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晓————
将四具尸体整齐的摆放在客厅中间，并用他们遗留的毛毯盖住，忙碌近一个小时的贝科夫，终于停下来喘了一口气。严寒的天气下，尸体腐烂发臭的速度是缓慢的。
如果不是有心人来查探，应该要数周之后才会被发现吧。
从大门走出房屋的时候，在门旁等候的OTs-39递给少年一条热毛巾和一杯茶，“辛苦了。我们已经做好准备，等你歇息一下就出发吧。”
“嗯。”
在天亮之前，贝科夫和OTs-39一齐，把杨老夫妇饲养的十余头北疆细毛羊弄进了货箱。这些咩咩叫的动物，既可供毛又能产肉，算是这个家最值钱的动产。
杨阿姨对很多东西都舍不得，但是她明事理，知道轻重缓急——所以种在山上的那些菜，她天还没亮就和OTs-39一起去收了起来。
于是，此刻的卡车货箱里，除了羊、武器弹药、锅碗瓢盆外，还有好几背篓的菜蔬。也幸好货箱够宽敞，要不都没地儿再坐人了。
不过那些都无关紧要。把毛巾和茶杯递还给OTs-39的时候，贝科夫发现，人形女孩的目光停留在那个窗台上。是呢，肯定很舍不得吧。
“39，那个……想要带走吗？时间还算够。”
人类少年在身旁说出这温暖话语的时候，名为杨牧、编号OTs-39的人形女孩连续眨上几次眼睛，侧转过身背对着他，摇了摇头。
也许卡车货箱还有空间，但她的心智云图，已经没有空间了。
“不用了……那是属于他的，就让它留在这儿吧。”
与贝科夫配合着将杨柏老先生送上副驾驶位后，OTs-39和杨阿姨一道，坐进了卡车后货箱。她们将照看着众多的羊和杂物，避免路上的颠簸让它们掉落。
用力将货箱后挡板往上推，等到OTs-39把两边的栓子插好，贝科夫突然开口道：“等到达目的地，如果我有空闲，可以陪你去人形维护中心。”
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贝科夫并未沉迷于温暖床铺的舒适，很快就察觉到了自身的不对劲儿。防具全部被卸掉，着实将少年吓得不轻。
等他小心翼翼地在寂静中撑起身，试图找寻自己的装备，近在咫尺的位置传来了女孩的嘤咛声。借着窗外的月光，少年发现，那个银发女孩正噙着微笑趴在床边，做着属于人形的甜“梦”。
“好啊，那我就期待着你有空闲咯。”
看着车上露出灿烂笑容的OTs-39，贝科夫只是沉默着点了下头。
自己的所有装备，全都在睡着的时候，由这个认识还不到一天的人形卸下，打理得干干净净。不仅仅是自己警惕性降低的问题……
欠人情和对陌生人产生好感，都是很麻烦的。
乌伦古湖---天山公路————
“你是怎么知道那地方的？”
“一个赏金猎人跟我说的。”
“噢，那你的朋友还挺多。”
“是吗……”贝科夫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并没有几个朋友。
在杨柏的打点下，并没有任何战斗痕迹的卡车，成功地混过了数个当地民兵武装设置的检查站。当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边缘出现在左侧，贝科夫松了一口气。
按照杨柏所言，过了这个位置，再往南，就是叛军和国防军都不怎么重视的，方圆接近200公里的无人区了。只要卡车不抛锚，开过去差不多就是终点。
车轮离开水泥公路，碾上砂石路面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位的杨柏摇起车窗，打开了驾驶室中控台上的收音机。邻河城的广播正在放送天气预报。
“贝科夫，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在广播声的掩盖下，后货箱里的杨阿姨和OTs-39，绝对听不到杨老伯的低语。
将车速稍稍放慢，贝科夫把老伯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最后，他得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的结论——又有拖油瓶往自己这儿塞。还是回绝掉好……好？
“杨老伯，我不能保证什么。”
“不必说什么保证……你能把她当做朋友一样对待就好。”
OTs-39并不是杨老夫妇自己去购买的，而是他们的儿子杨阳，在天山军分区服役时，从退役人形管理部那里分领到的。他没有留在自己身边，转而将OTs-39送回了家里，让她帮忙照顾父母。
她做得很好，做得不好的，是他们两个老而无力的人类。
“那您的儿子……？”
“和我一样，遇到了恐袭，只不过他运气差点儿———遇到的是汽车炸弹。最后啊……只剩一个头盔还算完整点儿。”
“……抱歉。”
“没什么，这只是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的，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右打方向盘让卡车绕过路上一个巨大的凹凼，贝科夫瞥了眼路肩旁边那辆被烧毁不知多久的步战车残骸。和新西伯利亚比起来，这南国，也算不得太平。
………
到达林逸思所说的人类聚居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这一路，幸运女神似乎与卡车同行，什么意外状况都没有发生。
由杨柏向守护城镇边界的士兵出示身份证明，获得进入城镇的权限后，贝科夫驱车前往老伯所说的集市，把卡车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靠点。
久违的热闹街道，此刻就在眼前呢。
“不买些东西吗？”
身后传来OTs-39的声音，站在车门旁看着街道上往来行人发呆的贝科夫，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这儿不像地铁，黑暗中杀机四伏，人人都带着武器才敢出门；也不像南界镇，看似平静祥和的外表下，藏满了尔虞我诈。
那时，在白桦站的时候，说好了要带她来南方的……
“呐，这是本地特产哦，尝尝吧。”
“这是……饼？”
当OTs-39绕到身前，用双手奉上一个纸袋，少年看着里面那金黄的大饼子，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尽管戴着防毒面具一时闻不到香气，可直觉告诉他，这食物非常好吃。
“它叫馕，你可以理解成疆人的‘大列巴’，是主食哦。”
“贵吗？”
从OTs-39的手中接过纸袋，身无分文的少年这么问了句。
对于南国的商品交易，贝科夫并不敢随意出手去以物易物———毕竟这里，是有官方发行货币使用的。南界镇旅馆里，林逸思用的就是这种货币。
“还好啦，一头羊大概能换150个馕。嘛，趁热快吃吧。”
听OTs-39提到羊，贝科夫有些警觉地转过身，刚好看到两个抬着长木板往这边走来的工人。虽然没有感觉到恶意，但他们是陌生人这一点无法否定。
快步走到货箱后部，贝科夫正打算询问两个工人要做什么，杨老夫妇就和另外两个同样穿着工作服的人一起，从交易市场走了出来。少年停止行动，转而沉默着继续观察。
“先生，能麻烦你把后挡板放下来吗？”
面对两个工人的请求，贝科夫不为所动，只是将目光投向十来米外的杨柏。
他得到了的肯定的答复。
“咚———”
木板搭到货箱边缘，立刻就成了卸载货物的简易斜梯。
别过头，贝科夫看到牧羊犬“圆圆”在货箱里来回穿梭，和那些绵羊分别碰了碰鼻子，似是在做道别。有那么一瞬间，少年突然也想养只狗狗。
“它不会被卖掉吧。”
“当然不会了。”摘下帽子，没有将不舍表现出来的OTs-39杨牧，伸手挠了挠头，“只是看护了它们这么久，肯定有些不舍得吧。”
这已经不是“圆圆”第一次和它看护的绵羊们分别了。
杨柏和贩子谈好价钱，把十余头肥硕的绵羊卖出，卡车的货箱一下子就空了。等拿到货款，与过去斩断了联系的残疾老兵，在贝科夫他们的陪同下找了间旅馆。
即便对未来有别的打算，也该是明天的事了。
一天的舟车劳顿，对于四十多岁的“老人”来说，还是负荷太大了。
“你要离开了吗？”
杨柏夫妇已经可以休息，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的贝科夫，却还不能。
停下脚步，贝科夫背对着OTs-39站在楼梯口，将视线投向了玻璃外的街道，“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和该做的，你们接下来该回到正常的生活了。”
如果不是顺路，自己一定不会带着他们逃走的……一定不会吗？
尽管这次与以往不同，背负着更重要的东西，可老头子给自己总结的“爱管闲事”，还是不出意外地发生了。是对是错……还是说，符合利益吗？
“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的使命有人形接替后，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跟随你。”
OTs-39鼓起勇气将这心声袒露出来，背对着她的少年却只是摇摇头。
“我看过说明书，你已经是拥有自主选择权的人形了，大可以自己……”
“再度选择我的那个人类已经死了！而他要我去照料的人类，没有保护我的能力……我自己……我自己……”
“………”
尽管很轻微，甚至第一时间用手去捂住了嘴，OTs-39那声轻微的呜咽，还是被耳尖的地铁邮差听到了。他很不喜欢因为自己的原因，造成别人哭泣。
一只手抓着OTs-39买来的馕，贝科夫的另一只手抬起，将防毒面具摘了下来。附着在它上面的热度已经消失，但香味还是存在的。
“那再说吧。噢唔~~~~~~嗯——这个馕还挺好吃的。”
说着，贝科夫不再停留，迈步往楼下走去。
“我……我会在这里等你。”
“最好别刻意等‘邮差’，有时候……他递送邮件会是单程的。”
人类少年离开充满温馨的旅馆，在黑夜的寒风中，穿过昏黄路灯的光幕，往城镇更南面的山脉，疾步走去………
点亮提灯的人类少年来到目的地附近的时候，黑暗已经完全降临这片大地。今天多云，所以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实在是遗憾。
“真是阔绰。”
没有月光和星光，前方的道路却是一片光明。
林逸思所言的军事基地，确实就在城镇外，而且到晚上，里面的人还会特意把驻地弄得灯火通明。通往基地的道路，根本就不需要人指路。
熄灭提灯，贝科夫用手摸摸上衣口袋，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站住，什么人？”
“达瓦里希，我是从北方俄联邦来的，我需要帮助。”
抵达基地边缘的时候，贝科夫下意识地用俄语向哨兵求助，结果两个士兵只会几句简单的，“寒暄”过后，双方就大眼儿瞪小眼儿了。此时，若是有一个搭载翻译功能的人形在这里，定可免去这些麻烦。
交流困难好一会儿后，握持着短自动步枪那个哨兵才想起用无线电，让营地里会俄语的战友过来。他没问贝科夫会不会中文，而贝科夫自己也忘了。
无巧不成书。一辆轮式装甲车此时正好从公路西侧驶来，结果基地大门口的栏杆出了点儿小问题，无法升起，挡住了装甲车的去路。
“中士，快来看看，这便宜货出了点儿异常。”
“来了。汪辉寅，守着他。”
中士快步往路障另一边的控制室走去，岗哨这边，只剩下那个鼻子冷得通红的年轻士兵看着贝科夫。虽说少年没有表现出敌意，可毕竟是带着武器。
新兵就是新兵，对于初次处理的事物，多少有些好奇。
“你会说中文吗？”
尽管已经过去十年，那种镌刻在脑海深处的语言，他也从没有忘记过。
“还会一些，不过，说得不能太快。”
“噢，那太好了。你是来这里做什么？我刚才完全没听懂。”
“我想见你们这儿的指挥官，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他商量。”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正规军士兵，贝科夫在等待的同时，也在思考着。如果与之交手，需要怎样做才能付出最小的代价取胜。
“那我可做不了主，等中士回来再说吧。”
“嗯……嗯？！”
栏杆的故障一时无法排除，装甲车里的人可不想等。在贝科夫和列兵汪辉寅的注视中，8x8轮式步战车的后车门快速放下，一个提着一大包东西的小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从外观来判断，那一大包东西，绝不是这个年龄阶段的人类女孩儿能提动的。
“你们这儿的国防军，还在部队里配置卖萌的吃货人形？”
“我也才调来来几天，不清楚。”
两个年轻人将视线集中到离开装甲车的人形少女身上，殊不知，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实际上是这个基地里，最“恐怖”的角色之一。
正当少年挪开视线，思量着之后该如何进行交涉之际，一个稍显沉重的脚步声从装甲车尾部传了过来。仅仅几米的距离，那画着两杠一星的领章，贝科夫一眼就认出了来。
找到能说上话的了。
“少校同志，少校同志！”
“请保持距离，陌生人。”
原本视若珍宝提着的零食扔到一边，取下背在背上的武器，人形少女警惕地挡到了少校身前，试图阻止贝科夫靠近。她并不只是吃货。
停下脚步，贝科夫看着站在人形萝莉身后的国防军少校，沉默了一会儿。
都已经到这儿了，即便没有什么社交能力……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少校同志，我是来自北方俄联邦新西伯利亚的‘邮差’，我带来了一个信号旗特种部队军官的信，我希望能亲自递交给这基地的最高指挥官。”
拍拍警卫员的肩膀示意她让开，穿戴着动力外骨骼的国防军少校上前两步，饶有兴趣地将少年打量了一遍。他这一身的老旧装备，可不是一般人能凑齐的。
“欢迎来到玛纳斯前进基地，达瓦里希。我就是这里的指挥官，游沉。”
稍晚些时候———玛纳斯前进基地医疗站———旁边的招待所————
这个人，就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看着从柜台那里端着两个杯子走回来的游沉，坐在圆桌边上的贝科夫，眼神中还是有那么几分不敢置信。幸运女神你这次真是太给照顾了。
“喝杯葡萄汁，有助睡眠的。”
“谢谢。唔——游少校，我刚才说的……”
到圆桌边坐下，游沉摆摆手，示意少年不必再说，“我稍微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已经是晚上，无论你说的有多紧急，我们也只能等到天亮才可能有所行动。毕竟……那可是要越境的。”
作为国防军收复北疆的前进基地之一，玛纳斯驻扎着一个加强合成营。其中，由游沉带出来的装甲步兵连，作为该部主力连，战斗力强到没叛军愿意与之对峙。
临时打通从此处直到阿尔泰山脉的道路，都不是太大的问题。重点在于，到达边境之后，部队的后勤补给问题，以及那已经并不怎么重要的外交因素。
“您还是没理解到事态的严重性，少校。两发搭载核弹头的白杨-M，此时正处在被危险分子夺走的边缘，我无法确定它们还在不在我们人的手里。”
“什么——我没听错吧，两枚洲际导弹？”
“是的。”
“空口无凭，我们不能……呃！？”
在少校把话说完之前，那个首末两端不时闪烁的圆柱体，被少年啪的摆到了桌子上。对方是职业军人，自然不存在认不得的问题。
“红汞核弹……作为证据够吗？”
如果不是早已经把生死看淡，换成以前还是上尉时期的自己来，贝科夫摆出圆柱体的瞬间，手枪肯定已经抽出来顶他脑门上了。
端起玻璃杯咂上一口葡萄汁，游少校空着的那只手做了个OK的动作，“哈，你随身带着这种危险品……心理素质不错啊。”
“这是父亲的遗物，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害怕的必要。”
“好吧，那请你将再细说一遍。”
“嗯。”
等贝科夫将南行的原因和目的再一次道明，游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此事重大，我会立刻向上级汇报。小伙儿，能毫发无损的到达这里，有几分本事。”
“是依赖大伙儿的帮助，我才做到的。”
“大伙儿吗？”看着眼前拥有不属于这年龄淡然的少年，游沉护目镜下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噢，我刚收到城镇管理中心的报告，你似乎有同伴一起来？”
“少校先生，那不是我的同伴。只是顺路一起过来。”
“不是吗？好吧。”端起玻璃杯将里面的葡萄汁一饮而尽，游沉站起身，信步向隔壁桌嘟着嘴“怒视”他的人形萝莉走去，“我就比你大个十多岁，不用像和老辈子相处一样毕恭毕敬。你也不是军人，私下里叫我沉哥就行，不然岂不是显得我很老？”
看着到旁边给FNC撕巧克力包装的少校，贝科夫有种错愕感。在他的记忆里，能成为尉级军官的人，大多都不苟言笑，主动和别人套近乎更是不怎么可能。
奥多尔大叔，就是最好的例子。
“唔，少……沉哥，你以前应该不是这样吧？”
少年的话，对于年近30的国防军少校游沉来说，有种特殊的意义。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想起了那个改变命运的山城。
如果没有她，自己应该，会是另一副模样吧。
“她确实改变了我……噢，和少将的通讯请求获准了，我先去报告，一会儿再聊。”
宠溺地将巧克力喂到FNC嘴里，看着她“化怒为喜”的可爱脸蛋，游沉心理上的疲惫转瞬间就被扫空了。说起来，主力连队都有半个月没出动过了呢。
也是时候北上，把实际控制区拓展一些了。
“嘻嘻，你和游沉大笨蛋很聊得来呢，小伙纸。”
等到游沉离开招待所去往无人打扰的地方，在这寒冷天气依旧穿着单薄衣裙的人形萝莉，离开位置走到了贝科夫身旁。
她和OTs-39一样，拥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眸子——不过，39的蓝像湖面，而她的蓝，像天空。不过这好像不是重点。
看着一边吃甜食一边拍自己肩膀的FNC，贝科夫生出了一众莫名的违和感。就不说你生产出来的时间有多长，光是从外表判断，也该是自己更大才对吧？
“是吗？”
“是啊。不过，抛下女孩子独自一人过来，FNC很看不习惯哦。”
“嗯？你……”
“大笨蛋这通电话没半个小时肯定打不完，走走走，我们去镇里把你的同伴们都接来。OTs-39酱的话……做家常菜应该很好吃才对。”
也不管贝科夫同不同意，FNC拽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去。拥有自动驾驶功能的装甲车就停在外面，而车门旁，负责看守的“斧子”，已经在游沉授予的命令下从待机模式清醒过来。
“FNC，你确定这么晚了还要离开基地？”
看着眼前拥有铁臂钢骨的大个儿，少年的眼中出现了名为震撼的东西。真的好帅，就像漫画书里出现过的那种机械战警一样，充满了金属质感。
“镇子上还是很安全的吧。”向“钢人”明确自己的行动目标后，FNC侧过身，冲处在震惊中的贝科夫介绍道：“他是亚联开发的前线战斗/治安维和机器人，LX-T‘鳞甲’，我们平常都叫他‘斧子’。是吧，小脑斧？嘿嘿~~”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FNC。上车吧，我载你们去镇里。”
于是，被震撼到的人类少年贝科夫，在FNC和“斧子”的陪同下，登上了属于玛纳斯前进基地的装甲车。结果还是得再见面。
半小时后———
事实证明，身居要职的人，往往会提前考虑更多的变量。
机器人“斧子”载着FNC和贝科夫到达那家旅馆的时候，杨老夫妇和卡车都已经不在，只剩OTs-39和“圆圆”坐在旅馆的楼梯上发呆。这可让贝科夫紧张了起来。
但实际上，并没出什么意外。杨老夫妇也是被国防军的人接走的。
于是，了解情况后，贝科夫他们接上OTs-39和“圆圆”，返回了玛纳斯前进基地。途中，自来熟的FNC缠着OTs-39要到了一块馕。
FNC：“贝科夫，39酱，明天见咯。”
斧子：“晚安，两位。”
在招待所的门口，从装甲车上下来的贝科夫和OTs-39，遇到了游少校安排在这儿等他们的装步连军士长。时间已经不早，这位军士长是来带他们去找住处的。
从未体验过的灯火通明中，名为胡杰的军士长带着贝科夫和OTs-39（圆圆：汪汪~~）穿过营地的运动场，去到了基地东南角，办公楼对面的军属楼。在门牌号为2-14的屋子前停下，军士长取出一张卡片，刷开了房门。
隔壁就是杨老夫妇。
将交给门卡交给贝科夫，这个左臂是机械义肢的军士长，好心地向少年嘱咐道：“晚上办事儿的时候记得关门窗，不要把响动弄太大吵到邻居们。”
“呃……我和她不是……”
“回见了。”
军士长“咻”的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百口莫辩的贝科夫和羞红着脸埋下头的OTs-39站在长廊上，被出来和新邻居打招呼的军属们“围观”。
晚上———
躺在双层床的上铺，稍有些倦意的贝科夫闭着双眸，却怎么也睡不着。尽管房间有被子有暖气，他还是没有脱外套———地铁的可怕经历，让他形成了有意识状态下绝对和衣而眠的习惯。
也不知道游少校和他的上级汇报的怎么样了。
等待是令人烦躁的，更何况，是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军事基地里。虽然，身旁又有了一个人形女孩，可她终究不是她，不能将那些压着心的话毫无顾忌地倾诉。
伊里奇大叔……我们这样赌，真的没问题吗？
“那个……贝科夫。”
“嗯？”
下铺传来OTs-39细微的声音，这让少年的脑袋暂时摆脱了胡思乱想。
“唔……不……没什么。”
“嗯。”
把右手伸出床沿，OTs-39在床下牧羊犬“圆圆”的背上抚摸起来。这种尴尬的气氛，并不是她想要的，但她却没有方法去改变。
她从未想到过，少年肩上的担子，有那么沉重。
………
“39，能帮我一个忙吗？”
听到贝科夫的声音，正被人形女孩抚摸着的“圆圆”仰起脖子，在她的手上舔了两下。这条聪明的狗狗，给它的好朋友鼓劲儿呢。
掀开被子坐起身，OTs-39的心智云图开始出现不稳定波动。如果他提出那样的要求，自己……会不会拒绝呢？
“是……什么忙？”
“你能上来么———我睡不着，想听你唱歌。”
呃，很淳朴的要求。
翌日———黎明时分————
在生物钟的提醒下，贝科夫早早的起了床———不过和OTs-39比起来，他起的还是稍微晚了点儿。房间窗户边的电磁炉，正热气腾腾地释放着香气。
“早上好，贝科夫。”
“唔……早上好。”
将盖在身上的薄棉被掀开，贝科夫发现自己的外套和裤子又一次被人扒了。好吧，就算你是为了咱身体健康，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无奈地撑起身，少年将挂在床边的外套取下，飞快地穿回了身上。对于游少校敢让自己继续携带红汞核弹这件事情，贝科夫是非常佩服的。
要是这玩意儿在玛纳斯基地里爆炸……
“贝科夫，早餐已经做好了，来吃些吧。”
声音将心绪拉回，抬起头的少年刚好看到系着围裙的人形女孩，正把食物往碗里夹。那个充满母性气息的背影，很迷人。
虽然从未表现过一丝战斗能力，但是在日常的细微事情上，她做得总是一丝不苟。按照伊里夫大叔的标准，这样的女孩很适合娶为妻子。
淦，自己在想什么呢？
“嗯，我洗漱下。”
翻身下床飞快地穿好裤子，难得地踩着拖鞋去洗漱一番后，贝科夫到床铺对面的小方桌边坐了下来。OTs-39已经替他把碗筷放到那里。
“你去镇上买的食材吗？”
“早上春田小姐送来的食材，我就做了鸡蛋面，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虽然不知道“春田”是谁，不过还是得道声谢谢，“很香，也能补充大量热能。我就不客气了。”等等，早上好像也没听见门响动啊？自己又睡死了？
哧噜哧噜———
虽然身前也有一碗面，但OTs-39却并没有去动它。她只是用一只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少年进餐，就像……一个贤惠的妻子看着即将去上班的丈夫，期望他多吃些，更有力气工作。【OTs-39：咿呀——灰鹞导演你住口啦(*/ω＼*)】
命运弄人，为什么自己碰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个人形……
“我吃饱了，39，你也吃啊。”
“啊——啊，好的。”
早餐时间没有持续太久，贝科夫主动揽下洗碗的工作并完成后，胡杰军士长找上门来了。有人专程从2000多公里外赶来，要求与少年面谈。
9时许———玛纳斯前进基地———指挥部会议室———
军士长带着贝科夫到达的时候，守在门口的战斗机器人“斧子”拦住少年，要求其将武器放在门外的武器架里。尽管不太情愿，贝科夫还是照做了。
它还算给面子，没有要求少年把携行具一齐卸下来。
“所以是谁要见我？”
“你好，贝科夫·卢先生，我是亚联华夏共和国西北外务局的特派员，邓沐杉。我带来了你想要知道的消息。”
贝科夫刚跟着军士长走进门，还没看清房间里有几个人，一个陌生中年男人的声音已经从正对面传来。眼睛适应会议室光线的时候，少校和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人出现在了眼前。
大冷天还能穿得那么正式，南国的人生活水平很高啊。
“特派员先生，闲话就免了，请谈正事吧。”
长达一晚的等待，让贝科夫变得有些烦躁，也就不再讲什么礼貌，直接要求谈判。每一分钟都可能产生变数，还是快些好。
“嗯，既然贝科夫先生快人快语，我也不啰嗦。”
绕过挡在自己和少年之间的几张椅子，邓沐杉走到贝科夫身旁，将一张纸质材料从公文包里取出来，放到了会议桌上。那是一份“红头”文件。
“这是？”
“鉴于需要跨过边境线，我们和中西伯利亚以及东西伯利亚地区的俄联邦代表取得了联系。对于你提出的核弹交接、人员南迁及相关事宜，暂时作为俄联邦亚联代表的他们，表示反对。”
“反对！？”
“他们认为这是俄联邦内部事宜，理应由他们处理，我国无权干涉。但遗憾的是，他们短时间内并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方案。”
“那真是遗憾。”和大叔他们苦等十年的联邦安全局增援一样，依然还维持着行政能力的那些俄国人，根本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风凉话谁都会说。
看着少年攥紧拳头目光下移，特派员邓沐杉别过头，向旁边的中校递了个眼色。对于北方毛子那有时候宁可挨饿也不要人帮忙的坏脾气，他们这代人，不是第一次体验到了。
“贝科夫，对于高层的决定，我们无权改变什么。”将文件收起，邓沐杉露出了富有深意的微笑，“可如果，是以雇佣兵的名义前往……”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和少校他们一起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少年防毒面具下的脸，难得地覆盖着高兴的表情———虽然没人看得见。
邓特派员来把高层的决策告知贝科夫他们后，便在魏泯教导员的陪同下离开玛纳斯前进基地，去往附近城镇视察当地情况。他的主要任务，是搞定了。
“所以，少校你们打算怎么做？”
看着身旁面露喜色的游沉，贝科夫有股预感———今天能把事儿办成了。
抬起左臂在护腕式PDA上按动两下，确定各连队都已经在整装后，游沉别过头，半开玩笑地说了句：“当然是站着做啦。”
“嗯……时间呢？”
一辆从军械库驶来的步战车在少校背后刹住车，接着，数名后勤兵和他们的人形战友，便带着少校和军士长的装备从车后门跑了出来。
和贝科夫他们北方很多武装人员防弹衣都没有相比，玛纳斯前进基地的驻军，基本上是人手一副外骨骼。相应的，部队人形配给率，也在70％以上。
在贝科夫的注视下，少校和军士长花费二十秒不到的时间，把自己全副武装了起来，“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就看你了。”
“唔——那个，杨老先生他们……”
“且不说他曾是为国效力的战士，就杨老先生一家人作为共和国合法公民这点，便会受到我们国防军的保护。不用担心他们，为十五分钟后的行动做准备吧。”
游少校说完这话的时候，战斗机器人“斧子”走上前来，将贝科夫的装备还给了他。顺带，还附赠了一件带插板的防弹衣。
“明白了。”
接受少校的赠礼后，贝科夫没有愣着，赶回宿舍便开始打点行装。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仅仅只是往背囊塞了几听罐头和高能饮料，便做好了出发准备。
OTs-39不在宿舍里，隔壁的杨老夫妇也不在，她没有门卡……
“咦？贝科夫你这是……又要出远门吗？”
少年正站在宿舍门口左顾右盼，思考如何将门卡交给人形女孩的时候，提着满满一篮子菜走上楼梯口的OTs-39，出现在了他的视线正φ央（敏感言司）。
背起AK-103将门卡拿到右手，贝科夫上前两步，站到了OTs-39身前，“我已经和国防军谈妥，马上就乘坐他们的载具回北方。这个你收着，进出门方便。”
听到这个消息，OTs-39杨牧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随即就被笑容所掩盖。
“嗯，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顺利的话，很快就能让大家也来这安全的城镇。”
等听到这个消息，刚刚在OTs-39心智云图中冒头的“失落”，呼的又被扫空了。尽管他回来后可能会很伤心，但是自己会陪着他的。
“啊——你还会回来。”
“目前看来是的。”
把手里的菜篮放到地上，OTs-39伸出双手低下头，将别在自己左襟翻领上的那枚胸针取了下来。那针上，是一颗漂亮的银白色五角星。
“这是我的幸运星，希望它能陪着你。”上前半步，OTs-39在贝科夫的注视下，将那枚胸针别到了少年衣襟上，“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你也保重。”
少校给的时间已经剩下不到一半，绕过OTs-39，贝科夫径直往楼梯口跑去。胡杰军士长说了他会在刚才的位置等自己，赶过去可也是好几百米的距离。
“贝科夫———等一下！”
“什么？”
少年跑到第一个楼梯拐角的时候，那个带给他母亲和姐姐一样感觉的人形，从后面叫住了他。停下脚步，即将踏上归途的十五岁男孩，看到扶着栏杆站在楼梯口的银发少女，正哭着向自己微笑。
“那个……SV-98在留言里说，无论发生什么，请始终相信你自己。你说过，你是双湖站最棒的‘邮差’，你肯定能抵达那个终点。”
这些，都是SV-98，记录在信标里的原话。她信任她的同类们，所以，将这些，交付给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形，告知她的指挥官。
“嗯……我会的，小牧姐姐。”
接过OTs-39抛来的信标，少年没有再停留，飞快地跑下了楼……
玛纳斯前进基地———西南部野战机场———
贝科夫在少校和军士长陪同下到达停机坪的时候，地勤们已经把飞行载具上面的国防军徽标全部涂掉。只要没有身份标识，不留下证据，就算全世界都知道是共和国国防军干得，国防部发言人也绝对不会承认。
#游少校：“小伙儿，坐过飞机吗？”
在赶来机场的路上，游沉拿给贝科夫一副喉麦和与之匹配的入耳式通讯器，以便他能和自己率领的这队“雇佣兵”，无通讯障碍地交流。
#贝科夫：“应该是没有。”
年幼的时候，父母有没有带自己坐过飞机，就不得而知了。
将头盔护面放下，游沉激活作战交互面板，给参与行动的空骑兵小组下达了出发命令。这次行动的具体步骤，他们早在昨晚就规划好该怎么实施了。
#游沉：“系紧安全带，我们出发了。”
#胡杰军士长：“如果不舒服，可以跟我们说。”
向两个成年人点点头，贝科夫登上直升机，将自己绑到了座位上。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层乘坐飞行载具，在紧张的同时，也对这新鲜事物充满了好奇和期待。看着舱门外开始转动的旋翼，少年突然心头一酸。
要是莉莉娅还在……
当飞机离地产生的失重感袭来，陷入悲伤的少年，从回忆中挣脱了出来。
他现在，可是与希望一道升空，回到北方，去拯救那些深陷危险中的人们啊。
“大家，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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