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悠零君你不可能……”
“骗人？不相信吗？不觉得我这是这种人吗？你也真是圣母到搞笑的地步呢。”我硬生生打断她颤抖的话语，完全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只是随口编织着扭曲的嘲弄话语，“你认为你能了解我多少呢？你不觉得我展现的为他人着想的一面其实和你也一模一样，不都是出于为自己的利益考虑的吗？还记得我跟你讲的半年前我见义勇为的事情吗？说起来还真有点想笑，我那样做的最纯粹的目的是想要装逼耍酷，接近漂亮的学姐呢……温柔？善良？这种烂俗至极的词语请不要用在我身上，我会感到恶心的……”
周雨晴的表情因为惊愕和绝望而扭曲。她无法宣泄自己内心的复杂感情，只能死命抓住自己围巾的下摆。她的手指在颤抖，令我也无法动弹。
我原本在她心中构筑起的完美形象，就将因此倒而塌……我将她这份憧憬、期待与喜爱的感情，轻轻地、小心翼翼地、不带一丝同情地——撕得粉碎。
冰冷的碎片散落在地，被锋利的碎片划伤我我们两个的心脏上流淌着朱红色的血液，打泼的颜料滚落在地。
胸口疼的像是要裂开似的，可我必须继续说下去。
“今后你最好不要再和理解有所太大的接触了呢。”我勉强挤出游刃有余的丑恶笑容威胁道，“听我的没错，否则我立刻就可以告诉警方我发现的事实。你也知道我在那两个刑警前面还是稍微有发言权的，如果稍微调查下你的不在场证明，应该很容易就可以将你起诉吧？到时候你或许会被直接退学吧？或许可能会有更惨的下场吧……具体是什么也很令人期待呢……”
恶心感差点让我讲不下去，可我强忍着反胃的感觉，甚至无法正眼看她。
滚烫的胃酸与咖啡混搅在胃袋中，将口中分泌的唾液吞下才能勉强压抑这种感觉。
“这不是你……悠零君。”她疲倦地摇了摇头，“这根本不可能是你……”
接在这句话之后是微弱的呼吸声。
“很可惜，如你所见这就是我。”我继续逞强，“我说到做到的，这是我的命令。感到委屈的话，就怪你运气不好遇上了这样的我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但我更愿意相信这也是你的一种温柔……”
不存在这种温柔。我只不过是在一直、一直伤害着你，利用着你对我的感情——
你只要这样认为就可以了。
“不过，我还是讨厌这种温柔。因为对我来说，这仅仅意味着残酷的谎言。”
她一副看透我的模样。如果我们真能了解彼此的话，这种程度的伪装面具根本瞒不过她。
真的很对不起……
可我连一句道歉都无法说出口。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直视她的双眼都变成如此痛苦的一件事。
看着此刻在我面前的周雨晴，我就像看到了半年前失去控制将自己内心暴露无遗的自己；我仿佛能够体味半年前理解听我自白时候的心境，能够了解他露出如此悲伤和怜悯表情的原因——这不是嘲笑或瞧不起，而是纯粹感到可怜和同情，以及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自责。
那时候的我曾经天真觉得，没有什么是说出来不能解决的，没有什么答案是最后找不到的……
但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后，我原本完美的理念被撼动了。
我逐渐开始怀疑，我们的世界真的会有答案吗？
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变得更加消极、悲观了。
或许，我也在向理解靠拢也说不定。
仅仅只是全盘托出就能相互理解——对于此时此刻的我而言，是不相信的。
无条件地原谅彼此的过错？然后怀着内疚的心情活下去？
这真的有可能吗？
如果是我的话，可以失去的东西还有很多，我还可能愿意去尝试；可理解她不一样啊……她已经一无所有到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了……
或许这样的谎言，真的是温柔吗？
雨水凝结的声音，犹如受到冲击而碎裂的玻璃杯回放而发出的音响，轻轻回荡在耳边。
这个世界，就不能稍微对她再温柔一点吗？
“我的警告只说一次，就此结束吧。我们最好不要再扯上关系，请不要再打扰我了。”
“悠零君……”
“别这样叫我，怪恶心的。很早之前我已经有不满了，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称呼真的很丢人的你知道吗？”我砸了砸舌，压抑住想要吐的感觉，“真的很恶心……”
我说着自己的此刻身体的真实感受。
“……”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用力瞪视过来，无从宣泄的感情从双眼溢出。
我冰冷地否定了关于我们的一切。
“唔啊……”她用手掩盖住自己的脸庞轻吟着，瘦瘦的背部仿佛哭泣般颤抖。
“怎么了吗？”
我以为她哭了。所以在一瞬间，我差点放下自己高傲的姿态。
好在她没有发现我的动摇。
“怎么说呢……感觉，相当地失望……”无力的呢喃，重新面向我的她眼神里已经失去了光彩，“我说啊……悠零同学，我能够泼你水吗？”
“哈？”
“说不定你能因此清醒一下……”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拿着玻璃杯突然站起身，还未喝完的半杯柠檬水已经泼在了我的身上。因为我当时坐在座位上，所以被浇一头柠檬的水的我脸上、上衣夹克和下装长裤上一瞬间就泼满了发散着苦柠檬香气的液体。
幸好她没有用玻璃杯砸我的脸。
“再见了……或者说，再也不见了。”
降到冰点的气氛一触即发，没等我有机会挽留她，她便抓起自己的背包快速从过道走出咖啡厅，头也不回地融入了黑色的夜色中。
从我的角度甚至看不到她远去的背影，可她责备我的眼神依然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变成这副狼狈模样，我却终于笑了出来。
我或许是成功了吧，就这样完完全全从恶心感中解放。
周雨晴，听了我的话后，我只希望你能改变对我的看法：
就像这样讨厌我吧，你需要讨厌的人只是我，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因为只有我这样狠狠伤害了你，对吧？
编织了这样残酷的谎言，说出这些残酷的话语，我真的很抱歉。
我们曾经在冰冷的雨中舔着彼此的伤口，铭刻在心之上的伤痕的刺痛感依然久久不能褪去；而如今雨水冻结，化为了雪花的碎片，我们只剩下了互揭伤疤这一种生存模式……
我们很少信任比我们好的人，宁肯避免与他们来往。
相反，我们常对于我们相似、和我们有共同弱点的人吐露心迹。
我们不希望改掉弱点，只希望收到怜悯和鼓励。
所以，你原本希望——我可以拯救你。
我明白。
我理解。
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仿佛——
我的真的了解你心情的——
“错觉”。
可是我——不能原谅、也不能拯救所有的人。
我不是被信仰的神明，我只是，普通的、卑劣的、无力的人。
所以……所以啊……请讨厌我吧，讨厌这个现在这个明知如此残酷却还能笑出来的、连人渣都不如的我吧……然后，将自己的悲伤也好、憎恨也好、无奈也好，全部集中集中在我的身上就够了，我会为你背负所有的痛苦的；而从今往后，也就不要再讨厌理解她了，就不要再去试图伤害她了……她真的……不是你应该去讨厌的对象啊……
这是我能为了她们俩所做的唯一的事情——
可惜的是，通过这件事我也没有拯救任何人，只是让彼此误解越来越深，深不见底，永远也无法化解。
刻意地疏远、刻意地制造距离，然后才是所有问题的最优解。
这样真的好吗？没有人告诉我答案。
我只知道，周雨晴她说自己“最讨厌那些口口声声说着‘为了别人好’的人”，那么这样的话我也应该理所当然地成为他讨厌的对象。
因为我为了你、为了那家伙……也一直奋斗至今。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被讨厌的我是不是该喜极而泣了呢？
神经紧绷，眼前晃晃发亮，天旋地转。
眼睫毛都沾到了水滴，因为一时半会找不到纸巾，我只能勉强先用袖子擦干净脸部，而后打开手机确认了眼时间：
2015年12月24日平安夜19时00分00秒，我们失恋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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