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漆泽的北方雪川域里有一位爵士。
他没有爵号,不是男爵不是子爵不是公爵,他只是一位爵士。
整个漆泽唯一的爵士。
他的名字是白爵。
据说白爵殿下不用进食,每天只吃一团洁净的雪和一杯清晨时分的白雪所化成的清水就能安然度过一整天的时光。
这当然是谣言,但毕竟雪川域距离人间太过遥远,这样的谣言人们即使想要去纠正也未免太过困难。
那位白爵大人是他们所生活的这片雪川域的主人,雪川域的居民都很敬爱他们的领主,因为那位白爵大人不仅平易近人不摆任何架子,而且实力非常强大,数次在北方雪食猛兽的嘴下救下人们,也数次以一人之力抗衡兽群。
这么多年过去,在雪川域居民的心里,那位领主白爵的身影早已和去世多年的先王伦瑟同高,甚至更加伟岸,因为他已经是雪川域居民心中一个类似守护神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事实上那位白爵并不在意人间对他的看法,甚至说他不在意人间大多的东西,他做事都是随意为之,至于不摆任何架子这个说法……他一直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人,自然不会刻意去摆什么架子。
自从伦瑟将雪川域交给他那天起,已经十年过去了,这十年他过的不是很舒服,因为雪食猛兽的攻击越来越频繁,剑齿兽群的战力也越来越强,似乎兽群其中的老弱病残都成为了其他剑齿兽的口粮,因为那些剑齿兽简直强的不像话。
他没有向塞万请求援助,因为这些事是伦瑟拜托他的,他能做好就要做好,不需要劳烦他人就不去打扰。
自己能做好的事就不需要拜托他人,这是白爵大人的信条。
坚持减少与他人的交流也是白爵大人独特的温柔,因为他很冷,性格上的很冷还有……体质上的很冷。
原本白爵大人都想好一辈子待在漆泽北方的这个雪川域里不打算出去了,但今天从雪里扑来的某样东西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了。
他坐在冰和岩石所砌造的城堡里喝自己刚从酒窖里提出来的一桶梁酒,这梁酒的做法和东方类似,因为雪川域本就是西方与东方的分界线,所以白爵大人明白,雪川域有东方的文化碎片完全属于正常现象。
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梁酒,有些心疼。
因为在这种冰天雪地里种出来高粱未免也太难了,所以这种梁酒非常珍贵,酒窖里的每一桶梁酒都是雪川域的居民给他们敬爱的白爵大人献贡的。
白爵大人不好意思拒绝,又心疼地想那些粮食会不会让一些人挨饿,于是装作不喜欢喝酒的样子,只留下了两桶。
这酒可是喝一点少一点的。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慢慢喝着,然后慢慢看着一团黑色的东西从风雪中涌出来,打破玻璃,径直落到他的面前。
木质的酒桶被那黑色的东西打翻,一直从桌沿滚到地上。
白爵大人动都没动,不是因为淡定。
从他呆滞的双眼就能看出他是完全愣住了。
他轻轻放下手里的杯子,想了想,还是把杯中最后的一点梁酒一仰而尽。
倒在地上的梁酒先是发出一阵醇厚的酒香,而后缓缓被冻成了冰块。
白爵大人没有多加理会已经变成冰块的梁酒,与之相反,他对桌上那黑色的东西更有兴趣。
风混杂着雪不断从窗口碎掉的缺口中涌入,白爵大人被带冰的雪块砸得心烦,伸出手来,一层坚冰缓缓从缺口处蔓延开来,很快就盖住了整个缺口。
他安然地吐了口气。
气是白色的。
混着寒冷的结晶体。
这里是常年无日的冰天雪地,漆泽雪川域。
他能在这种地方吐出来比雪气还冷的气。
所以他很冷。
体质上的那种冷。
他伸出手,在那黑色的东西上戳了戳,那黑色的东西像是被冻醒了一样,打了个激灵,扑棱着翅膀甩头。
白爵大人好奇地观察这个奇怪的生物,自言自语说:“是……鸽子?”
他已经快十年没见过鸽子了,无论是活的还是熟的。
想到这里他舔舔舌头:“这么巧,难道上天都想让我尝尝鸽子煲?”
这黑色的鸽子连忙歪头看了他一眼,惊恐地叫出声:“咕咕!!”
“诶?听得懂人话?”白爵大人顿时来了兴趣,“你是从哪来的?”
“咕咕,”鸽子抬起脚来,示意白爵看那,白爵大人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发现对方的脚上绑着一个小竹筒。
好奇地将其解下来,白爵没想到这还费了他一番功夫,但想想也算正常,毕竟想要穿越风雪,不绑得这么紧可不行。
仔细看完纸上的内容以后,白爵大人挑挑眉毛,沉思了一会儿,叹气道:“漆泽的未来啊……真是个了不起的赌约。”
白纸轻轻掉落在地上,却如同脆瓷片一样触地即碎,碎成无数片。
“得去啊……”白爵大人看着窗外不绝的风雪,自言自语说,“必须得去啊,就算是只为了那个人也得去啊。”
“咕咕?”黑色的咕叽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在此之前,先让我尝尝鸽子汤吧?”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
“咕叽,你说我是赢好呢,还是输好呢?”在漆泽为轮亥众人所准备的房间里,圣女怀抱着一只体型有些出乎常理的鸽子甜甜地笑着。
“咕咕。”
咕叽心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因为我只是一只鸽子。
“诶嘿,”伊珊洛娜开心地抱着它在半空丢了一圈,在咕叽落到自己怀里以后说,“走,出门去找莱维德先生。”
她换上斗篷,拉开门来,一个有些陌生却又非常熟悉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
圣女眨了眨眼,表情还僵在脸上。
男子愣住了,瞳孔猛地一缩,发出惊呼:“哇!好大的鸽子!!”
“这是咕叽,”圣女嫌弃地看了言氏一眼,解释说。
言氏发现对方自从刚刚和西泽相认了以后,似乎变得非常少女了,不像是圣女,而是少女了。
但这和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东方使者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他又叫了一次:“哇!好大的鸽子!”
“是咕叽啦!”
“道理我都懂,可这鸽子为什么这么大?”
“……滚出去啊!”
就这样,本来打算刺探一下情报的言氏被一道光柱打出了走廊,一直被顶到走廊尽头的墙上。
“痛……”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艰难地站起身来,言氏啧啧地感叹着,就在这时,一个艳丽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西泽站在城堡的顶层露台上,他自然听得到楼下圣女的怒吼,还看到了那道光。
他有什么办法,只能叹口气,感叹东方使者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二货。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他转过头去,看见一双晶蓝色的眸子,还有随风吹拂的金色长发。
机械手臂的表面很亮,倒映着一轮皎洁的圆月。
月下的二人离得不远,就这样隔着不远的距离对视着。
最终是西泽先开了口:“有些事情我要告诉你。”
“什么?”安娜问。
“之前我以为我对你抱有恋爱的情感,抱歉,虽然你是人偶可能不知道什么叫恋爱,但我还是要说抱歉,”西泽低下头说,“这样会让我舒服些。”
“为什么要说抱歉?”安娜又问,蕾纹的晚礼裙随风飘扬。
“因为啊,”西泽顿了一下,说,“我现在明白了,安娜没有人可以替代,我从始至终只爱着安娜一个女孩。”
“哦……”安娜的反应很平淡,不对,她的脸上似乎有些泛红,但人偶应该没有这种能力,所以西泽认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但他还是想问:“你在脸红?”
安娜诧异地睁大眼睛:“没,没有……”
西泽皱了皱眉,最终觉得争论这个事情有些蠢,于是感叹了一声:“时间真快……莎尔,三年了。”
“嗯,陛下。”安娜点点头,心想其实是二十一年。
“莎尔,你知道人类为什么要有恋爱这种情感吗,或者说人类为什么要生下后代吗?”
安娜摇摇头:“不知道,陛下。”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为什么父亲要生下我?”月下的西泽罕见地露出一抹遗憾的神色。
“他不是无敌的人类吗?他不是最接近神的人类吗?他不是拥有几乎不死不老的身躯吗?”他说着,转过身来看向茫茫的夜空,安娜没有表情,只是眼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流转。
“那么他为什么要生下我?在已经几十岁,甚至快上百岁的时候?甚至还把那把剑插在了白石板上?他难道不想一个人统治整个漆泽?为什么非要生下一个孩子?生孩子这种事看起来不是挺麻烦的吗?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好色的人,那么他为什么要留下我?”
问题是有答案的。
所以西泽很久以前就想明白了。
于是现在的他落寞地说。
“他说世界就是一场悲剧的舞台,所有事物的尽头都是终结。
“当他决定留下一个继承者,也就是我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不是因为生下了我才会死去。
“而是因为要死去才决定生下我。”
安娜诧异地看着西泽的背影。
西泽闭上眼睛又睁开:“和他说的一样,世界是场悲剧的舞台,连他都是演员之一。”
事实就是如此。
世界都是伦瑟先王的舞台。
可惜那么好的演员却提前那么久退场了。
“所以我是什么?”西泽转过头来,看着安娜。
“我是一个继承了他意志的产物吗?”
安娜想安慰他,却明白自己并没有那种资格,于是只能沉默。
“也是,毕竟是人偶啊,”西泽无奈地摇摇头,“不过正因如此……我才愿意和你说这么多。
“我不会成为他那样没血没肉的人,所以我只会爱上安娜一个女孩。”
西泽的银发倒映着月光在夜风中飘荡。
安娜看着他,缓缓张开了樱色的嘴唇。
是啊,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这就是她爱着的西泽。
这样的男人怎么能让给其他女人呢?
她走上前去,轻轻搂住西泽的脖子,和他抱在一起。
“好受些了吗,陛下。”
“……放开,我都说了我只爱安娜。”
“哈哈哈……”
“你在笑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抱歉陛下,抱歉,哈哈哈哈哈……”
之后的西泽每次回忆到这一夜都后悔得满脸羞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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