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我问尤里该怎么办。
杀手听罢笑着摇头。“亚历山大，这我可回答不了。”
我一听就冒火，真想骂他一顿先痛快痛快。
但尤里不会无缘无故开玩笑……或许是我问的方式不对。
“那，他又是怎么做的？”
杀手的话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一个被追杀而走投无路的人，显然不可能躺在歌剧院酒店享受香槟和龙虾。除非他疯了。”
我暗自纳闷这句话什么意思。等他继续。
“但偏偏安德烈安诺夫就是个不怎么正常的主。”尤里摸出烟，点上。“他大摇大摆的找到基辅当地的黑社会头目，打着介绍走私业务的旗号蹭吃蹭喝。追杀他的人一到，事情很快败露。恼羞成怒的对方起了杀心，雇佣我去处理这件事。”
我吃了一惊。脑海里立刻冒出几个问题。张了张嘴，还是决定先做一个安静的听众，最后再发表意见。
“当时我小有名气，也正合他们的意。更重要的，一个办事干净利索、不知其中利害的人也便于封锁消息。”尤里渐渐放慢语速，看得出这件事对他影响很深。
“雇主强调了拍照要求。我便决定进行一次近距离暗杀。我挑选工具、戴上手套，准备卡片相机和卫生巾。驾车进入酒店，乘电梯至17层。打昏送餐员，成功混进房间，见到了目标本人。”
听到这儿我再也忍不住：“你一个大男人，带着卫生巾去杀人？”
杀手很不满被我突兀打断。他耐着性子解释：“卫生巾用来吸干血迹，免得影响拍摄效果。这些细节并不重要。”我向尤里道歉，示意他继续。
“但让我纳闷的是，安德烈安诺夫似乎眼巴巴盼着我来。”杀手到现在仍流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记得他是这么说的：‘欢迎，杀手。欢迎。我本以为他们会派个块更大的家伙来。那么，我们现在能否边吃边谈？’”
我笑着摇头。他真是疯了。但转念一想，表面上虽疯狂，实则暗示着惊人的胆识与魄力。
有多少人愿用性命来冒次险。哪怕是撒次慌，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起码我现在还做不到。
“我们一起吃了饭，蒸了桑拿，并去露天泳池做了SPA。那可是我的第一次。”杀手忍不住微笑。“期间他的嘴一直没停，这混蛋确实很会忽悠人。他跟我讲了自己的故事、讲了特异区的传说、讲了当时基辅黑社会的状况、讲了那个疯狂的计划。
以及成功后，让人根本无法拒绝的巨额回报。”
我还没来得及问，杀手便露出肯定的眼神，微微点头。
他们真的做了，一次歇斯底里的亡命冒险。
“那可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回忆。”他深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我们到处东躲西藏，也不敢在当地留宿。白天要躲开荷枪实弹的军方巡逻队，夜间还要提放出来觅食的野猪和土狼。好不容易闯入特异区，本以为可以松口气——哪知道，只是从边缘一头扎进了沼泽的核心。”
我已经明白尤里想要说什么了。但我还是不敢肯定：“我和他不一样。他打一开始便有雄心壮志，发誓要折腾出惊天动地的事儿来。我只是被逼无奈罢了，能活下去就是万幸。”
“雄心壮志？”尤里冷笑一声，“你知道他是怎么跟我说的吗？‘鲍里斯，来。让我们搞死他们，再接手特异区生意。老子保你跟着我，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剩下的，呵。全他妈是扯淡。”
我当即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原来，老谋深算的杀手也有栽在大忽悠掌心里的时候。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杀手拧灭烟头，随手丢入火盆。“有一点你倒是没说错，亚历山大。安德烈安诺夫也是被逼无奈，他当时只想活下去。入戏太深……便成了真。”
入戏太深，便成了真。
只是入戏太深。
尤里的轮番轰炸让我内心一时间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抛开其他不考虑，单论杀手这位身经百战的强力帮手，我便比当初的安德烈安诺夫要幸运得多。
问题是，我真的能赌上一切，轰轰烈烈的干一次吗？心中的犹豫、迟疑像粘稠的胶水般扯不断也理不清。
我忽然很想知道。当初的黑手党老大是否也像我一样。既感前途迷茫，又觉举棋不定。
回到新手村，沃夫正等着我俩。
作为对尤里的感谢和奖励，老手很慷慨的将那支冲锋枪和几个弹匣都赠给他。我则得到了1000元，和一个叫做血石的神器。
这血石乍看就是个不规则的混合物。泥巴、植物、骨头、残渣，乱七八糟的强扭在一起，还有淡淡的腥臭味。这也难怪，它毕竟是由旋转变异点产生的。
我很好奇它有什么用。沃夫跟我解释，神器只有在直接接触人体时才发挥作用。
“既有好的，也有坏的。”老手说着给我演示。他将一个漂亮的卵石握在掌心，示意我去摸他的手。
这让人有点…奇怪。我还是照做了。
非常奇妙，他的皮肤居然变硬了。像树皮般粗糙。
他又示意我掏出盖革计数器，对准神器。指针立刻摆动。辐射读数很高。
“你得好好掂量。紧要关头，它确实能救你的小命；平常可得小心，不然就像倒霉的瓦西里一样。”老手把那个“石花”装入口袋。“说到那小子，两瓶伏特加灌下肚，几十趟厕所来回跑，已经好了不少。接下来，我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们仨。”
我望着瓦西里从地窖里钻出来。小年轻看上去好多了，就是没睡醒。他踱到沃夫身边，调侃老手：“又是什么高风险、低回报的好任务？”
沃夫转过身瞪了他一眼。尤里正巧凑过来，人齐了。
“波洛夫越界了。”老手说着又给尤里1000。“你们到辐射100酒吧去，打听情况，也通知纪律团。信使说军队又在铁路桥那儿设了岗，这是路费。”
杀手收好，皱眉问道：“指挥官叫什么？”
沃夫报了一个名字。
听到那个称呼后，杀手又马上松懈下来，额头的皱纹也舒展了。
“穿越废弃区的旅途较长，往返要1天。”老手又叮嘱我们。“要是天色太暗，就留在罗斯托克。再找个空床铺凑合一晚。免得看不清一头扎进变异点，要了你们的命。”
他说着将三张防水地图发给我们。三根信号弹，一个手摇充电器。“别总是依靠PDA。那玩意进水、摔着、没电就会罢工。这是地图，不是最新，但也够用。急救信号弹，被盲犬或野猪包围了就发射。如果你够幸运，纪律团的巡逻队会替你收尸。”
瓦西里做了个鬼脸，接过信号弹。
沃夫不再多说，示意我们立刻去准备。不然就得摸黑赶路了。
趁接下来的这会儿，我向尤里请教沃夫说的那几个名词。
杀手一边挑选罐头一边跟我解释：“强盗的头。之前是尤加，现在是波洛夫。那帮亡命徒的老巢在黑暗山谷。‘辐射100’酒吧就是个酒吧。你可以打听消息、吹牛扯皮、拍卖神器、找张空床。也可以喝两杯。至于纪律团，则是帮自认为该毁灭特异区、并且还真那么做的蠢蛋。少和他们瞎掺和，免得引军方注意。”
我提醒他：“沃夫还说了‘罗斯托克’。这是什么地方？”
“具体范围，我并不清楚，酒吧和纪律团基地都算。”杀手回答道。
按尤里的要求，我们每人带了支兵工锹。将空弹匣都压满，带上备用散装弹。出于不太自信的考虑，瓦西里恳求杀手向沃夫多要支无线电备用。
我们顺着公路前进，很快便望见铁路桥。桥上还停有两列火车。走近一瞧，厢门大开，木箱散落一路。但碍于过高的辐射和数量惊人的特异点，没人敢去拾荒。
那个军官就立在横卧公路上的大水泥管前。他的部下们则在铁路桥下的这堆废弃车辆和建材间来回走动，免得有人溜过去。
看到我们仨时，军官并不意外，反而招手冲我们示意。
“潜行者，你们想通过？”戴贝雷帽的少校毫不掩饰自己对钱财的渴望。“很简单，我们控制了这儿。按规矩，拿钱来。今天我心情好，每人500。”
杀手掏出那张1000递给对方。军官接过、揣兜里，又冲他伸手。
杀手摇头、摊手。意思只有这么多。
少校立刻沉下脸：“要么留下一个，要么回去凑齐。”说完还拍了拍口袋。意思很明白：到了老子的腰包里，就是老子的。甭想再要回去。
这些当兵的看上去个个凶神恶煞，体格健壮。更别提那些人手一支、火力凶猛的冲锋枪了。凭我们手里这几杆破霰弹，就为500块跟他们拼老命，太不值过。
我刚打算掏自己领的那张1000，瓦西里却变戏法似的摸出了瓶伏特加。笑嘻嘻的硬塞进军官手里：“长官，辛苦了辛苦了。您说这么冷的天，弟兄们早冻僵了。正好喝口酒，暖和暖和。”
这个叫库捏佐夫的军官接过酒，用匕首扎破瓶盖闻了闻。随即一声不吭挥手放行。
我有点佩服瓦西里。小年轻急中生智，办法还挺管用。
我便夸了他几句，尤里也勉强应了声。瓦西里高兴坏了。路上不停地吹嘘他如何替黑手党老大摆平那些贪心又狡诈的官员，让他们一个个都心满意足还感恩戴德。
直到我们进入废弃区，纪律团的地盘。并被对方拦下来。
“独行者，打哪来的回哪去。纪律团的地盘，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看大门的像赶野狗似的挥挥手，不再搭理我们。
尤里转述沃夫的话，对方仍不放行。声称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就是不放。
那张臭脸摆出副“老子管事的，你们怎么地”的模样，让人相当来气。
最后还是瓦西里机灵，上去递烟，套出了他的话。
原来这位“准军官”还在见习期。如果他能兢兢业业干上半年而不出岔子，就可以晋升少尉。纪律团的少尉不必再亲自带队巡逻，手下有的是炮灰菜鸟可用。
原来如此。既然命令还没来，我们只能等了。
我们仨走到火盆旁，那些休息的战士慢吞吞的挪出空位来。
闲着也是闲着。干坐一会儿后，瓦西里居然又摸出一副牌来。还嚷嚷着要打几局。杀手干脆闭目养神，我自知牌艺太臭，也没参与。倒是那些不执勤的纪律团成员一听来了精神。几个家伙吆喝着就跟他赌起来。
一会工夫下来，小年轻面前就堆了座卢布山。虽然都是小票，照样让人眼馋。那几个纪律团的家伙原本打算联手欺负瓦西里，结果却输了个精光。
一个赌红了眼的甚至押了两枚手雷。瓦西里居然也乐呵呵的收了。小年轻很快赢过来，顺手丢给尤里。杀手也不跟他客气，接过就装身上。
就在几个赌徒“越赌越输、越输越赌”愈演愈烈时，准军官握着霰弹枪急匆匆的跑到火盆旁。
“三位，我已经得到命令了。原来你们是骷髅的朋友。为什么不早说啊？”准军官一下变得相当客气。“南边的入口外是一群野狗的巢，这群畜生经常袭击来往的潜行者。如果需要，我可以提供一些额外的弹药。”
尤里婉拒了对方的好意。我们每人都带了两把手枪，两支霰弹枪（杀手还带着冲锋枪和额外的弹药），上百发手枪弹和几十发00号霰弹。如果再翻上一翻，我们只能爬着前进了。
顺利通过了纪律团的前哨站，又来了新问题：这个骷髅是何方神圣？
多半是和沃夫关系不错的纪律团成员吧。肯定还是个官儿。
职位还不低。多半是沃夫的熟人。
如果有必要的话……见一见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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