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年，花灯节将至。
“先生，节日快到了吧，我们要不要去买些花灯回来？我记得大叔客栈里的那些盏灯就很好看。”项寻兮咬着毛笔头提议道。
端坐在前面的剑仙合上手中的书，“你给家人的信写完了吗？”
“写完啦，晚一点再给人送走就好。”项寻兮把笔搁在白玉笔架上，捏起薄薄几张信纸在她眼前晃晃。
“那走吧。”
“好！”她抢在剑仙前面跑出门去，留给剑仙一个雀跃似孩子的背影。
此时街道上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花灯不知在什么时候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明明前几天来的时候还只是平时的样子，项寻兮不禁感叹商人的行动力。人群拥挤，她们彼此牵着的手更紧了些。
两人挑了几十盏花灯后人群依然拥挤，她们便进了一条小巷里，抄小路回了家。项寻兮把所有花灯都安置在仓库，满意地看了一眼后轻轻关上门。
花灯节那天，早上依然与平常无意，只是项寻兮买了比平时更多的食材，她说今晚加菜，剑仙也没阻止，虽然可能会吃不完。
忙碌是从傍晚开始的，她们把放置在仓库的花灯都拿了出来，项寻兮在不同花灯下结好相应的穗子后将它们一一点亮，剑仙则控制着和煦的风将它们卷起来挂到屋檐上，当太阳完全沉下去时，私塾已经被另一种光包裹着了。
挂好华灯，项寻兮进厨房去了，剑仙则慢悠悠地取出一坛几年前两人一同制作的桃花酿，走到花园偏处的一座亭子中，倒上两杯摆在桌上，醇香飘散，齁甜醉人。她五指盖在其中一个杯口，再移开时酒面上出现了厨房中项寻兮的忙碌身影。
项寻兮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踏着石阶走上亭子。
“先生，酒杯里面是有什么能让你笑成这模样？”她伸长脖子，但身为普通人她看不见杯中的自己。
剑仙朝杯口一挥手，酒面又恢复了清澈，还漂浮着一瓣桃花。
“有美人。”剑仙一边逗她，一边将托盘中的几碟大鱼大肉端出来摆上桌面。
“哼。”项寻兮白了她一眼，过后又觉得两人太孩子气而互相取笑。
花灯节是个很美的节日，酒过三巡后私塾外的人家纷纷放起了烟花，在四面空空的亭子中恰好可以看见，那些宛如星星碎裂的昙花一现的美丽。
“阿寻，你知道花灯节有一个习俗吗？”剑仙问道。
“什么习俗？”
“在河里放一盏莲灯，可以许愿。”
项寻兮发现剑仙的瞳孔缩成针状了，大概她在看着离这儿很远的一条河，河面上一定漂满了莲灯，像绣满莲花的黑色锦缎，铺成华丽图案。
项寻兮想了想，攀上了小亭其中一根柱子，很快便摘下来一盏花灯。
花园里面一直有一口小井，只是这儿时常会起风，总将花瓣吹落在上面把它掩埋住。起初项寻兮不知道，还不小心掉进里面过，被剑仙嘲笑了许久。
她提着灯走到井边，伸手将厚厚的花瓣捞出来，再把花灯放在井里漂浮着。
剑仙紧随其后来到井边，“你什么时候养成了这随手摘灯的‘好习惯’？”
“在燕府那时候，有段时间我特喜欢在回廊上站到很晚，我的侍女有夜盲症，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有时候点灯人忘记来点灯了，回廊太暗，我就会摘个灯笼给她提着……”意识到自己越说越多后，她撞了撞身旁剑仙的手臂，“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快许愿。”
“好。”
她们双手合十，模样虔诚，两人脸上相似的幸福神情好像在许着一样的愿望。
花灯节之后第三天，一切都与平日里一样，直到项寻兮发现任务纸发生了变化。
“先生，快过来，有任务了。”她推开房门，向正在花园浇花的剑仙招手道。
“来了。”剑仙放下水瓢走进房间。
“认真练舞，在皇帝微服私访的晚宴上夺得他的青睐。”项寻兮念完后看着剑仙，“先生，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剑仙说道。
项寻兮耸了耸肩，随意地躺到床上，“我当然知道字面意思，可是我燕霖铃为什么要夺得皇帝青睐呢？”
剑仙也懒懒地坐在她身侧，柔软的床凹陷得更深了，“我怎么知道？任务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吧。”
慵懒闲散的时光总是短暂，项寻兮与剑仙的这段慵懒闲散时光便是在剑仙随意一瞥中匆匆溜走的。
“阿寻快起来，燕夫人来了！”剑仙一个敏捷起身，顺手把项寻兮也拉了起来。
这个消息如同电流蹿遍项寻兮周身，让她不自觉抖了个激灵。
“啊啊啊，我娘她怎么会这时候来？”项寻兮手忙脚乱地脱去自己的衣服，剑仙就迅速地从衣柜中取出一件桃红色衣裙给她裹上，又在她不知所措时将她拉到镜子前，随便梳了几下她头发后给她戴上那些繁琐首饰，一阵迅速折腾后，项寻兮成了燕霖铃。
拱门上的一串手工风铃被人碰响，当响到第三声时一白一红的两人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娘！”先说话的是项寻兮，她如几年前一般欢快地跑向燕夫人，“你怎么来了？”
“娘这次来，是要告诉你一件好事情，”燕夫人握着女儿的手，“两个月后皇帝微服私访，会举行一个晚宴，你要跳出最美的舞，讨皇帝的欢心。”
“为什么一定要讨他欢心呢？”
“傻孩子，因为你是燕家的女儿，不能丢了燕家的颜面。”燕夫人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把什么托付给她似的。
然后她又转向剑仙，微微行礼，“先生，我知道您曾经是皇宫的乐师，皇帝的喜好你最清楚，我家姑娘就拜托您了。”
“夫人放心。”剑仙沉了沉声音，伸手托住燕夫人的手臂。
燕夫人走后，项寻兮抱着手，有些不可思议，“先生，你要教我跳舞？我这是在梦里吗？”
“你没有，”剑仙食指弹了一下她的光洁额头，留下指甲盖大的红点，“而且，我还要教你仙人的舞， 让你一舞倾城名动天下。”
“我才不要什么名动天下，只要打动皇帝就可以了吧。”项寻兮毫无干劲地眯起眼，有些困。
一个月后，私塾琴声悠然，那个常常练剑的身影正翩跹袅娜，宛如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桃红的衣袖缓缓飘落，艳烈的红唇冲拨动琴弦的人扯出一个弧度，“怎么样？”
剑仙手指停在琴弦上，“舞步是很美，只是表情差了些。”
“我已经笑得很用力了啊。”项寻兮原地坐下盘着腿，鬼知道剑仙说了她表情不到位多少遍。
“唉。”剑仙叹了口气，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可以美成什么样子呢。
剑仙走到她身边，毫无征兆地伸出手，项寻兮愣在原地，在那只手将要碰到她脸颊时她全身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而那只手却穿过她的发丝折断了颈后的花枝。
极近的距离，侧颈还可以感受到丝丝凉意。
“先生，你这是做什么？”她不明所以，又有些被耍着玩的不爽。
“先起来。”剑仙轻轻踢了踢她被长裙盖着的小腿。
“哦。”项寻兮刚站起来，还没站稳脚跟，便被仙子往自己身前带了带，这双眼睛真好看，近距离看起来一边像晴天，一边似深海，她默默走了神。
剑仙对这炙热目光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将花枝摆在她的唇上，“阿寻，笑。”
“嗯？”项寻兮不懂她为什么要将这段花枝当笑容丈量工具，但依然配合着，大概是仙子们特有的方式吧。
“过了，收一些。”
“嘴角往上翘点儿。”
……
“就这样，记住这个状态。”
“哦。”项寻兮拍了拍笑僵的脸，不太确定地又冲剑仙笑了下，当看到她脸上一抹绯红后，十分满意地狠狠勾起唇角。
“过了。”剑仙别过脸，用花枝敲红了她额头。
眼角余光里的人巧笑倩兮，她却想着怎么会有人的额头那么容易红？
而那人在往后很多时候里，都故意笑成让她脸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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