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少女和一直跟在身旁的男孩走出隧道的时候,天色已然被轻微的墨色染黑,厚重深沉的乌云之下显露出的是暗绿色的灌木丛和土黄色的荒地。城郊的萧瑟景象让路过此处少女体会到了彻骨的寒意。
“放在这里就可以了吗?”
男孩看着少女将手中那块被破布包着的肩甲轻轻地放在榕树下,远看几乎和苍青色的背景融为一体。他有些不解地问道:”这样子真的有人会看到吗?”
“嗯,这样就可以了。”毕竟只要使用特定的法术标记的话,这种东西还是非常容易发现的。不过天火并不想和男孩解释太多,只是简单地回复了一句话。
回去的路仍然要通过那条长长的隧道。不同的是,返程的路上人数显然少得多,墙壁两侧的宣传壁画也更加清晰可见。天火看到其中一幅画上还摆上了前几天遇见的那位帝国公主的画像,忽然想起这位公主似乎曾计划嫁到罗德岛来,以维系维尔威特皇室和罗德岛大公的关系。
贵族少女有些好奇地问道:“如果公主嫁到罗德岛来,而你们造反成功了,你们会怎样对待她呀?”
出乎意料的是,男孩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要么她滚出罗德岛,要么把她的小命留在这里。你知道,无论那群贵族嘴上说的多好听,总是一套又一套的为大众着想,实际上他们都是一群白摘我们果子的盗贼。我们的一切劳动所得都要给他们缴税,而他们却不用负担一分钱的税务,这不公平。”
少女听了后感到有些怅然若失。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这种不公——即使向那些贵族或者工厂主征税,他们总能通过提高房租和商品价格,或者降低工资等方法将损失转移给最底层的人们。
当然,最坏的情况是这场来自底层人们的反抗最终演变成一场全面冲突。天火甚至已经在脑中想好了某些人的身体里被人们灌满麻油高挂在黄铜灯柱上点灯的场面了。
“那你呢,你会怎么做?”男孩反问道。
少女一边看着眼前的一幅幅宣传壁画,一边说:“嗯,我当然会支持罗德岛人的行动。”
一旁的男孩半信半疑地看着身边的少女,眉间的微皱代表他似乎不相信这位身居高位的女孩子的话。
天火也没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接着问道:“你知道红黑酒会吗?”
“当然,我是那里的信使——你一定被受邀请参加那个集会了吧。”
男孩的推断非常正确,不过天火也并不感到惊奇。
“嗯,只是我并不了解那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会议。我也还没有决定到底要不要去。”
“那些准备起事的学生们会在红黑酒会上讨论一些具体事项,公开他们的主张。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罗德岛的情况的话,你理应出席那场酒会。”
男孩的口吻平静,甚至让少女感到有些莫名的冷峻。这也一直符合天火对他的印象:一个在罗德岛的底层摸爬滚打,见识了社会的种种怪状从而变得强硬而冷酷的人。或者说,在天火看来他更像报刊中所传说的“过早长大的孩子”。
接下来,在天火和男孩返回城市的路上,男孩又问了她一连串问题:包括大小姐们的日常起居,学院里的生活和北境联邦的情况等等——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男孩并不对贵族少女们的奢靡舒适的生活抱有特别的羡意,反而很平常地接受了这点,然后说道:“当然,如果在吸干我们的血的情况下,你们还不能生活得更好一点,那这个世界也太失败了。”
至于北境联邦,男孩反倒是对这种地方表现出了特别的向往。天火很不喜欢故乡人充满暴力和所谓血性的传统,即使是在北境的公立学校的那段日子里,这位大小姐也经常因为身体娇弱而被班里的工会子弟和同家族的其他男孩子欺负;天火也不喜欢北境的教育,因为那里根本不像现在的维尔威特学院那样有多种声音,首都议会的主席甚至曾经亲自说:“我们这里不需要教罗兰德语和文学,教教数学和物理就可以了。”——不过这一切在男孩眼里似乎都是优点,可能是因为男孩子本身对这些事情就很感兴趣吧。
重新走到圣米歇尔大街的时候,太阳已经将小半张脸遮在地平线后面。紫红色的晚霞余韵渲染了整个天幕,仿佛一副被彩墨浸染的华美画卷。少女抬头仰望罗德岛的街市,巨大的钟塔仍然屹立在隔绝平民与贵族居住区的高墙之后。尽管夜色已致,但是天火反而觉得天色渐明。
“谢谢您的陪伴……我想我们只能到这里就告别了。”天火的话语中难得的使用了尊敬的词汇,不过男孩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别那么客气,我们会在红黑酒会上再见的。”他很随意地摆了摆手,然后背离少女而去。天火突然想到自己一直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她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叫住眼前的少年,但很快又放下了手臂。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无论是否知晓对方的名字,天火知道他一直是自己的同志。
男孩的背影渐行渐远,他步履蹒跚地向着面前黑暗的圣米歇尔大街走去,最终遁入茫茫的人海中化为一个不起眼的灰点。
与此同时,在罗德岛又一次迎来绝美的夕阳盛景的同时,公爵府里面的气氛却异常的紧张——站在公爵面前的北境来使显然不怀好意,而座位上满头苍发的老人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正如我们之前所说的那样,罗德岛和皇帝的关系让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北境和罗德岛的关系。如果贵方再肆意地纵容皇室破坏金融秩序,我们将不得不重新审视和贵方的贸易协议。”
摆在公爵面前的是一个两头难题。一方面,罗德岛一直是皇帝的盟友,但是皇帝属邦的官员却频频利用这种不对称的盟友关系在罗德岛从事“破坏金融秩序”的活动,通俗地说就是洗钱。另一方面,对北方的特殊贸易关系是罗德岛至今保持繁荣的重要原因,整个帝国的南方城市里面只有罗德岛能够和北方地区达成完全自由贸易的协议,若失去了这点特色,罗德岛必然元气大伤。
“呃,请你们稍安勿躁。我想我们还可以继续谈谈……”
但对方却非常坚决地打断了老公爵的话,说道:“尊敬的公爵。我想您误会了什么,我们不是来谈判的,我们只是来通知您履行贵方理应履行的义务。”
“但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讨论……”一旁的贸易大臣也有些焦急地上前辩解,但北境来客的眼神显然没有把这位国之重臣放在眼里。
“想必贵方已经非常清楚地知晓我们的意思。那么,作为信使的我们也就先行告退了。非常感谢您的款待。”
虽然嘴上的言辞保留了几分礼节,但是北境人从来都是直接把态度表现在行为上的。他们很快就头也不回地往公爵府的大门走去,皮鞋在地上蹭出的清脆响声宛如一个个打在老公爵的脸上的巴掌。
“那群废物整天觉得倒向北境就能变得更好,但是他们会给我们机会吗?在他们眼里我们还是那个不屑一顾的棋子而已!”即使年事已高,公爵仍然非常生气地摔下了自己的手杖,声色俱厉地在宽广的殿堂里喝斥道。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罗德岛正处于内外交困的状态——北境的频频施压和内部共和主义者随时可能兴起的叛乱,而皇帝的态度也尚未明朗。很多时候公爵即使躺在床上也觉得自己是睡在一艘风雨飘摇的小舟里,只要一个巨浪袭来,一切就会彻底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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