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沙雕’！”
洛北辰听到这般轻蔑的称呼，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干嘛？”
“今儿个我饭卡落家里了，这一周都不能……要不你通融一下？”
“我又不是食堂大妈，怎么通融你……不过借你用倒是没问题。”
“哈哈~谢谢！考完请你吃火锅！”
洛北辰看着那个连校服的拉锁都要涂上亮蓝色染料的男生拿着自己的饭卡跑开，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等考完……你的家人会直接安排你出国……你都不可能走高考这条路，却要在这儿混日子……这点饭钱，凭你爸妈挥金如土的本事，你怎么可能会缺……”
洛北辰清楚一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可就在这时候，一个女声骤然响起，吓得他差点原地跌坐下去。
“洛北辰？”
他回过头，一个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的少女急匆匆地跑到他跟前。
“干什么？”
洛北辰带着厌恶的神情退了几步。
“大家都去吃饭了，你怎么还——”
“和你有什么关系？”
洛北辰一声低吼，吓得少女不敢再说话。他接着说：
“不是，艾惠依，你不就仗着自己比别人多几分，比别人多几个朋友，爹妈也比别人的爹妈有钱有权吗？少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我就是饿死，也用不着你管！”
甩下这句冰冷的话，他便转身走出了教室。
徒留那个叫作艾惠依的少女在原地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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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混乱的朱雀城东门。
“瑞熵居然显出了真身，直接抓走了艾莉……”
毕若焱一边搀扶着武凌雪，一边用空出来的一只手划出了一条城门之外的通路。
“哇，这是——”
洛北辰还没说话，就看到了毕若焱示意他安静的手势。
“只要我想的话……这座城表面上的入口和出口，根本不存在。”
毕若焱只是这样低声地说着，然后便不再多啰嗦什么。艾惠依嘱咐卫士们留在城里，然后便忍住不舍的泪水，和另外几人一同溜了出去。可她刚走出不到十步，身后就传来了喊杀声。
“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快走！”
毕若焱暗叫不好，立刻示意洛北辰和艾惠依和他一起向东跑去。洛北辰只是死命地在逃跑；可是艾惠依在离去之前，却做了一件让自己之后会后悔很久的事情——
她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还没有关闭的通路，她清楚地看到，在城的另一端，刚刚和她挥泪告别的卫士们，被另一群身披黑色重甲的卫士击倒，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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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一直都在哭啊？好烦啊。”
洛北辰一边嚼着草茎，一边不耐烦地看着无声地抹着眼泪的艾惠依。
“他们还是死了……为了我……”
“切，那就对了。你这个了不起的学霸，逼废了多少人，自己心里不知道？”洛北辰负气地说。
在他心里确实是如此：如果没有那么优秀的艾惠依，也就不会有那个一边拿艾惠依说事一边戳他脊梁骨的老师，也就不会有对他刻薄的同学和无法理解自己的父母，自己也就不会被逼无奈在外面散步，听到了一个古怪的声音，然后来到这里……
艾惠依没有回答他，换句话说，是没办法回答他了。
她靠在树旁，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就连刘海也被蹭得乱七八糟，只有后背还在不规律地起伏着。看到这种场景，原本觉得自己会置之不理的洛北辰，心底居然产生了一丝同情和心痛——他虽然有点嫉妒这个近乎全知全能的同班同学，可是他毕竟还是看不得一个同龄的少女在自己面前哭成这个样子的。
“啊……你别哭啦……对……对不起啊。”
洛北辰还没说完，就觉得尴尬不已。如坐针毡的他，此刻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咳……我说，咱们还是想想现实点的事吧……比如……怎么回去？”
“我不想回去。”
洛北辰勉强听清了艾惠依吐出的几个音节。
“啥？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还能回到朱雀城去，接着当那个厉害得不得了的官？”他说到一半，才觉得自己说得不对，连忙停了下来——
天啊！他不是要安慰艾惠依的吗，怎么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来到这破地方没几天，情商倒是直线下降。
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而艾惠依也仿佛没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一样，继续低头啜泣着。在一旁拾柴准备生火的毕若焱看到她成了这个样子，也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只能说，‘卸磨杀驴’这个道理，你还理解得不够透彻……”
他一边这样说，一边把一捆枯树枝扔到堆得不怎么高的柴堆上，“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长期地受到朱雀城主的恩宠。可惜，你不知道瑞熵的那些‘光荣历史’，所以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对于那些卫队的兵士来说，这样的结局虽然委屈，但是也不可避免——”
“啥？刚才……”
洛北辰显然还搞不清目前的状况。
“唉～世事难料，不过依瑞熵的性格，倒也是必然的结果。”毕若焱轻轻地叹了口气，“刚才，陆仁炳的丙小队，被死门卫队，尽数掩杀了。”
“啥？这么说是……卸磨杀驴？”
洛北辰也读过一些历史。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杀功臣的事情倒是古已有之。可是……现在的情势，适合这样做吗？
“任何东西总有个不能用的期限。”
毕若焱一边说一边抱起武凌雪，把她轻轻地靠在山坡上最高大的那棵树上，“可惜的是，对于瑞熵而言，手底下的人们也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在淘汰一批人的时候，总是需要理由的……”
“比如放走了‘城主殿下的宿敌’？”
洛北辰用瑞熵不可一世的口气说。毕若焱点了点头。
“是我害了他们……”艾惠依一边哽咽一边说，“谁会想到是……”
“知道上古之时的伏羲画卦吗？”
毕若焱走到她的面前说。艾惠依的抽泣声减弱了。她慢慢地抬起头，眼角仍然挂着几滴泪。
“嗯。用八种自然现象，描述世间的一切。”
她似乎一谈到知识，就能短暂地忘记痛苦。
“那……火焰对应的离卦，开的是哪一扇门呢？”
“八门……”她回想起了那些自己闲时读的书来。“死……死门……”
“死、伤、休三门为凶门。因为占据着这极南之地，所以用人命解决问题，就是瑞熵的风格。”毕若焱谈起这些事如数家珍，“他们的死与你无关。相反，你应该为自己活下来感到庆幸，而且用自己的未来换取他们的清白。”
“这只是因为我救了你们的城主而已。”艾惠依目光如炬，“没错吧。可悲的是，你并不是《山海经》里那个明辨是非的神明。”
“你说的那个什么经～我没看过哟。”
毕若焱为了缓和气氛而装作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不过我记得你说过，你这样做，是另外一个人的缘故呐。”
“啊……”
艾惠依像触电一般，全身都缩了一下，然后也便用手盖住自己羞红的脸，将头撇到了一边去，让毕若焱不论脖子伸得多长都看不见她的表情。他笑了笑，却在这时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一半来自山下，一半来自他面前。
“咳，北辰兄弟……”
毕若焱用手肘怼了一下旁边的洛北辰，“你一直对她有偏见……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谈谈吧？不论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事，还是这里的事……咳，我先去……望望风景——放心，晚上我就回来。”
还没等洛北辰回答他，他就轻巧地转了个身，向着山下走去。
“哇……还是让我……收拾烂摊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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