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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疑云,主席团,试探禁区

第三章(1):疑云,主席团,试探禁区

第三章

人,为什么会“恨”?

怨念,仇视,咬啮内心的煎熬,吞噬人性的疯狂。

明明除了痛苦,什么都无法带来,却能把一切带走。明明是这样的感情,为什么,还有人,会执迷其中?

我又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恨”的体验呢?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忘记是因为何故,但每每在回忆里探寻当时的真相,我心里泛起的那份深沉厚重的缺失感,却十足的真实。

当仇恨遮蔽心智,思子流会发生异构,魔法师或许能爆发出超越平常的力量。但这种力量,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的。一定是不对的。不然呢?

“……天真……”

?!

谁?谁在跟我说话?

“……我,刘洋……”

谁在叫我?你是谁?我……我好像认识你……

“……洋儿?……”

等等,我……我肯定认识你,给我等一下!

“好巧哦,老子也认得你!”

!?

“咚!”一记暴栗,把我从迷迷糊糊的世界锤进了晕晕乎乎的世界。

“憨包!大白天发个锤子的呆!”老妈捏成铁坨的拳头在我眉间耀武扬威,她的身后,传来“嘻嘻嘻”的无邪笑声。

“这个崽朗个回事嘛,难得一家人逛街,咋一点儿都不高兴,垮起个脸哦。问你,这身好看不?”老妈意犹未尽地晃着拳头,一脸无奈的神情,侧身让出了我尚未恢复的视线。

咦,怎么有闪光?这种shiny

shiny仿佛刚彻底清扫过的厨房的水槽似的耳目一新的感觉是神马?

更衣室的门敞开着,我眼前出现了一位疑似斯恋雪的生物,身穿银灰色基调的无袖连衣裙,在等身大小的试衣镜前低着头,细细地打理裙子的下摆。

“咚!”又一记暴栗,我双臂护着脑袋,把脸埋进自己双腿间,感受着老妈狰狞的气场在我周身蔓延。“你说撒子?居然把女娃娃比作‘水槽’?老子看你念个书越念越憨咯?”老妈抠住我的后脑勺,把我的头部拔了出来,另一只手揪着我眼角的肉来回扭动,“脑壳有包!给老子看好,讲,觉得这身怎么样!”

咦,我刚刚把心里想的东西一股脑都说出来了?被老妈动用此般武力折腾的我倒也清醒了不少,只好乖乖听话,端详眼前腼腆的少女。这身裙子,整体十分雅致,啊及膝的设计……略显朴素,不过和举止文雅的少女的美貌非常匹配,剪裁也挺合身的……稍稍华丽一些会更好吧。

少女微微吃惊地看着我,围观的店员笑意盈盈地给她递上另一件衣物、示意她走进更衣室,而老妈则愣了愣,再次“咚”了我一下,开心地说道,“洋儿,认真起来还是可以的嘛!”

啥?我又把所想的都说出来了?怎么搞的我……啊,啊……打哈欠,好舒服。

我看看手表,十一点三十七分。我身处一间装修别致、洋溢着复古风,顾客也不多的店铺。全透明的橱窗外,涌动的人潮毫无规律地,在店铺和店铺间乱流。

“夫人,您看这身如何?跟您女儿的气质很搭耶!”

“哇,洋儿洋儿,快看这件!”老妈把我的视线又拉回店内,这次是……

更加害羞的斯恋雪,稍稍别开目光,在热心过头的店员阿姨支配下,向我们征求意见。浅色碎花纹的吊带背心连衣裙,从脖子到肩膀完全袒露在外,束腰的设计突显了妙龄少女的曲线,裙摆也高出膝盖很多——可以说,清纯之中带着令人目眩的娇艳啊。这样的衣服,难道不是福利么……

少女、店员、老妈齐刷刷地看着我,我吞下一口口水,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又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天呐那是多么羞耻的台词,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这次肯定没有说!哦我懂了,你们是在等我发表评论吧。

嗯嗯,我清了清嗓子。

“挺好看的。我都快迷上了。”

斯恋雪双颊染上红云,娇羞地转过身,躲进更衣室里;老妈的下巴砸了下来,惊诧地盯着状况外的我。沉默了片刻,店员搭起表情,向老妈笑着说:“夫人,您儿子真有眼光。”

“再,试,下,一,件。”老妈喃喃道,筋肉双锏里的指骨挤压出咯吱咯吱的音效。

……

所以说,朋友们,血的教训啊,半睡半醒的时候别轻易回答别人的问题。很容易说漏嘴的。

……所以说。为什么我会和老妈和黑海星在南京东路其乐融融地逛商店啊啊啊啊啊啊???

“当然是因为,女孩子家怎么可能就两套衣服?就算是同一款式,也要分心情好叻时候、心情不好叻时候、心情倒好不好叻时候、不知道自己心情好不好叻时候——起码准备四套,随心情搭配,这才是女人噻!正好赶上周末,走嘛,明天我们一起上街去!”昨天餐桌旁的老妈抱着双臂,义正辞严地宣布。

喂,一开始不是说女孩子么怎么语境突然就转换成女人了。所以女孩子和女人的区别就是后者衣柜里起码四分之三的布料是属性重复的么。所以从来不会心情不好的乐天派女孩子就做不了女人么。给我向全天下的乐天派道歉啊老妈。

唉,不对。不应该是这个梗的……

为什么我会和老妈和黑海星在南京东路其乐融融地逛商店啊啊啊啊啊啊???

时间得回到那个开学典礼的星期五,也就是前天开始说起。

由于事态相当严重,一名学生受到近乎致命的伤害,因此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滞留了两三个钟头。陈老师——也就是师太、校长室成员、空间系魔法教研组组长——对邱岚实行了紧急治疗,并于第一时间通知了伤者家属和医院方。在校长和魔法部官员赶到之前,老师们仔细检查了诸葛醉晴所持的魔杖,认定其中的方程参数遭到篡改,力转向魔法在水平方向上的方向参数与初始设定完全相反。

再进一步的推测就麻烦了。因为魔杖之前一直存放在新实验楼的大仓库里,而大仓库常年不上锁——那里也是储藏军旗、乐器、魔法展板等等各个社团活动用物品的地方——所以,任何假期回校的老师或者学生都有机会对魔杖动手脚。

关于不上锁的缘由,是因为四十多年来学校未曾出现类似的事件,因此并不具有展开防范的意识。再说了,在外形相似、堆积如山的一堆魔具里,只挑出一件,去修改它的一个参数,谁知道这枚定时炸弹——哦不,地雷的比喻更确切些——会被谁摊上。凶手若是抱着无差异袭击的动机,那么大家都无法预测何时会发生悲剧,也无从推断何人能下此毒手。

其实,单单修改方向参数的话,若是落入灵力不高的普通学生手里,也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吧。

所以这次十有八九,是有目地地针对诸葛醉晴的阴谋。以我和黑海星亲眼所见,是能够锁定一个嫌疑人的。他完全具备实施犯罪的能力,关键就是找到他的动机、确认袭击对象的手法,以及,相应的证据。

还有,他和开学典礼“爆炸”案之间的关系,又是什么?另外,姜安迪犯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师太控制住?

随着跟师太一起冲进来的那位学姐(学生会纪委办主任,三年级二班的千知贺)和米少佳,以及他——景弈天——的请求,师太放开了对姜安迪的束缚。然后医护人员、校长和那帮魔法部官员到了现场,令我惊讶的是,校长本人旋即护送邱岚离开了。后来,在场的每个人都被官员细细盘问了一番;诸葛醉晴接受了检查之后,由米少佳治好了伤口。再然后,官员们要求我们,不准对外吐露任何关于今天在此地发生的异常事件的信息,得到了大家缺乏约束力的口头承诺——接着我们学生就被驱赶出实技场——不过留下了米少佳,姜安迪,和诸葛醉晴三人。

回到教室,我和黑海星倒是遵守约定,甚至没有跟等在那里的大墨和莫晓霜分享这次遭遇。她那边的想法我是不清楚,而按照我自己的思路:第一,纸包不住火(我想这一点,那些官员肯定都懂);第二,我没有证据地怀疑一个执掌教鞭的老师。这就足以构成我保持缄默的理由了。

不过,开学第一天的糟糕展开,是可以和家人细细商谈的。当晚,就着蒜苔炒肉、芹菜炒鱿鱼和凉拌藕片,我将两次事件的始末一五一十地告诉老妈(当然,装晕咬人等情节略过);老妈淡定地询问了几个细节,完了看着默不作声的黑海星和阿贵,思忖片刻,说道:“情况我大体了解了。不管怎样,洋儿都会好好保护小雪的,对吧?”

……对,只要真遇到危险时,你家小雪能晕到地上——起码给我腾出双手双脚还差不多……

收拾完家务,看会儿电视聊会儿天(其实就是听她俩评论电视剧情)(其实对话的90%都是老妈的吐槽),一晃时针指向了十一点。老妈抛下一句“今晚小雪和我睡,你睡卧室,好好珍惜哈”就带着黑海星洗漱去了。

珍惜?不明就里的我,感觉刚睡着没多久,就被活力满满的老妈摇醒。接着在早餐桌上,老妈得意洋洋地祭出一张图纸,顶上写着“欢迎小雪——刘家住宅布局改造方案ver1.0”的潦草字样。我揉揉睡眼,仔细研究片刻,发现这ver1.0——什么嘛!不就是把沙发换成沙发床,再在旁边安个橱,把我和我的附属品全赶到客厅么。

冲突的阴云,笼罩在东亚——哦不,我家餐桌上空。

反对!坚决反对!我向老妈提出严重交涉,并表达了寻求磋商的强烈意愿,表明母子双方应回到谈判轨道,通过对话的方式妥善解决问题。

老妈无视我,发起技能:【民主投票】。斯恋雪起先矜持地没有表态,在老妈的鼓励下,弱气地举起小手,投出了自己神圣庄严的一票。

我提出异议:阿贵也是我们家的一员,你们看它也没有同意嘛,2比2平,我郑重要求方案撤回重做。

老妈瞅了瞅我,发起技能:【民主集中制】。于是“方案ver1.0”全票通过了。

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热烈……抗议声。

老妈瞪了瞪我,空气中突然泛起一圈圈水花,在她的指间跃跃欲试。

全场……安静了。

剩下来的周六白天,我们在淘家具,买家具,搬家具,拼装家具,收拾细碎物件中安然度过。其实我的衣服也就一个旅行箱能全部塞完的程度,书本不用挪,藏在床底的“好物”自然老实地待在原位。

审视着我的全部家当,我感慨道,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究竟是何等的凄凉。

气喘吁吁地装好沙发床,我打开冰箱,倒上一杯凉茶,看着两位大佬正亲密无间地清洗新买来的餐具,一饮而尽。

接下来,就是晚餐时间,和老妈发布“四套理论”豪言壮语的时刻。

再接下来,两位大佬津津有味地观摩某个水果卫视的节目,折腾到快一点钟。

在她们道了晚安各回房间之后,终于得以入睡的我,一大早又被摇醒,摇摇晃晃好似上了公交车,接着摇摇晃晃不知进出了多少家铺子——就这样,现在,和她们一同出现在这条繁华商业街的某家设计师品牌店里。

黑海星前后试了十多套吧,老妈刷卡买下三套(包括那件我‘迷上’的——事后终于意识到说出怎样台词的我,脸上烫得都可以煎蛋了),接着带我们到了一家稍显清静的云南菜馆。老妈和这家的老板是旧识,入座点餐之后就找人家闲聊去了;扔下我和黑海星,占据着小方桌斜对面的两个角,一人捧着一杯茶,淡定地嘬着。

“刘洋同学。”不知过了多久,黑海星放下茶杯,闭上眼睛,镇定地轻声唤道。

“在!”我一个激灵,脊梁一阵酥麻。

四目相对,然后她很快甩开了视线。“色狗。”轻蔑而鄙夷的冷笑。

“是,”事已至此,因缺乏睡眠而自作自受的我还能说什么。“对不起。”

“哼,亏你说得出那种不知廉耻的发言,不愧是低级脊椎动物,色狗中的色狗。”少女作微怒状,不过眼神里明显流露出一副超级享受施加语言暴力的姿态。

“是,您说的是。”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况且这次是我失策在先,我忍!

“色狗,你多高?后腿直立的时候?”少女再次捧起茶杯,眼角上写明“轻蔑”二字。

“1……1米69。不过两星期没量了,现在肯定得有一米七了!”来不及吐槽“后腿”的说法,我慌忙答复。身高的话题可是我的痛点啊,黑海星。

“哦,那么就当你是由1米6的色欲,和十厘米的垃圾组成的吧。”

“……这也太……”喂喂喂,色欲是用长度来计量的么。所以我除了色欲就是垃圾么。多么不堪的组合啊。

“你多重?后腿直立的时候?”少女稍稍后仰,摆出俯瞰的姿态,双眼眼角写满“极度轻蔑”四个字。

喂喂喂,体重和后腿直立有关系么?“六十公斤。”我老实地回应。

“哦,那么就当你是一百二十斤的色欲吧。”

“所以垃圾呢!那十厘米垃圾呢?”是空心的十厘米么,多么悲哀的十厘米啊喂……所以我不就只剩色欲了么?姑娘,别欺人太甚啊。

“哎呀,你也承认自己身上除了色欲,就只有垃圾的成分咯?哼哼。”黑海星放下茶杯,端起茶壶,为自己轻轻斟满,精致的脸蛋上始终挂着S的笑容。

“我……我认错!我投降!您就饶过我吧!”纯良质朴的乡下小弟,跟一位以损人为乐的女王拌嘴,不是以卵击石是什么。

“哼,这么快就认错了,”少女露出惊诧而略微别扭的表情,“你……你说出那样的话,本小姐其实,”脸颊一红,人突然柔软起来,“也……也不是特别不高兴啦。”

又演!好啦,好啦,我就再配合下你,给眼睛充点电吧。Blingbling,崇拜地注视你。满意没?

“本小姐是真……真的这样想嘛,被你那样说,心里感觉好害羞好生气,可是也有一点点……高兴嘛。”湿润的大眼睛直视着我,带着这个年龄女生独有的羞涩和试探。“人家知道,自己说话老是犯冲,可是只有在你面前才这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就是管不住自己……”少女语速突然飞快而慌乱。

我去,这是什么,怎么这就换频道了?你的傲和娇的界限在哪儿?完全摸不着头绪啊!

“唔……”沉默是金,拟声词是白金。我敷衍地示意。

“你那句话,是真心的?不是……假装的吧?为什么……刚才,要认错嘛……”大眼睛动摇了,湿润的部分更加水灵地荡漾起来。

不是吧,认真的?没有就势损我?话说,您别钻牛角尖啊,在这里闹腾起来我可怎么向老妈交待啊……

“额,斯……同学。怪我没讲清楚,刚刚我是在对自己马虎的态度感到反省,不是收回我对……那件衣服的感想哦。真的很漂亮。”虽然理性告诉我此时不要做任何回应的好,但是灵魂里见不得女孩子哭的部分,还是让我说出了此般宽慰的宣言。

“嗯,嘻嘻,你是没说错话啦。”少女揉着双眼,浮现出自然的微笑。

啊,我就知道。

“错的不是你的语言,是组织那语言的大脑。”胜利者的微笑,“整个都坏掉了,被你那肮脏的色欲染坏了,愚氓色狗。”

“你赢了……”……那个,教练,有存档功能么?我要读档!我要回到三天之前!回到认识这妹子之前!

可惜,生活,不是游戏。看着完成“每日欺负刘洋基本额度”,心满意足的黑海星,我的灵魂深处传来噼里啪啦的开裂声。

灵魂啊,你就这样碎掉算了。

“呀,你们两个在聊什么?那么开心。”老妈手握一沓报告似的纸张,疾风一般地卡进我对面的位置。

少女笑容更加灿烂,“阿姨,我们在商量怎么对付坏人呢。刘洋可坏了,说要把阿贵的……”面露羞赧之色,“便便……扔人家鞋子里,太损了,嘻嘻嘻。”

“喔,这傻儿子,也知道腓腓粪便的功效啊,有进步嘛。”老妈随手拈出一枚水珠,力道很足地弹了下我脑门。

“这种歪瓜裂枣的点子……怎么可能……”算了,不解释了,就是我想出来的。不过话说,腓腓粪便的功效是什么?

“说到那个景弈天嘛,当当当!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来这里的。”老妈得意地展示着手上的三份报告。我和黑海星各接过一叠翻看起来,这第一张纸右上角的照片,不就是……

这是景弈天的……

“档案,我前天晚上就喊这里的老板帮忙搞叻。”老妈毫不掩饰兴奋的心情,“因为妈妈呢是在成都和洛阳上的学,那景老师呢一直在上海,都没得啥子交集,所以就只好拜托老朋友,帮你们打听打听咯。”

原来老妈一直在关心着这件事……喂,妈妈,这哪里是“打听打听”的程度啊。这是切切实实的违法活动啊,老板他是从什么途径搞来这么些信息的啊!!!

黑海星,你倒是说几句啊!

“哇哦,天蝎座耶,我还以为他是处女座的……”

不是叫你说这个啊!!!喂这个女人,进入状态也太快了点吧!

“是噻是噻,你看,浪么帅一个帅哥28岁了都没得女朋友,肯定有问题。”另外一位一开始就在状态的女人接起了话题。

……连恋爱关系都调查了么!老妈你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啊……

也罢,多了解些这位重大嫌疑人方方面面的细节,对我们总没有坏处。不过……个人信息部分只有语焉不详的两页纸,我很快就看完了,而那后面附加的厚厚的一叠,都是他所撰写的论文和所申请专利的证书。

我草草扫视其中一篇论文,文内有着大篇幅的实验、计算,主题好像是关于不同材质魔具的思子利用率。

这些东西暂时也看不懂,先就现在所掌握的信息做一个归纳吧。我抬起头,服务员正好端上第一道菜——老奶洋芋,老妈收起材料为餐盘腾出位置,而黑海星仍在仔细地研究着手上的文件。

香茅烤鱼,饵块鸡,白灼板蓝根,酸辣米线。菜很快上齐了,老妈为大家分盛米线,黑海星也从大堆数据中拔出视线,若有所思地盯着陶锅边缘。蒸汽缓缓升腾。

“个人经历太简略不好说,就论文这块,有一个比较突出的疑点,”老妈首先打破沉默,“景弈天第一篇A级论文是在20岁,大学生期间完成的。然而他的几乎所有A级论文,包括登载在国际期刊上的七篇,都是从三年前的3月开始,密集地发表。专利的登记也类似这样。他本人是22岁毕业,就进入华东魔高任教了。中间隔了四年么……这个时间分布挺有意思的。”

我咽下一大口洋芋,“你是说,景弈天在三年前……智商二次发育了?或者,莫非现在的他是假的,有人冒名顶替他?”

“瓜娃子,我看你的智商才是缺个几次发育。冒名的可能性……名声越响,关注度越上去,若是假冒,露馅的风险岂不会更大?”老妈对我的想法持否决态度,然后补充道,“你们怀疑他对诸葛家的孩子不怀好意,那么我们现在要找的,就是可能引发他对那孩子产生敌意的线索。”

“学术造假的可能性应该可以排除。我对比了他的毕业论文和后续研究,他是个扎实做学术的人。”黑海星言毕,安静地咬断一条米线。

好厉害,你真看得懂么……

“况且,以他指导老师的身份,他若真心想加害那孩子,大可不必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费周章,引起那么多关注和警觉。”看来老妈毫不怀疑斯恋雪的知识量,她转了转眼球,“除非他性格极度自负?想证明自己的能耐?”

“我是觉得,这背后一定不止他一人。抛开‘十二宗’不说,学校有些老师貌似相当反感魔法部,而这两起事件都给魔法部介入学校制造了契机。”我回想起那位大脸女老师的说辞,和那几个官员咄咄逼人的嘴脸。

“魔法部啊……其实他们最不待见的,应该是十二宗本体吧。”老妈摇了摇头,“都过去一百多年了,双方还是不肯放下。所谓的历史,是能够让人前进的力量噻。这帮聪明人,怎么都还想不通嘛。”

我知道老妈指的是什么。一百多年前的“血色太行”,中国近代魔法史上最阴险的一页,也是导致魔法部和十二宗老死不相往来的根源所在。

“那么,是不是可以判断,景弈天在为魔法部做事?”饵块烫到舌头了,我猛灌一口茶水,呼哧呼哧地说道。

“有可能。我更在意阿姨说的疑点,”黑海星拉回了主题,“我想知道三年前的3月,或者更早一些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刺激一个教师、一个专注学术研究的男人,开始投入大量精力到实战应用方向。”她细心地把勺里的饵块吹了又吹,若有所思地补充道,“应该是和魔具相关的事件。阿姨有想起什么没?”

感觉黑海星抓的点很到位。啊,相比鸡,我更喜欢鱼肉爽滑的口感。

老妈把还剩一半、软绵绵的鱼翻了个面儿,“这么一说,你们知道‘爱天’这个型号么?”

我,黑海星,和鱼……五只茫然的眼睛,眼巴巴等待着老妈的下一步发言。

“小雪不知道很正常,洋儿你也没听说过么?差不多三年前出现的,国产泛用型魔具核芯的型号噻。在当时,有国产核芯都算大新闻咯。”老妈激动地说,“它的设计理念是让魔具更融入生活,而且开发者有把初代样本免费提供给公众哦。你看,这几年市场上不是出了好多新产品吗,用的都是他的基本技术。什么手机型啊,眼镜型啊,菜刀型啊——前几天我买的那把也是啦!”

“爱天……国内最大的魔具公司,不是高氏和丹山么?没听说过有叫‘爱天’的牌子呀……”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都说是做核芯的啦。我教过你的噻,一次魔具革命是材料的革命,二次魔具革命是核芯的革命嘛。”想起来了,确实有那么一说。20世纪60年代开始的二次魔具革命,就是以智能核芯诞生为标志的:它使得魔具体积进一步缩小,携带更为便捷;制作选材范围更广,成本进一步压缩;更重要的是,搭载方程式的容量和思子利用率得到了空前的提高。不过,本世纪的头二十年,市面上充斥的还是手镯型、指环型这类传统材料和设计的魔具,采用的核芯也基本是西方的。其它泛用型魔具的流行,好像确实是这几年的事情……至于国产核芯?

“不了解,怎么没听人宣传?按道理官方应该花大力气推广才对呀?”我不解地问。

“是因为开发者行事比较诡异吧。免费披露全部技术不说,对外还不用真名,用代名。叫啥来着?忘了。”老妈一边回忆着,一边用筷子把那鱼的眼睛戳了出来,顺入口中。“因为他就出了这么一次风头,……啊他好像叫什么风……哎不管了,总之啊,他放出这个样品以后就销声匿迹了。”

“然后紧接着,景弈天在业内开始活跃……”我卸下一块鱼送进嘴里,却因心事重重,没尝出刚才的鲜嫩。话说,我们为什么要在享受美食的时刻讨论这么费神的话题啊?

“唔,原来是这样。谢谢阿姨费心告诉我们这些,帮大忙了。”黑海星顿了顿,展露出灿烂的笑颜,“鱼超级好吃耶,好有嚼劲!”

嚼劲?话说,没在黑海星的盘子看到刺儿……莫非,您,连鱼骨头也……

“哈哈哈,客气啥,跟着我,吃香喝辣不得问题!”老妈怜爱地来回看着我俩,然后闭上眼,感觉她神游到了远方。

“175/48B,Huntsman版型啊[1]……我也想去会会他……”

(待续)

[1]注:175/48B为西服尺码,Huntsman为某著名英式西服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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