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永远走不完的楼梯终究是要走完的。
林如清从楼梯下的空间里推出那辆印着青花瓷花纹的自行车,看到夏獍站在门口等待,但她知道夏獍不是在等她。
或者说,夏獍主要不是在等她,而是再等另一个女生。
林如清不会吃醋,只有对自己不自信的女生才会吃醋,只有懦弱的人和无能的人才会吃醋。
十六岁,许多女生都已经开始学会化妆,铺上粉底,涂上色浅的口红,甚至会依照着网上的说法在双腕喷上香水。
林如清却不屑于化妆,尽管她知道若是化妆——哪怕仅仅是淡妆——她会更美,美得倾国倾城,但她依旧素面朝天。
当她了解到素面朝天这个词汇时,她就被这个词所迷倒。
素面朝天的解释是妇女不施脂粉,入朝觐见天子。究竟要多么美的一个妇女才胆敢素颜入朝见皇上。
林如清想成为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子。
“她还没下来?”
林如清骑在自行车上问夏獍,夏獍背着书包。那个素白的书包也是她买给他的。
夏獍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是她买给他的。
“没听到脚步声,她应该还睡着,我去叫叫他。”
夏獍说,林如清点点头,蹬着自行车便走了。
林如清没有等夏獍,夏獍也不需要她等。两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是谁的附庸。
但林如清有一条锁链,只要时机成熟,可以随时把夏獍拖回来,关起来,锁死在房间里。
夏獍两步并作一步,上楼飞快,他跑到家门旁边的屋子,从书包里翻出她家的备用钥匙,开门。
夏獍喘了几口气,然后运力重重一脚把铁门踹开。
“咣——”
铁与墙面碰撞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房间。
夏獍摸到这个家的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片面包放到面包机里。他顿了顿,发现那家伙的卧室没有传出她醒来的信号。
夏獍扭开门,一脚踢开,想了想,跑去卫生间里放开冷水洗玻璃杯,然后过来把冰冷的杯子贴到床上那家伙的脸上。
“……!”
那家伙被突如其来的冰冷冻醒,她缓缓抬眸,用同样冰冷的眼神看着夏獍。
在他放下杯子的时候,她猛然坐起一拳打向夏獍的肚子,却被夏獍用手挡住。
“速度快点谢惜玖,我们得跑着去了。”
“你个傻.逼……”
谢惜玖捂热了自己变得冰冷的半边脸,看着夏獍走出自己的房间,然后才开始穿衣服。
她只穿着件像是抹布剪了个口露头的睡衣,把头褪出来就算脱好了。
她赤身露体地站在房间里,低头看着自己右手手腕的三条长四厘米左右的、隆起的刀疤,沉默不语。
谢惜玖现在是个好学生,可以前是个社会少女。
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被语文老师带到自己房间里,意图不轨。
她在房间里尖叫,奋力拿到一把剪刀,划伤了自己以死相逼,老师服软了,准备放她出去。
可谢惜玖却没有善罢甘休,她似乎天生就有股狠劲埋在骨子里。
在出门的时候,她转身把剪刀掷到语文老师的脸上,惨叫声蓦然回荡在整个甬道内。
她跑到大街上,每个人看到谢惜玖鲜血淋漓的右手都逼退三舍。没人帮她,她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警察局就已经意识模糊。
警察把谢惜玖送去医院,左脸掉了块肉的语文老师被抓捕,第二天学校就把他开除了。
在学校里,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有人污蔑她不洁身自好和语文老师搞上,有人畏惧她暴起伤人。
曾经的朋友也带着尴尬的笑越走越远,只有一些所谓的“社会人”崇拜她,走近她。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谢惜玖抽过烟,打过架,染过头发也被记过大过。她在那群歪瓜裂枣的“社会人”中就像一株曼陀沙华,妖冶华美。
她听过的“一生只爱一个人”一类的土味情话比校花收到过的情书还多。
谢惜玖有三次恋爱史。
第一次是和成绩年级第二的男生。他为谢惜玖的魅力倾倒,开始疯狂追求她。
谢惜玖骗了一部手机和一双鞋子就答应了,因为那个男生长得很帅,学习也很好。而且有钱。
但是有一次去看电影,青春恋爱片。那个男生一直盯着她的嘴唇看,谢惜玖顿时觉得这个人真恶心,出了电影院就分手。
分手时,他们才交往了两个星期。
第一次恋爱她没有收获任何美好的回忆,只收到了“骗钱的婊.子”这样的称号。
第二次是个长得很帅的“社会人”。在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交往第三天就要接吻,第七天就要吮胸,第十天就要上床。
谢惜玖喝着啤酒问他,为什么不去和你妈搞?于是男生退而求次,只要求牵手接吻。
网络上什么都有,社会人什么都懂,蹬鼻子上脸也是会的。
牵一次手就能联想到让谢惜玖帮他JO,嘴唇相碰就能妄想到咬。
怎么不去和你妈搞?
当他第三次对谢惜玖动手动脚时,她把嘴里叼的烟按到了那个男人的裆部。
第二次恋爱依旧没有任何美好的回忆。社会哥是个穷逼,没钱送好东西,于是谢惜玖的称号多了个“装清纯的婊.子”。
第三次是个长得很帅的体育特长生,学过散打,谢惜玖打不过他,于是他们交往了一个月。
之后因为谢惜玖在和他接吻时,他希望更进一步。谢惜玖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还不足矣让谢惜玖委屈自己满足他的条件,就拒绝了。
那个男的便要动粗,谢惜玖说那好,我帮你咬。在那个男的脱裤子的时候,她拎起旁边喝了一半啤酒的啤酒瓶把他砸进了医院。
第三次恋爱有……两个美好的回忆,但是“装清纯的婊.子”已经稳稳地按在了她的头上。
三次恋爱谈完,她觉得当“社会人”没意思,继续呆在那所乌烟瘴气的学校也没意思。
于是她选择转学,选择离开那个每个人都会骂她一句“装清纯的婊.子”的地方。
她转学的时候是初三。谢惜玖是个天才,在那个地方被称为“神童”,她跳了两次级,小学毕业初一读了半年就直接跳到初三。同学们在表面上夸她“神童”,在暗地里骂她婊.子。
谢惜玖觉得这些人真恶心,所以她转学后重读初一。这里有些人听说过谢惜玖这个“神童”之名,但没人见过她,所以谢惜玖就说:只是荣幸地同名同姓。
她在这里是个好学生,是朵乐观开朗的桔梗花,没人会在表面夸她而在背后骂她婊.子。
这样的生活很好,但是太压抑自己了。初一时候,有一天她请假旷了晚自习,在路边烧烤摊一个人坐着喝酒。
她喝着喝着忘了看时间,不小心被放学回家的夏獍看到了。然后她就请了夏獍一瓶啤酒和五十串烤串。
烤串夏獍全都带回去给姐姐吃。
夏獍没喝过啤酒就小口小口地尝,说像不甜的可乐。
谢惜玖在喝那一块烧烤摊都会有的小杯苦荞酒。她喝了五杯,喝第六杯的时候有些醉了,破口大骂曾经的学校和人。
夏獍静静地听着她骂完,然后轻轻地说:
“我习惯一个人待着,这样别人不会讨厌我,我也不会讨厌别人。”
“每个人生下来都是有罪的,只是罪多罪少的差别。每个人都想着赎罪,赎罪是件很累的事,所以每个人都很累,既然都这么累了,就不要再去烦扰别人了。”
“谢惜玖,你一定很累吧?”
那时候夏獍抬眸看着谢惜玖,谢惜玖能从他清澈的、琉璃似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谢惜玖被触动了,她觉得夏獍就像是湖畔的柳树,在风里安静地摇曳。
她把杯里的酒一口闷了,笑着回答:“累啊……”
“那就和我说说吧,我很擅长听人讲话。”
“好。我想想,其实我本来……”
谢惜玖和夏獍讲到凌晨一点才分道扬镳,然后两人在同一栋楼下重逢,相视一笑。
从那时起,谢惜玖主动和夏獍勾搭上了。
她觉得和夏獍在一起时会感受到难得的自在与悠闲。一个清淡如水的少年坐在身旁时,时光也变得清淡如水,平安喜乐地就这么流走。
和夏獍相处得越久,谢惜玖渐渐就发现自己和夏獍在一起时,心态不对劲了。
她的眼睛总是会不自觉地移到夏獍的手指、手腕、脖颈等一切露出的身体部位。
这让谢惜玖感到心烦意乱,同时心中也生出一种怪异的渴望。
谢惜玖开始理解她那些前男友们的心情,理解为什么他们一段时间后会表现得那么恶心。
她也开始对“装清纯的婊.子”释怀。
在你没遇到真正清纯和真正干净的人前,你永远不能真正理解这两个词汇是什么意思。
同样,在你没有遇到你真正渴望的人时,你永远无法理解强.奸这种暴力是怎样发生的。
谢惜玖开始感谢她的第三次恋爱,那个恶心至极的男人留给她最好的回忆就是威胁她屈服的那段。
她已经可以想象当她把夏獍逼到墙角,他不会骂出污言秽语,他的手边也不会有喝了半瓶啤酒的啤酒瓶。
他只会乖乖地,像初生的小羊羔舔舐初乳那样舔舐她的穴,并且好奇地、温柔地、天真地仰起头问她:“这样舒服吗?”
而她会诚实地、认真地、坚定回答:“舒服就像上天!”
穴,这个词太庸俗了,简直就像想起第二个前男友的脸那样恶心。
但夏獍整个人就像一支洁白的雪糕,白得让人要滴下口水。
他的睫毛像电影欧洲贵妇的扇子,他的眼睛像席慕容《那一轮月》中的满月,他的唇像日本上野公园的樱花……
一想到这些,谢惜玖就有一种违背了道德、打破了禁忌的快意和痴迷。
而她时常想到这些。
自从她与夏獍成为朋友,可以自由地邀请他到自己家中后,谢惜玖每天早上醒来,都会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内裤像要不认识了一样。
就像现在。
谢惜玖第无限次褪下湿湿地黏在自己身上的内裤,把这恶心的东西扔到一边。
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拭自己的下体,把凝固的液体擦掉,她换上新内裤和校服。
谢惜玖洗漱后叼上夏獍递给她的面包,锁上大铁门,和他一起飞奔下楼梯,一起飞奔在去学校的路上。
谢惜玖很早就给了夏獍自己家的备用钥匙。她逼迫夏獍收下的理由是她会睡过头,有时候会需要他来叫醒她。
从那时起她就不再调闹钟,在夏獍接过钥匙后的三分二十一秒,她就把手机里的五个闹钟全删了。
谢惜玖的体力可以堪比体育特长生,所以是她拉着夏獍跑,要到达学校门口时又松开。
谢惜玖把夏獍的手锁在自己手心,就像大灰狼抓住小羊羔的嫩蹄。
我都把钥匙给你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才会把你家的备用钥匙给我呢?
奔跑中,谢惜玖捏搓着掌心中的柔软,默默地想。
…
…
…
Ps:可能有读者会好奇我为什么要这样露骨的描写,因为这本书的写作灵感是《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不这样近乎野蛮的描写施暴者,似乎就缺了些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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