓过来,脑中另一个疯狂的念头就又浮现出来:
“难道……师兄所说的最后手段,就是这把剑……”
“而‘未成者’恐怕就是他精挑细选出来,足够承受神器力量的载体。”颀昌的眼神锐利起来,“不是像封长修一样控制剑,而是被剑控制的载体,代价则是,无数失败者的生命。”
邹颀昌长长吸了一口气,道:
“回收神器,就是风神大人给我的‘任务’吧。”
白龙书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