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魔法师……与魔免莽夫
圣女的手悄然握紧。
安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非常自然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出手？”
这个问题很奇怪，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偶也很奇怪，这两者加起来，居然奇怪到让圣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杀了杀了，死就死了，一般像你这么大的人哪里会这么多废话，老老实实受死或者最多在死前挣扎一下做个样子不就行了。
想到这里，圣女古怪地看了安娜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蹲下身，将右手放在冰原的平面上，当她再度站起身时，一把由冰凝结成的三尺白剑从冰面一直蔓延到她的手中，白剑很精致，看起来很真正的剑刃一般无二，尤其是剑锋，仿佛能切割流水。
安娜看着距离自己一步之远的她，脸色逐渐冰冷。
圣女轻轻甩手，白剑便从冰原上分离开来。
她疑惑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安娜，问：“你不阻止我？”
安娜摇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人偶一样。
圣女挥手，缓步后退，叹了口气：“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人偶。”
白剑猛地从她掌心中如流光般消逝，圣女向后退了几米，脚下忽然一滑，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以后，她有些羞恼地看向屋顶，一帮教徒连忙装作没有看到。
这一切只发生在几秒之间。
没有人会认为那把剑真的就这么消失了，安娜也是。
所以当那把剑从她左侧出现，带着寒风与霜流刺向她的心脏时，她也有了准备。
她轻轻地伸出了手掌。
圣女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锋锐的冰剑与那只手掌撞击在一起，激起一阵汽化的白雾，隔着重重白雾，圣女忽然感到些许不安，因为对方的那个动作，透出一股傲然的自信。
“你难道还能是伦瑟皇帝再世不成？想徒手挡住魔法？”她如此自我安慰着，可脑海里却满是那双站在冰面上、没有丝毫冻红迹象的双脚和小腿。
白雾恍然散去，雾状细碎的冰粒在阳光下反射出无数小块的光斑。
光斑照在圣女的眼里，衬出了那双缩小的金色瞳孔，还有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人偶。
冰剑被那只看似弱小的手掌抓住剑锋，握在了手里，那只手没有因为握住剑锋而流血，仔细观察的话也任何旧日的伤疤或者伤痕，完美得像是一块白脂玉石。
圣女睁大了眼睛，瞳孔也缩小了许多。
冰剑上开始传来细微的碎裂声，随着安娜轻轻地松手，它落在地面上，变成了无数碎开的冰块。
“你是谁？”圣女看着地面上冰剑残余的痕迹，抬起头来，认真地发问。
人偶小姐的左眼中闪过一抹精致的灰色，而后那抹灰色猛然扩大了无数倍，直至占据了整个微小的瞳孔。
她看着面前不过几米远的少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轻声地回答：“战争用人偶兵器——”
她清楚地说：“莎尔。”
——————
圣女的神色微微一怔，却又很快恢复过来，心想着刚刚那一幕，经过自己的一番判断以后，她认真地开口询问：“魔法免疫？”
人偶看着她，低下头，好像是在思考。过了几秒以后，她才抬起头来和那双金色的眼睛对视在一处：“是的。”
圣女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屋顶上的教徒们看着二人，一阵无语，心想这哪里像是生死之战，明明是魔法学习交流会。
但那具人偶魔法免疫的体质还是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就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圣女又疑惑地问：“那你为什么刚刚要避开我的那一掌？”
莎尔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说：“因为害怕衣服破掉，这个斗篷是陛下的。”
圣女挑了挑眉毛，自然是把最后那句话当成了炫耀甚至挑衅，她歪着头笑了笑：“那刚刚又怎么愿意硬接了？”
莎尔无言地看着身上斗篷裂开的地方，那是刚刚那把剑和她的掌心碰撞在一起时，剑锋碎开所炸出的冰粒在狂风的驱使下划开的破口。
淡蓝色长裙的破口下，人偶白皙完好甚至没有一点淤青的皮肤暴露在了圣女的面前。
那冰粒对她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莎尔伸手脱下破破烂烂的白色貂绒斗篷，对着面前古怪的少女，轻声地解释道：“因为我刚刚觉得那件斗篷不重要了。”
圣女眼神一滞，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人偶却把斗篷扔向空中，然后动了动光着的双脚。
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人偶来到了圣女的面前，带着她的拳头和猛烈的拳风。
圣女的眼睛睁大了一下，似乎有些吃惊，但却又在瞬间便做出了决断——一道金黄色的光芒出现在了她原本所站的地方，莎尔一拳将光芒击碎以后，圣女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忽然耳畔传来一阵寒风呼啸之声，莎尔一跃而起，在半空中轻柔地转过身子，躲过了几发冰锥。她是不惧怕冰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冰锥里似乎隐藏了什么东西，让她本能地不得不去想办法躲开。
“魔法免疫，还有这么强的身躯和体术……”圣女的身影出现在几米外的冰原上，脸色发白，看起来莎尔的拳风还是对她造成了一些影响，她喘着粗气，对莎尔说，“真怀疑你是伦瑟再世。”
恰好天空落下一件白色的斗篷，她连忙伸手接住，将其搂在了怀里，她微笑，像是小女孩得到了最心爱的玩具。
就在下一刻莎尔落地，冰原表面忽然变得黏稠起来，莎尔皱了皱眉，伸出手来，狠狠地向着脚下打出一拳——
黏稠的地面发出一阵震动，随着潮面的一阵翻滚，莎尔随之跃起几步，挣脱出了冰石泥沼，落在了地面上，紧接着如同巨龙的吐息一般，一阵剧烈的寒风从左侧袭来，将她脚上沾染的泥块冻结成冰。
莎尔被困在了原地。
地面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矩阵，其中隐约能透过地面，看到地心深处火红的岩浆。
莎尔看了不远处的她一眼，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她却已经展现出了几种惊人的高阶魔法——【光躯移位】【硬化冰锥】【零度龙息】【泥沼】以及【熔浆地】，还有极其丰富的战斗经验，她就像一个猎人，通过诱导和逼迫，逐渐让莎尔落入了最终的陷阱里。
“你是谁？”莎尔第一次对她发问。
圣女把目光从斗篷上移开，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已死之人，用一副带着怜悯的语气说：“轮亥圣女，伊丝罗娜·珊伦。”
莎尔点了点头，既然对方能如此准确地判断自己魔免身躯的限制以后还能精准地做出应对，倒也对得起这个身份。
这种人要是这么胡闹的话，还真是没有办法。
作为人偶，她的魔法免疫只是免疫直接作用于身体的魔法，比如眩晕术和巫毒，至于冰锥和火球术这种魔法，在攻击到她身体表面的一瞬间，其中的魔力便会被她吞噬掉，变成普通的冰块与火焰，她的身躯那么强悍，又怎么会怕这种东西。
能对她产生效果的魔法只有直接作用于空间的区域魔法，以及被无限强化过强度以后的魔法造物。
比如此刻在她脚下的高阶区域魔法【熔浆地】，比如刚刚逼她不得不躲开的【硬化冰锥】。
她的右臂便是之前在战场上，被一个大魔法师拼命用最高阶的魔法造物，无视世间所有防御的【誓约圣光庇佑之刃】所斩断的。
莎尔抬起头，左眼中的灰意越来越浓。
她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
她可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虽然就此消逝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但她忽然很讨厌这个少女。
讨厌到想杀了她。
困着双足的冰块被她动动脚，轻易地震碎。
看到这一幕以后圣女的表情开始变化。
一道淡灰色的光芒开始在莎尔体内流动，她的身影一刹那便消失在了原地，那藏着熔浆的魔法矩阵失去了目标被迫撤销，随着巨量魔法的反噬，圣女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她刚刚所施展的几个高阶魔法如果都是完整版本，完全足以毁灭一支军队，原本她只是为了不波及太多才留了手，没想到这些手段居然没有对这具人偶造成一丁点的伤害。
教徒们开始施展魔法，准备保护圣女。
忽然有人注意到，屋顶上的中年男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莎尔忽地击碎风霜，携着狂风出现在圣女身前，就在她握紧机械的右臂，准备一拳打在圣女小腹上时，一个白袍的男人突然出现，伸出左手握拳，和她的这一拳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强烈的气浪在以二人为中心的圈外激烈地震荡，脚下冰原逐渐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纹，直至碎裂成无数冰块，飞散在半空中。
就在这时圣女脸色苍白地出现在屋顶上，在刚刚的最后一刻她又使用了【光躯移位】，可她没想到的是，那个男人居然为她出手，和那具拥有着恐怖力量的人偶对了一拳。
她有些慌乱地对地上的男人喊了什么，却因为风卷着无数碎冰，无法传达到狂风中心。
风暴中的莎尔歪了歪头，看着男人铁青的脸，无奈地收回了拳头。
碎冰的风暴随着气浪的平息而延缓下来，直至消失。
她歪着头，看了眼默默捂住左臂的男人，认真地问：“你是谁？”
男人松开右手，抬起眼来，带着骄傲地说：“轮亥圣女的守护者以及监护人，莱维德。”
莎尔晃了晃手臂，看似轻松，可此时的右手内部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响声，而后冒出了一缕奇特的灰色烟尘。
她看了一眼，无奈地对男人解释说：“这只手臂废了。”
男人揉着眼睛想了想，然后带着一丝好奇问道：“是我这一拳太强了吗？”
莎尔没有犹豫便摇摇头，解释说道：“不是你，是我这一拳太强了。”
男人默然。
毫无疑问，这次的战斗是圣女败了，也是轮亥败了。
其中虽然固然有着圣女轻敌的原因，可失败终究还是失败。
他抬起头，看了眼屋顶，圣女正苍白无神地望着他。
他收回视线，叹了口气，看着莎尔说：“你如果用左臂的话会有多强？”
莎尔露出一副思考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她看着他的脸，认真地说：“你会死。”
男人的脸透出一抹病态的惨白色。
他能判断出这个人偶没有说谎。
但这个人偶的下一句话就有点让他尴尬了。
“你应该知道她有能力逃跑，”莎尔疑惑地盯着他，问，“为什么还是来了？”
不是质询不是嘲讽，只是单纯的疑惑。
男人咳嗽两声，心想这可怎么解释，难道要说实话说自己纯粹是想和你打一拳？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男人最终还是擦了擦汗，这么解释道。
莎尔歪着头，似乎相信了，但又没有在意。
一只黑色的鸽子落在屋顶众人的中间。
阳光开始变得温暖起来。
早晨，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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