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视界
即便是这浩瀚宇宙中极其微小的一粒尘埃，也有它们的视界；同样的场所和时间，却是与我们所有人都不同的世界。
第一卷 伪装
引子
这是种异常的不协调感。
是当意识重新回归到脑海当中，下意识地能够控制身体从而抬起头时，大脑神经内反射出的异常的沉重感。
这种感觉仿佛像是有几亿吨重量的记忆沉淀在脑海里，而这些沉淀的渣滓除了让人感觉到窒息的压抑以外，还有就是无尽的疲惫和无力感。
他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再要有什么的话，就只剩那一摞摞的妄想了。
迄今为止，这种异常的感觉已经不止是一次地在身边出现了，一次次地从极度的疲惫中醒来后，总能一次次清晰地发觉自己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就像是sl过来的一样。”
扫兴地吐完槽后，他只能伪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从不起眼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向讲台。
晚修过后，早已空无一人的教室，日光灯下只有他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整个室内当中也就只有天花板上的电风扇还在不知疲倦地叫唤着，仿佛是在催促着这个逗留许久的学生尽快离开一样。
至今为止，他仍然能回忆起三年前的夜晚发生过的事情。
尽管如今的他，再对着暗淡的手机屏幕时，却连一句最简单的问候语都打不出来了……
第一章 虚假
人天生本就是善于伪装、也善于学习。
要介绍这样的一种生物，无论是有多少道理也说不清、讲不明。
多年以后，当他在纸上写出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后，又无聊地拿起手机，翻着聊天软件当中的联系人时，发现了一个被自己屏蔽了许久的圈子。
回忆便一幕幕倒映出来，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晚上，自己也是如此，无聊地望着手机发呆。
往日的虚拟场景在他脑海中不断地出现，一时间涌现出强烈的情感令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发送了这条消息：
“还有人在吗？”
才一点“发送”，他便开始后悔了，接着，他立刻按出选项框，将指尖悬浮在上面的“撤回”上，却迟迟没有点下去。
然后，时间过去了很久，也没有人回复。
消息记录显示最后一次发言已经是两年前，也不知道为什么，群主至今没有解散这个聊天群。
群里人数不多，也就那么十几个子人，从上都下，全部都是熟悉的ID。
他开始回想当初，这个群究竟是怎样冷下来的，或许是他自己的过错，也可能是必然的结果吧，只是那个视界，他却再也不想触及，也不想提起了。
“滋~滋~”
在他陷入思考的这段时间里，突然的震动使他的意识从回忆中抽离出来，重新点亮起屏幕。
“哟，昼翼学长，好久不见。”
这是来自一个ID叫做“夜之羽”的人发送的消息，而自己的ID则是“昼之翼”，在这个圈子里曾一度为人所津津乐道。
“夜羽，好久不见。”、“你还在啊……”、“视界怎么样了”等，于是这类的疑问一股脑儿涌现出来，拦也都拦不住，在他的脑海里，原本一直刻意去忽略的那种态度，此刻一下子被爆发出来，但是，当真正要回复信息的时候，却又一个字也打不出来了。
他反复地输入、然后删除，直到手机再次传来震动：是这个“夜之羽”通过私聊再次发来的消息。
“学长，我有个事儿跟你说。”
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看着那行字愣了片刻，随即迅速点击着触屏，敲出来一行回复：“什么事情？”
“视界没有了。”夜羽的回复。
“？？？”
噢，是这样啊。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么。
“然后呢。”昼之翼觉得这样的回答实在过于冷漠，但自己的确没有什么好再去关心的了。
视界也好，那些虚假的伙伴也好，一切都是与现实无关的事情。
对方迟迟没有回复，印象里夜之羽是个性情中人，无论发生什么，受影响最深的人恐怕也是他吧。
“学长，你难道就不想挽回些什么吗？”透过文字里传达出的信息，好像都可以看出对方在冰冷屏幕前的那副神情。
挽回？如何挽回？
“改变不了的。”
什么也改变不了，况且，那也已经是最优解了。
这样就好，不是吗？
这个世界上总有自己力所不及的事情，而且这样的事情还在无时无刻地发生在我们周围，避之不及。
昼之翼已经十分疲惫了，放下手机，继续在笔记本上查阅着教学资料。
“是这样吗……”夜之羽半响后才发来信息，当昼之翼有些不耐地朝手机瞥了一眼之后，上面的一行字一下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先永别了，学长。”
？？？
那是什么意思？
昼之翼慌忙抱起手机，急匆匆地划开屏保，却发现对方已经将他拉入了黑名单。
……
盯着灰暗的屏幕，昼之翼有点心神恍惚。
不协调感。
昼之翼惊慌失措地抬起头，迅速地握住鼠标，像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开始胡乱地搜索起页面，却半天没能查出什么有用的资料来。
他放弃了。
这种一度被放弃过的执念，直到数天后昼之翼看到一条同城的新闻后，也没有被重新拾起。
某所重点高中的学生夜间在校内自然死亡，目前死因正在调查当中。
昼之翼原本对这种新闻一向是不怎么感兴趣的，那些舆论也是匆匆瞥了一眼就略过了。
令他在意的是，那所学校正是夜之羽就读的高中。
也可以说是一种缘分了，现实中并不相识的他们，居然会是居住在同一个城市——这一点是他们曾经聊天时曾提及过的。
然而，昼之翼还不至于神经过敏到会认为这一切会跟夜之羽有关系，他甚至都没想过要再跟他联系。
无论是什么事件，从今往后，自己的大学生活都跟那些已经无关了。
世界说大也不大，即便是居住在同一座城市，相遇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
……
“听说了吗，XX重点中学那里，居然又出现了死者。”
“是啊，真是诡异，而且异能社的几个家伙不是还煞有其事地发表了言论吗，真是搞不懂他们呐，异能社的怪家伙们。”
……
不经意间，即便是在饭堂都能听到这样的议论声。
不协调感。
真是够了……
“你好，请问是张翼同学吗？”在某个傍晚，一个陌生少年从背后拍了拍昼之翼的肩膀——是的，张翼是昼之翼的真名。
“没错，我是张翼……”昼之翼回应。
其实是不想理的，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之后，张翼心里就冒出了这个想法。
“你应该认识李羽吧，我是异能社的苗基，希望您能协助我的调查。”对方肤色偏黑，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一名青年。
“不认识。”李羽是夜之羽的真名，再听到这一询问之后，昼之翼仿佛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样吗……不过，我们在事故现场发现了这个，你不感兴趣么？”苗基掏出藏在身后的设备——带有视界图案标志的设备，那是如今已经倒闭的琉裳公司生产出的设备，当时进入视界的成员们所共有的机器。
“什么事故现……”
要知道，此时此刻，昼之翼手中的设备，也是同一型号的，再无任何推脱的借口了。
想到这里，昼之翼突然有些惆怅了，因为夜之羽居然真的……
“怎么协助你？我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昼之翼无可奈何地挑挑眉。反而还更轻松了许多。
“很简单，我们想要知道视界的秘密，就像表面你看到的一样——我是个异能社团成员，对这种灵异事件可是十分有兴趣。”见张翼乐于配合，苗基也展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这不算在灵异事件的范畴吧，因为……”
因为……
逃亡的终点，应该就到这里结束了吧。
“喂，你怎么回事！”恍惚间能听见苗基发出这样的声音，但自己却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苗基眼睁睁看着张翼倒下，还有他那自动亮出视界标志的设备，久久不语。
……
这是种异常的不协调感。
是当意识重新回归到脑海当中，下意识地能够控制身体从而抬起头时，大脑神经内反射出的异常的沉重感。
这种感觉仿佛像是有几亿吨重量的记忆沉淀在脑海里，而这些沉淀的渣滓除了让人感觉到窒息般的压抑以外，还有的就是无尽的疲惫与无力感。
“哈！”昼之翼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社团活动室的沙发上。
“哟，你醒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皮肤，略显病态的少年。
“苗基呢！发生什么事了？”张翼茫然四顾，但这个活动室里就只有三个人，除了眼前的黑发少年，还有一名女生。
“自我介绍，异能社的司升零。”对方好像刻意避开了他的疑问，并且乐在其中地继续说道：“那边那个小妖精是玫晓鹄，把你弄过来可是费了好大的周折呢。”少年笑嘻嘻地说着，而那边的女生只是看书，头都没抬。
这种令捉摸不透的状况，令张翼更加焦躁了。
“你们有什么目的？”
“没有哦，这里就是普通的社团而已呀……喏，既然你没事了，随时都可以走哦。”少年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
张翼伸手掏了掏衣服口袋，发现设备还在时，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打量了少年两眼之后，张翼快速离开了社团活动室。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迫使他只想尽快离开那个地方。
于是逃亡再度开始了。
张翼没有想到的是，以往都不曾察觉到的是，夜间的学校内居然会这么黑，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只有路灯底下的那一片光亮让人倍感安心。
那是漆黑**当中的一片岛屿，像是溺水者看见了救生船的灯光，张翼不由自主地向灯光靠拢，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前往下一站。
“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冰原狼。”背后传来苗基冰冷的声音。
在那份群聊名单中，有一个人的ID叫做“机械猫”。
而那个人，此刻就站在自己身后。
没错，张翼在刻意逃避着这些事实，他不明白究竟为什么，这些事情突然开始一而再再而三地闯入自己的生活当中，丝毫不给自己喘息和思考的时间。
“你是来复仇的吗？”最终，张翼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在装傻？看到他们两个之后，你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吗？”苗基压低了音量，好让他听起来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般愤怒，但实际上，他的声音根本就出离地愤怒到他自己都难以抑制的地步了。
张翼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你到底要找我做什么，之前也是你打晕我的吧。”张翼看着苗基，急忙转移话题。
“哈？”
张翼看到苗基眼中愤怒的火焰在慢慢熄灭，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完全冷静了下来：“不，是视界间的共振反应，看来你在完全抗拒着视界的一切，没办法，看来我只能让你先想起点什么了……”
张翼感觉脊背发凉，从而更加确信了眼前这个人很可怕的事实。
这种时候也就只有逃吧？跟这种莫名其妙家伙打交道，真的是太可怕了。
脑子还在思考的时候，他的脚便已经率先迈了开来。
该死，从来没觉得学校里的路有这么长过，还有为什么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这些疑惑还没有得到解答，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绊到了，于是张翼当即在路中央狠狠摔了一跤。
爬起来的时候，苗基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他们两个，是谁？”此刻逃避也是徒劳，张翼回想起苗基之前所说，便装模作样地询问着，好拖延些时间。
但却不知为何，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汄鶸，天鹅狐……”
那份群聊名单中的人。
脑海中几亿吨重量的记忆突然间倾泻而出，他再也听不见苗基接下来的话语，淹没在了记忆之海当中。
一切皆起源于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早应该意识到这一点的。
在一款名为“视界”的社交游戏上，曾一度于冰冷的文字中寻找着心灵慰藉的张翼，一直以来究竟是怎样度过那些日子的。
琉裳网络，就是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它们所研发出的一款社交应用，颠覆了那些个申请测试的人今后的日常生活。
“众生视界，皆为同等。”
以文字为线，编制出的虚化之网频繁交错，所生出的那些故事绝非空想之结果。只是自以为是地作为一名旁观者深陷其中而流连忘返之时，自身便已经深入了他人的视界了。
视界之中，众生百态皆由心生。
昼之翼，你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怎么？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冰原狼。”苗基居高临下漠视着昼之翼，一如天地混沌之时的创世神般冷漠。
张翼能感觉到，他的双眼中蕴藏着无尽的怒火，但他不知道那怒意究竟是从何而生，又是否会迁怒到自己头上，但若是想要进一步从他口中获取信息，首先要做的还是镇定下来，将谈话继续下去。
“告诉我……该怎么办？”
况且。昼之翼发觉自己真的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一种复杂错乱的心情使得他更加难以思考了。
“视界关闭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HELP ME.
一行字母从脑海中闪现而过。
“我……”
PLEASE……
“你登录操作了对吧……”苗基的声音极为空洞。
I DO NOT WANT TO DIE.......
“嗯。”
“正是因为你的过失，招致了许多本应该获救的人再度消失，视界像病毒一样扩散……”
……
昼之翼想起来了。
眼前的人，是要杀死自己的人。
但是，哪怕是一次也好，也不想再死在这个人手中，那样一来的话，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机械猫，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我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两件，你不要阻碍我。”昼之翼振作了起来，攒紧拳头，直面向苗基。
这条路段从来没有这么黑暗过。
路灯的灯光都在被黑暗逐渐侵蚀，即便是机械猫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也比那灯光还要闪耀。
古往今来，许多人都曾有过这样的命运时刻。
你将面对难以预估的强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选择、
昼之翼讨厌这种残酷的事情，但事到如今，除了设法脱离他的视界之外，别无他法。
而且，昼之翼知道，那种事情在视界程序崩溃了的现在，几乎是不可能会发生的，按照视界的设定来看，除非是他本人同意，否则谁也无法脱离。
“你不需要解释，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多余的。”黑暗逐渐吞噬了昼之翼的影子，开始蔓延向他的全身。
昼之翼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黑暗像一条条蠕动的螨虫爬向自己的躯体，虽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但恐慌还是占据了整个大脑的神经系统，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被黑暗所蚕食。
“你就在黑暗中好好忏悔吧，冰原狼。”苗基平静地说着，闭上了双眼。
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人们知道，结束意味着新的开始。
当昼之翼睁开双眼的时候，自己仍然在社团的活动室里，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名略显病态的白发少年。
活动室里只有两个人，眼前的少年，还有自己。
“自我介绍，异能社的司升零，哎呀，晓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掉了啊……把你弄过来可是费了好大的周折呢。”少年笑嘻嘻地说着，这一切都让昼之翼匪夷所思。
这种令捉摸不透的状况，令本该感到焦躁的他，突然冷静下来了。
“你救了我？”
“没有哦，只是你恰巧晕倒了呐……喏，既然你没事了，随时都可以走哦。”少年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你是……”
名单中的那个昵称几乎脱口而出。
“汄鶸，也就是ZERO，初次见面，昼之翼前辈……啊，要说初次见面的话好像还有点奇怪呢，不过无所谓啦，反正对你来说也都是一样。”司升零轻描淡写地讲述着，人却去忙碌去了。
昼之翼发现自己更加混乱了，想要整理思绪，却半天也没整理出什么来。
“放心吧，这里是我汄鶸的视界，机械猫是无法进来的，喏，咖啡。”司升零将泡了速冲咖啡的杯子递给昼之翼，也不管他作何反应，就端着自己的那杯继续道：“你呀，还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而走到现在的吗？”
“我……不记得了。”泡了速冲咖啡的杯子握在手里十分温暖，昼之翼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一身冷汗了。
“是吗，这样啊。”少年睁开眼睛，凝视了昼之翼片刻，才又重新眯起了眼睛，微笑道：“我还多少期盼过能有什么价值呢。”
少年的脸上写满了虚伪。
那微笑是在掩饰着什么情绪，但是昼之翼现在好像还无法理解。
“需要我告诉你该做的事情吗？这样的场景你也不陌生了吧？”司升零闻了闻咖啡，最终将杯子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请告诉我……”
昼之翼发现自己真的什么也记不得了，既然有人为自己指明方向，那也只能先听信他了。况且，这名少年总让昼之翼感觉到莫名地哀伤，这样的他，至少是不会欺骗自己的吧……
“去找玫晓鹄吧，机械猫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去找你，应该有足够的时间了……”司升零说着，拿起咖啡喝了一小口，示意道：“我的视界本来也应该是不存在的事物。”
昼之翼见状，也试着拿起杯子尝了尝。
就是一般的速冲咖啡，一股糖味，没什么特别的。
“再会啦。”昼之翼刚放下杯子，便发现周围的世界开始变了模样，少年挥了挥手，再来不及多讲一句话，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张翼仍在身处于那条黑暗的道路上，周边的路灯已经恢复了照明。
汄鶸说过，机械猫一时半会找不到自己，但一切还是要小心为妙。
要去找玫晓鹄的话，该不会是要照原路返回吧？
那么，汄鶸还会在那里吗？
怀揣着这些疑问，张翼真的就傻傻地原路返回了异能社的活动室。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活动室所在的教学楼，发现活动室里的灯还亮着，蹑手蹑脚地爬上楼层之后，终于在门口前停下。
然而，在活动室里既没有玫晓鹄，也不见汄鶸的影子，只有两个陌生人在那里待着。
“你们好，请问玫晓鹄是在……”
断片的记忆突然接上了。
想起来的事情有三件：第一、视界之中，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能相信；第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视界里的所有人都希望昼之翼的存在被抹杀；第三、眼前的这两人，应该是最希望那种事情发生的。
他们在名单上的昵称分别是：狂妄之螂、相依勿相忘。
“怎么了，冰原狼？突然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难道是久别重逢令你感动了吗？在看到在他的视界中扮演镰刀猎手的我、还有这位作为兽人的易武之后。”叫做墨玄空的少年挥挥手，热情地问候。
那就像是死神举起了手里的镰刀，在向生者问好一样。
“噢，玫晓鹄的话，她不在这里哦，毕竟你把她杀了嘛。”墨玄空残忍地笑道。
“你说什么？”昼之翼的大脑一片空白。
“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真是可怜。”就连心性稳重的易武也阴沉下脸来。
“那就跟往常一样，迎接镰刀猎手爱的问候吧，桀桀桀……”墨玄空突然红了眼，双手化成两把镰刀，一步步朝不明所以的昼之翼走去。
旁边的易武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冷眼旁观。
糟……糟了……
被逮到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吧……
好不容易想起来的事情，也会被粉碎得精光的……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昼之翼的脚步早就已经不争气地往后夺路而逃了！
“嘻嘻嘻嘻……就是这样，回忆起来吧，被狂妄者追猎的恐惧……这真是太棒啦！”昼之翼身后传来狂妄猎手鬼魅般的笑声。
该往哪里逃？
首先自己的速度肯定是比不上对方的，虽然不知道这条信息是怎么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的，但昼之翼并不认为这是错误的；所以，直接逃离这栋教学楼的主意被他打消了，一定会被镰刀猎手追上，然后撕成碎片。
好在这里的教室似乎在夜间都是不上锁的，通过之前的观察，昼之翼已经确认了这一点，而现在，或许可以通过这个来躲避墨玄空的追捕。
“无论你逃到哪里，那股刺鼻的狼腥味都散不掉的啊……冰原狼，张翼！”正躲在教室黑暗的角落里思考对策的昼之翼，突然听见了这样的低语。
死神般的低语吓得他亡魂皆冒，这使得他没多想便打开窗户，跃了下去。
墨玄空看着月光下摇摆的窗户，伸出头往下看了看，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找到你了~~小狼崽。”说着，一跃而下，停在了楼下的教室窗边。
但是，经过视线内的一番搜素之后，什么也没有找到。
“跑得还真快呐……”
昼之翼还不至于认为自己从五楼摔下去还会安然无恙，在翻到四楼之后依然不曾掉以轻心，没做任何停留，便急忙往其他方向仓皇逃去。
“狼腥味……”
原来如此，只要自己没有脱离机械猫的视界，自己在他的视界中身为冰原狼的这一设定就会始终生效。
昼之翼稍微想起来一些有关视界的东西了。
总之，趁着墨玄空还没追上来，从备用的逃生路口……
“我等你很久了，张翼。”在离开的路上，站着的是易武。
“勿相忘……”昼之翼喃喃自语。
“消失吧，这对谁都好。”易武摩拳擦掌着，毫无疑问，被他抓住的话，张翼的脖子瞬间就能被他扭断。
于是他只能转身就跑。
刚一来到走廊，还没来得及思考逃跑路线，便看见远处墨玄空正从斜对角的五楼冲这边飞了过来。
血月下的镰刀猎手，就已经看上去格外可怖。而在身后更有体型魁梧的易武追赶着，已经无路可退了。
“你在发什么愣呢。”将无助的自己唤醒的，是玫晓鹄。
“往这边来。”她二话不说，把昼之翼往一条死路上带。
“可那边是死……”
路一条啊还没说出口，两人居然穿墙而过，这里虽然仍是在教学楼当中，但却静谧而安详，轻柔的银光洒在走廊上，蝉叫虫鸣声不绝于耳。
玫晓鹄松开昼之翼的手，丢他在地上慢慢缓过劲来。
“我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连串的突发事件，让稍微恢复了一点状态的昼之翼近乎咆哮似的大声说道。
“哦，是吗？”玫晓鹄有些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Zero说你会告诉我一切，所以我才来这里找你。”昼之翼坦白说道。
“你迷路了啊，白痴。”
“……哪怕只有一点线索也好，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拜托了。”昼之翼方才经历了惊心动魄的生死追逐，自然没有什么开玩笑的心情。
“真拿你没辙，零也是个不坦率的家伙，自己不好说，还要推皮球给我，你真是个惹人嫌的家伙啊，前辈。”玫晓鹄埋怨道。
“老实说，我也巴不得你快点消失的好，连自己都救不了的糊涂蛋……”
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得了白化病的男孩。
这个孩子自从出生下来便饱受歧视，就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待见他，从小就是班上被欺负和捉弄的对象。
这那种年纪的孩子里面，总是会有那么几个气焰特别嚣张的孩子王，他们幻想自己是电视里惩奸除恶的英雄，把坏人摁在地上摩擦。
但是现实里并没有和他们同等战力的坏人，也不可能会有的。
那怎么办呢？
无中生有呗。
这个得了白化病的男孩就成了他们眼中的异端，是要被惩治的坏蛋。
所以他们结伴欺负他，完事后还会笑着讨论关于明天的趣事。
只留下被欺负后连哭都哭不出来的男孩。
“喂，他说什么来着，这个东西是他哥送给他的耶。”
“他哥，他哥是谁啊？”
“好像也是这个学校的吧，据说是尖子生。”
他有一个年长他几岁的哥哥，但他和自卑的他不同，是个健康阳光而又积极向上的男孩，人缘好又讨长辈喜欢。
“喂，你也差不多该重视一下你自己来了，大家都这么说了，你这种死样子肯定不会有人喜欢的啦。”
但是他从来不会为他出头。
“你就不能跟你的哥哥好好学习学习，成天那副病恹恹的死样子。”
“难怪在学校里交不到朋友。”
“在学校又跟别人打架了？怎么这样？不好意思啊，给老师您添麻烦了……”
“连隔壁家的小女孩都比你懂事。”
他的哥哥一直是他心目中的偶像，即便他不知从何时开始不再开始关心自己，甚至是后来完全变了一个人，但那个形象也一直不曾褪色过。
就这样，这个少年靠着不入流的成绩混上了高中，又在此后的生活中接触到了一款名为视界的应用。
“那个少年，就是司升零吗？”昼之翼询问道。
“嗯，这些都是被困在这里时，他告诉我的，究竟有多少真实，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都被困在多重视界之中了，而这一切错误的起因，都是因为你的登录操作。”玫晓鹄尖锐地指出。
“为什么会是我……”昼之翼不解。
“连你都不清楚的话，我又怎么会知道？”玫晓鹄自顾自撕开糖果的包装纸，将糖果丢进嘴里。
“可是，司升零的故事，和这一切又有什么联系呢？”
“所以说你是真的迟钝啊，前辈，你以为司升零……他现在，真的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昼之翼彻底懵了。
“我们既然被困在视界里了，这就意味着，现实之中的我们已经死了啊。”玫晓鹄柳眉倒竖，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你真的是个冷血动物呢，前辈，如果我是零的话，一定会不甘心的啊，明明这个世界的任何美好都没有体验过，就要永远地成为一段灰色记忆，这不是最为悲伤的事情了吗？你自己想想看吧！”
……
“我还多少期盼过，能有什么价值呢。”
记得，当时少年的脸上写满了虚伪。
“你呀，还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而走到现在的吗？”
对了！
“对不起，晓鹄，但是，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不惜一切，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那还用问吗？就是因为你太蠢了！”玫晓鹄的话语像是当头一棒，让昼之翼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能告诉你的并不多，因为我们都是死去多年的人了，之所以还能在视界中找到你，也是因为苗基，他跟你一样，一开始都是不曾被卷进这个事件当中的人。”
“但是，他想要抹杀我。”
“好好想想这是为什么吧，你这个白痴。”这是天鹅狐最后的话语。
回过神来的时候，玫晓鹄已经不在这里了。
“晓鹄救了你啊。”旁边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
“勿相忘……”张翼惊讶地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易武。
昼之翼记得这个身影，他曾以身躯堵在即将关闭的石门前，让其他人通行，自己却生死未卜。
那个身影，无论如何也无法忘却。
“你能记得的话，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那是我们几个人之间的视界，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要放弃自己所执着的东西啊，少年。”
然后易武也消失了，连一句话也来不及说。
这是昼之翼自己的视界。
他迷失在了自己的视界当中，无法自拔。
一切都源于那天在视界上看到的一条求救信息。
他不知道那是谁发送的，只是凭借着一股本能，回到了已经出现bug的视界里，于此同时还牵连到了其他人的视界。
李羽、司升零、玫晓鹄、墨玄空、易武……还有苗基。
这些只是已知的人，还有更多的人沉淀在昼之翼的记忆当中，等待着去被唤醒。
昼之翼突然理解了这种疲惫感沉积的来源。
玫晓鹄是一名出色的舞者，会弹奏许多乐器，是名副其实的才女。
如果没有视界里发生的变故，如今已经实现了她的音乐梦想了吧……
墨玄空虽然总是表现出一副恐吓自己的模样，但实际上却是一名灵魂画手，也是某网的知名博主，如果没有视界，他们无疑都会各自成就一番事业。
如果没有视界的话，没有自己的话。
但是，还有一个盲点。
苗基，为什么要抹杀自己？
“看来你终于想起来了呢。”冲破无数视界之后，昼之翼再次在黑暗当中醒来。
睁开眼睛之后，昼之翼首先看到的是皮肤黝黑的苗基。
“这里是现实，还是视界？异能社的苗基？”昼之翼坚定目光，看着对方。
“当然是现实，懦夫。”苗基啐了一声。
“也就是说，你不远万里来这里找到了我吗？”昼之翼突然有些释然了。
“我的死亡，真的能够结束一切吗？”
“嗯，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苗基爽快地回答。
这样的话……
这种结局，应该也不错吧……
张翼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第一章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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