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lled your heart of a rebel wine. And see you tomorrow faithful
friend!”
深邃的暗蓝色天空下，穿着盛装的茉莉刚刚提着厚厚的裙摆走下马车，站在暖色的明亮灯光下不舍地和她的舞会好友道别，然后转身迈进了身后那幢被植物花纹和红砖白墙装饰的二人宿舍楼。
当茉莉这次踏进房间的门时，室内已然是一片光亮——只不过室内的气味明显要更加怪异。
“我用火魔法生成了一些光——希望这对你来说不会太暗。”
茉莉看着墙壁吊灯上发出的照亮整个大房间的白色光芒，心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比原来的魔素灯光更加明亮，更加温暖，仿佛这束光芒能穿透衣服照进自己的心里。
不愧是选侯家族出身的少女，魔法天赋和对魔素的驾驭能力确实天生就技高一筹。
“这不是为了好玩，而是为了你和我的安全。”天火突然打断了茉莉的遐想，然后说，“现在你需要知道一些真相……也就是说，以下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然后，茉莉从少女那里知道了帝国透过魔素供给线派出使魔监视人们的事实。虽然一开始有一些惊讶，但是想到她平时所作的工作，茉莉还是很快地接受了事实。
“可那又如何呢，使魔的数量是有限的吧。他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着我，这又有什么价值呢？”茉莉问道。
“从功利角度上说，他们不会时时刻刻跟着你——不过这不代表你愿意把你洗澡时袒胸露乳的样子暴露给一群你甚至不知道性别和出身的人看。退一步说，即使你不在意你的隐私，但我作为艾瑞斯家族的一员也非常反感这种监视。”
“一群不知道性别，和出身的人?”茉莉有些脸红，但又有些羞恼地说出了她的不安。茉莉从小就没有和下层阶级的人们接触过，但是在她的所听信的道听途说中，那是一大群低贱、愚不可及而懒惰的人。她怎么也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
似乎是看穿了茉莉的心思，天火紧接着便说道，“至少，如果你还是我的朋友的话，请你为我的安全考虑一下。”
茉莉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天火的要求——不过她可不会自己点灯，只能同意购置一批煤油灯来代替魔素灯光。
“但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茉莉想不明白天火这么做的原因。
天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非常平和地说道：“我只是不希望活在一个个受到监视，没有隐私也没有自由的世界——现在，既然你知道了魔素灯光的阴谋，你应该也明白，每一次魔素灯光在城市里的扩张都是自由的失利。人们自以为获得了光明，但是却陷入了更加恐怖的黑暗。”
茉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矮半个头的娇小少女——虽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发表让茉莉感到惊讶的言论了，或许是因为选侯家族的教育格局本身就更高吧。
“从现实的角度来说，我只是想从这件事情讲起，想要提醒你在这一次罗德岛之行中，我们可能要直接或间接地对抗帝国政府。你知道，罗德岛选侯国是维尔威特家族最忠实的票仓，历史上即使是维尔威特家族还没有垄断皇位的时候，罗德岛公爵就是维尔威特最忠实的盟友。所以在路上我们也一定会遇到皇帝布置的各种障碍，类似于这里的魔素灯和无处不在的线人……”
“线人？”茉莉一脸茫然地问道。
“这是我从罗斯巴德教授那里得到的情报：帝国情报机关雇佣或者发展了一些学生当作他们的线人，专门负责监视校内可能存在的反皇室言论，最近北境联邦的安全部也证实了这一点。你是新闻部的人，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说到这里，天火迟疑了一下，似乎她有什么想瞒着眼前朝夕相处的室友，但她还是接着说道：“说实话，我也一度怀疑过你是不是线人。不过我想这个概率非常低，所以我还是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了——当然，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力，你也可以在这个时候不和我一起冒险，做你自己想做的，这都取决于你的想法。”
然后，茉莉又听了这个相处了几个月的室友倾诉了她真实的想法——茉莉知道面前的少女不是会对自己说谎的人，所以她的言语更显得无比的锐利，几乎刺破了茉莉止不住怦怦直跳的心。
显然，天火是一直对皇帝陛下的统治非常不满的那种人，不过茉莉此前认为这仅仅是因为天火出身于皇帝最大的竞争对手的选帝侯家族——出身不同，立场不同是理所当然的，茉莉的家族在历史上也长期是皇帝的盟友，这也是她很多时候不能认同天火观点的根源。
“茉莉……可能你觉得那位皇帝陛下的家族一直忠于帝国，他手下的官员经过层层挑选，一定能很好地胜任工作；他指派的议会成员能够很好地完成使命，让帝国的中下阶层和贵族阶层都能欣欣向荣地发展——尽管你不一定喜欢那些平民百姓，但是你还是觉得他们的富裕生活是帝国的恩赐，是这样吧。”
茉莉实际上并不是很懂对方想说什么，但她说的每一个单词宛如一颗颗石子，在脑海里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若不是在新闻部工作的话，她并不关心帝国的政事，即使偶有提及也仅是因为工作需要，或者作为交友时的谈资。一直以来，茉莉都选择相信帝国的宣传，而且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坚信帝国报纸的文字，直到有一天她自己写的纪实文章也被部长批评“有造谣成分”——尽管部长口中的真实在茉莉这个事件亲历者的记忆中从未存在，但她也不得不违心地将所谓的“事实”用春秋笔法撰写在报纸上。
“但事实可能比你所知道的最坏的‘谣言’还要严重——从维尔威特家族到我所在的艾瑞斯家族，凡是你能叫得上名字的帝国内有权有势的人，都和清正廉洁有相当的距离。皇帝曾经公开宣称皇室要起节俭廉洁、为帝国的国家着想的带头作用。但是你只要仔细观察现在和皇帝有血缘关系的人就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皇帝的姐姐们，爱丽丝公主和马尔蒂达公主改了自己的姓氏和国籍嫁到了罗兰德，其中爱丽丝公主的丈夫通过有罗兰德王室背景的白手套，红海贸易公司，在两国之间大量地非法走私货物，这些未经关税就流入帝国境内的货物给海兰德的工厂主和工人们都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不少人失去了工作，流落街头；工厂主欠债累累，甚至有人被逼得自寻短见——如果你的历史老师曾经提过海兰德的经济危机的话，你应该对这些事情并不陌生；马尔蒂达公主的丈夫则是一个罗兰德殖民地的奴隶主——帝国本土虽然已经禁止了奴隶的存在，但是帝国殖民地的奴隶制度的盛行，伯纳河上血红的流水和器官博物馆可都是这位左右逢源的驸马大人的功劳。”
茉莉沉默了一会儿，此时她的心中已然泛起了阵阵波涛。她很难选择不相信天火说的话，因为天火是选侯之女，是待自己最真诚的朋友；但是另一方面，茉莉并不想卷入是非。
“但是……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呢。即使是这样，我们也什么都做不到呀……”
“对于一般人来说，只要有知道这些事情便足以成为改变世界的种子……但是，茉莉，你应该一直相信你比其他人更有力量，相对于帝国内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来说你更接近权力的中心，更有可能改变这一切——如果你还认为你传承了你们的贵族精神的话。”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茉莉又听天火说了不少——包括去罗德岛的目的，事前的准备，预计会遇到的困难以及应对措施等等。
很多时候茉莉完全不能接受天火的观点，但是她又转念一想，在自己诞生后的十余年来不也一直是这样随波逐流，思想就像河里的水藻一样四处飘摆，从未落地生根吗？茉莉自己参加舞会的时候想要在人群中找到那位能高看自己一眼的如意郎君，但另一方面她知道家里人绝不允许她那么做——和皇室或者皇室的其他盟友之间相互安排婚姻已经是家里几百年来的传统，她明知道自己所做的只是虚幻的事情，但是仍然沉浸其中……
不过，要说有谁真的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话，也许也只有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室友吧。茉莉心想。然后，她对着少女点了点头，说道。
“嗯，当然。我会和你一起去罗德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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