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繁复的未来
“咳……”言氏轻轻咳嗽一声，说，“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倒也不能说是没问题，”西泽下意识地摸了摸背部，感觉到一阵绵延的幻痛，“只是……后遗症可能得有一段时间。”
“后遗症？”言氏疑惑地问，“操纵机甲会有什么后遗症？”
西泽想了想，说：“除了偶尔会感觉颈椎神经有些疼还有总是对物体距离判断错的话……剩下的这个没有办法解释，如果不是亲自操纵过那个东西的话，其他人应该都很难明白那种感觉。”
没有办法解释，在血脉之下隐藏的那股愤怒与杀伐欲望，西泽看起来只是平静地站着，其实思维已经完全被无法停歇的杀意所充斥。
他将右手拇指按上向内弯折的食指，食指发出一声脆响。
“话说回来，”西泽忽然问道，“为什么你显得这么平静？”
“啊？”言氏挠挠头，说，“什么这么平静？”
“看到那种从上个时代留存下来的，本该早已遗失的，超越常识的传说兵器，”西泽说，“别人都是一副狂热和讶异的样子，为什么你这么平静，好像早就见过无数次，早就习以为常了一样？”
言氏愣了一下，眼神不由自主地向外斜了斜，有些慌忙地解释：“也，也不是见过无数次，只是这种东西在我们天旦有类似的东西，所以我也不是很意外……”
“类似的东西？”这次换到西泽惊讶了，“难道西方其实一直是跟在东方的后面前行吗？”
言氏挠挠头，解释说：“因为……毕竟几十年前那场动乱只在西方大陆的范围内发生了，其实对大陆彼方的东方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波及和影响吧。”
那场让整个西方世界陷入混沌，无数古老技术遗失，文明倒退了整整五十年的战争，居然对东方没有什么影响？
西泽扶着下巴，心想若是这样，东方确实应该强大到难以想象，起码是对如今的整个西方而言，应该是一样庞然大物了。
那他们为什么没有趁着混乱来占领西方世界呢？
那他们为什么至今还没对西方发起任何战争呢？
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个蓝金色长发的金瞳少女，西泽明白了东方到底在畏惧着什么。
也许如今的西方确实很弱，确实无力到不堪一击，但西方有神在，有轮亥神在。
而东方的掌权者们应该是比西方更早地知道了轮亥的存在，所以一直没有动手。
想到这里西泽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父亲一直敌视的轮亥对整个西方而言居然是类似保护伞一样的存在。
不……应该说是守护神吗？
脑海中忽然传来一阵刺痛，那种狂羁的杀伐欲望恍然扩大几分，像是要把西泽整具身体撑开一般。
就像是在反驳他的想法一样，像个生气的小女孩。
西泽的身体痛到僵硬，不敢挪动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那种感觉才缓缓消失，他松了一口气，感觉全身都被已经冷汗浸了透彻。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心想仅仅驾驶了一次黑月装甲就变成了这样，未免太过不值了。
言氏在一旁悄悄看着他，看到他恢复正常以后才疑惑地开口说：“这就是后遗症？”
西泽有些讶异地说：“你看懂了？”
“要是其他人肯定会觉得你只是普通地不想聊天吧，我就不一样了，”言氏笑着指了指眼睛，西泽看到其中隐约划过一丝紫芒，他说，“我的眼睛比较好使。”
西泽还想说些什么，板面忽然发出一阵响声和震动感，铁板大门缓缓朝着两侧打开，刺眼的光照了进来。
这光可比这个小匣子里面的白灯耀眼多啦。
言氏这么想着，跟在西泽后面，一起走出了这个房间。
西泽等着言氏也走出来以后才伸手关上了门。
很少有人知道皇帝的密藏都在哪里。
现在言氏也知道了。
他仰视着朝两侧推开的巨大书架，咂咂嘴：“这也太……寻常了。”
巨大的图书架后隐藏着密室和门……这也太寻常了。
起码对言氏而言。
“谁知道呢，总之这么多年它一直都挺安全的，”西泽说。
二人有意无意地聊着天，一起走出了城堡内唯一的书籍收藏室。
言氏明白，西泽这是在对他表示信任，已经把他当作了朋友甚至兄弟。
他有些开心，也有些悲伤。
因为自己的兄弟西泽以后肯定就得变成自己的大舅子了，这辈分变化未免也太让人伤心了。
——————
“欢迎回来，”弥修对推门而入后正在关上门的言氏说。
这是城堡里皇室一直为他们留着的房间，现在他们在这里休息倒也算得上物归其主了。
“睡得还好吗？”言氏揉揉弥修的脑袋，“刚刚看你睡着了，我就去和未来的大舅哥交流了一会儿。”
“什么大舅哥啊……”弥修有些脸红，小声嘟囔着，“还不知道到底我是什么人呢……”
言氏撩起她的一束白发，摆到她面前，撇撇嘴，什么都没有说。
弥修无奈地看着他，伸出手来握住他的那只手——
“明白了。”
“我要不要去……”言氏思索着，“问问那个皇帝？因为他也是迈尔斯家的对吧？那他应该也会这样。”
“那你要当心点，不如我陪你去吧，”弥修说，“我如果兽化很危险的，陛下应该也是一样。”
言氏点点头，笑着说：“已经等不及想再见见那个白毛皇帝了吗？”
弥修睁大了眼，似乎有些诧异：“言，你已经不叫他便秘脸了吗？”
听到这话之后言氏一阵无语，因为他也是刚刚被弥修提起才意识到自己称呼的变化，他试着解释道：“大概，是因为他已经不那么便秘脸了吧。”
弥修眨眨眼睛：“不懂。”
“他以前是那种便秘脸的，脸上一直很凝重，老是皱着眉，好像全世界的死活都和他有关一样，”言氏想了想，说，“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皱着的眉头已经松开了，好像什么也不担心了，也不再眷恋什么了，所以他……已经很好了。”
“……好像，很幸福啊，”弥修低下头，微笑着说，“我也一样。”
听到这句话，言氏一点点靠近她的身旁，轻轻地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弥修没有抗拒，而是稍稍闭上眼睛，说：“让我再睡一会儿吧，言。”
“好，”言氏轻声地回答，“等你醒来，你会变得比以前都要幸福。”
弥修的嘴角弯了弯，脑袋调整了一点位置，昏沉地睡了过去。
感受着怀里温暖的躯体还有萦绕在鼻尖的清香，言氏也终于打了个哈欠，但他还不能睡。
他依稀记得自己似乎还有什么事要做。
但他已经迈不开脚步了，甚至已经松不开怀里的少女。
他无力地合上眼睛，沉沉地睡着了。
——————
在刚刚回到书房里以后西泽就被希莱恩拉住了。
“陛下，黑月装甲您保存好了吗？”希莱恩小声地问。
“保存好了，”西泽狐疑地说，“怎么了？”
“维尔逊说，如果能将黑月给他多看几眼，他愿意一辈子效忠皇室，”希莱恩犹豫地说，“他毕竟是个机械疯子，我觉得他在这方面还是很守信的。”
西泽思索了一下，说：“可以带他去看看，但不能拆卸和驾驶。”
希莱恩点了点头，说：“陛下，另外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要不要跟您讲一下。”
“说吧。”西泽坐到沙发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白爵已经准备要走了，回雪川域，”希莱恩说，“他说这次对陛下您非常满意，但雪川域不能一天没有领主。”
西泽点了点头：“他已经走了吗？”
“还没有。”
“那就把他留下来，招待一下再走，再让他带些东西回去，”西泽想了想，“不知道他现在还喜不喜欢喝粮酒。”
“应该喜欢吧，”希莱恩笑笑说，“因为白爵大人的身上还有些酒气的。”
“那就好，”西泽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我就先走了，陛下，”希莱恩说着，转身走向木门。
“希莱恩，”西泽看着天花板，叫住希莱恩，说，“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我觉得陛下没有错，”希莱恩说，“按自己想法去做事总不会是错的。”
“议会那边应该准备好要造势了，”西泽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我只需要等着莱维德来帮我说两句话就好。”
一个神教贤者的话和一群凡人长老的话哪个比较有影响力？
当然是前者。
所以西泽一点也不担心，舆论最终还是会掌控到自己手里。
于是他安然地合上了眼睛，体表之下狂乱的思维终于安分了下去，他终于可以睡上一觉了。
希莱恩走出门后轻轻拉上木门，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好好睡一觉吧，小西泽。”
这一觉醒来之后，世界又会为你而改变模样了。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慌乱，因为他不知道现在的西泽能否承担起这份责任和力量。
但如今也只有选择相信他了吧。
于是他拿出笔和本来，又轻轻地写了什么在上面。
那些字很快消失在纸页上面，无影无踪。
于是他再度迈开脚步。
安然等待着风暴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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