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曾经那么辉煌,无畏,开阔。没有外界的援助,他们一样创造了影响世界的东西,改变了人类历史的进程……现在,他却只能在书本上看到。
摧毁一个事物,总是比建设一个事物简单的——他就站在巨人的遗骸下,充当着一个无关紧要的沉默生存者。
如果还有希望……
深夜,无论是在地面,还是在雪原下的地铁站,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守候在旁边的少女已经睡去,火炉的光映照着她俏丽的面庞,却没能吸引意识在那远方世界流连忘返的少年。
少年少见的放弃了规律作息,直到倦意袭来,他才趴到桌上沉沉睡去。
……
……
“嘭——”
沉闷的爆炸声犹如一记惊雷,正在梦中俯瞰大地的少年,一下子就被吓得醒了过来。即便是残骸,也可以被进一步破坏,变为齑粉。
果然,果然他们还是来了!
“98!”
“长官!?”
惊醒后,紧挨着坐在一起的二人同时看向对方,他们都推测到发生什么了。
将披在身上的毛毯掀开,SV-98拉住了贝科夫的手,“这次请让98跟着你。”
少年没有戴面具,战术少女可以将他的面部表情完全捕捉。
似是知道这点,贝科夫保持了面无表情,“我这次没打算再单独行动。”当他将桌边的面具拿起,少女的手自觉地松开了。
他们都知道,不能杀人的狙击手跟着去作用也有限,可……他们不愿意再分开了,哪怕是去面对残虐的黑山匪徒。
“耽搁的有点久了。”
掀开毛毯和SV-98一齐起身,熄灭火炉,拿起武器,贝科夫风一般的冲出了图书馆。这次,他不会选择逃跑。
白桦站图书馆外———生活区2层———
时断时续的激烈交火声在地铁站中传得很远,刚走出图书馆,贝科夫的耳膜就感到一阵不适。那是大口径武器在较近距离使用造成的。
将PP-19的保险关闭,贝科夫借着过道两边的支撑物作掩蔽,向传来交火声的区域行进。SV-98拿着使用机械瞄具的狙击枪紧紧跟在他身后,好像一个猎人。
此时正值深夜,大部分民兵和居民都在休憩,这突然袭击实在是效果显著。至少在贝科夫前往目的地的路上,大部分拿着武器从家里冲出来的民兵,都衣衫不整。
尽管慌乱,但反击力量还是充足的。
“走这边。”
抵达岔路口的时候,贝科夫没有和民兵们一道前往最近的预设集结点,反倒是沿着与轨道平行的另一条通路往没有交火声的东大门方向跑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边安静过头了。
今夜似乎不是沃夫守卫东大门——按照他的脾性,这边枪声一响,本来该守卫东大门的民兵立刻会被他带过来一半。通路的尽头就在眼前。
“停下!”
在拐下楼梯口,接近下层车站的瞬间,贝科夫忽地停下了脚步。
“长官?”
“有脏东西……”
原本应该保持空旷的道床,此刻,撒满了一种黏糊糊的油状液体。不,不仅是道床,人行道也一样,这种令人背脊发凉的东西,貌似已经覆盖小半个东区。
放慢步子,贝科夫绕开了挡在前进路上的液体。也就在这时,咳嗽声、杂乱的脚步声从东门方向传了过来。
找到一根立柱当掩体躲起来,贝科夫命令没有对人杀戮能力的SV-98退回到楼梯口,他自己则留下来静观其变。应该不是敌人,应该。
“救……”
从携行具里取出小镜子,贝科夫把它从极低的高度探了出去。白桦站的供电设备运行还正常,站内光线依然维持在人类视觉失效的临界线上,可能见度却不足30米。
除开这些未知的液体,还有奇怪的气体混进了车站———越来越来踉跄的脚步声中,一队人影穿过缭绕的烟雾接近了贝科夫的位置。
“长官……”
看着离自己数米远保持蹲姿不动的贝科夫,SV-98内心焦急万分,却只能抱着狙击枪等待。她不能向人类开枪,这无异于宣布了她战斗力为零,但如果贝科夫遇到危险,她会把自己变成他的人形防弹衣。
她渴望活着,但他活着更重要。
“呼——”
粗重的呼吸声在防毒面具内回荡。20多米的距离,贝科夫透过镜子已经能看清来着的大致样貌,确实是白桦站的人。当他们的皮靴踩到那黏糊糊的液体,与之混杂的粉尘立刻漂浮到空气中。
收起镜子,贝科夫准备离开掩体去询问这些民兵为何离岗。不料,他刚刚起身,那边就传来了倒地声。
这次贝科夫可不敢再躲着观察,直接把身子从立柱侧面探了出去——绝望的场景立刻投到他的视网膜上。
“救……命……”
不断的有人倒下,但并非是被绊倒或是遭受热兵器攻击。意识在记忆中飞速翻找,当最后一个逃生者跪倒在离贝科夫两三米远的地方,他看着那张出现红斑、局部溃烂的脸,想起了这是什么鬼东西。
“快,我们得赶快确认东门安全!”
通道西侧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某个稍有些熟悉的声音。
他想起来了,是和沃夫同级别的另一个民兵队长。
“都别过来!是糜烂性毒气,快去戴防毒面具!”
喝止通路另一边试图跑过来的人们,察觉到地面上那些液体可怕性的贝科夫冲出掩体,拉住近处倒地的白桦站民兵便往毒气还没扩散到的的区域拖。他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思考袭击者从何而来。
毒气可不比枪械,其可控性差很多,使用者显然不可能乱用把自己一起给毒了。防爆门似乎还关着,也就是说……
“有内奸。”
将中毒者交给还待在近处的其他民兵,嘱托他们千万不要踩那些液体后,戴有防毒面具的贝科夫返身又冲进了毒区。
似是为了验证贝科夫的猜想,当他跑回到毒区里救起第二个人的时候,替他打掩护的SV-98发出了警告。
“长官,防爆门被打开了。”
柴油发动机野蛮的轰鸣声从东大门的方向传来,贝科夫立即意识到不妙。尽量快地将中毒者拖到安全区,提醒白桦站民兵们马上会有装甲载具来袭后,他返回楼梯口,拉着SV-98就往来时的路跑。
在纪念碑站时,他是见识了装甲载具厉害的——他不是钢筋铁骨,不会头铁到拿着把冲锋枪去扫射坦克。真要那样做,纪念碑站尸骨无存的高射炮手,和变成半截焦炭的机枪手,会是他的好榜样。
他需要找到伊里夫或是沃夫,他们才有权限,将属于车站稀缺资源的反器材武器,借给自己这个外人。
单兵轻武器和载具武器的交火声很快就从身后追了上来,知道自己留下也帮不了多少忙的贝科夫没有分心,反而跑得更快了。
“长官,你可以松开我跑。”
听到SV-98的话,贝科夫照做了,不过他留了个心眼儿——在松手的瞬间,他稍稍侧了下身子,余光瞥到了奔跑姿态不自然的少女。如他所料,98的身体机能确实下降了,以至于跟上自己都要尽全力。
可现在暂时顾不了那么多了,每过一秒,都可能有人丧命。
在紧迫感中,一路发足狂奔的贝科夫和SV98,终于在他计划的最短时间内赶到了目的地。可情况并不如预料中乐观。
“真是乱……”
扶着伤员的救护兵,扛着弹药的补给兵,疏散居民的预备兵……乱成一锅粥。
黑山站的突袭打了白桦站民兵一个措手不及,此刻,本应该坐镇车站中心指挥的人,却一个都不在——他们全都身先士卒顶到最前沿去了。这可不怎么明智,但若非如此,金色熔炉站的悲剧,应该早就开始重演了。
“你有看到伊里夫和沃夫吗?”
拦住一个从身旁经过的白桦站民兵,贝科夫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们正在地面抵御进攻!”
扛着弹药箱的民兵并没有和贝科夫多说什么,答完问题就跑了。战况对他们非常不利,黑山站似乎集结了全部力量进攻,地面防御圈最外围的地堡已经被摧毁数座。
如果说黑山站的武装人员从地铁站东大门攻进来,还能说是里应外合的奇袭,那他们顶着零下四五十摄氏度的低温,从地面发起攻击的行为,简直就是疯狂玩儿命了。
贝科夫是知道,离白桦站最近的,可以让大量人类通行的出口,在四公里以外。而且按照奥多尔的脾气,侥幸逃脱的纪念碑站民兵,该是会炸了它。
“长官,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去连通地面的防爆门。”
说着,贝科夫穿过混乱的人群,往上行通路走去。那里至少会有一个负责人。
主通路大门———
自动步枪,冲锋枪,手枪,栓动步枪,老式猎枪,轻、重机枪,机炮,战防炮,迫击炮,坦克炮……
杀戮兵器不停地咆哮着,今夜注定无人再入眠。将视线从照明弹划亮的雪原挪回车站内,安德烈看着严阵以待的亲随们点了点头。
身为的白桦站的“站长”,他很清楚敌我差距。哪怕对方整合了两个被占领车站的武器装备,他们储备的弹药仍是该区域所有车站中最多的,尽管人数上处于劣势,但只要撑到天亮,站着地利的他们会让入侵者知道什么叫火力覆盖。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只是等待时机。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当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安德烈的意识从自己规划的反击方案中跳了出来。看来是个过于慌乱找错地儿的小伙子。
“是我。”
当安德烈出言,原本拦着少年的民兵让了路。
“安德烈站长。”穿过子弹上膛喝热茶的站长直属卫队,贝科夫径直走到了安德烈的面前,“您知道伊里夫大队长他们在哪儿吗?”
“他们在东丘主堡和南树林工事指挥防御。”
“我想去见他们,请打开大门。”
这个要求在平时没什么,可现在来说,是很过分的。
“我不能打开大门,贝科夫,这样黑山的人很可能直接冲进来。你得另寻办法。”
“真是遗憾。”透过大门旁边的防弹玻璃,贝科夫能看到被照明弹撕开的夜空,“还有哪儿可以弄到反坦克武器?”
当贝科夫提到“坦克”,安德烈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知道有黑山的人混进白桦站进行了扰乱性袭击,但规模并不大,别说用反坦克武器……如果真有坦克开进车站内部,他们将面临“中心开花”的可怕局面。
也就在安德烈思考的这会儿,一个脸上写满恐惧的民兵高喊着“紧急情况”,拨开挡路的民兵,从下行楼梯跑了上来。
“站长!坦克,黑山站的坦克开到2号避难室门口了!”
听到这个消息,别说安德烈,就是刚才还闲着喝茶的直属卫队成员,都惊得合不拢嘴了。别看外面打得凶,一不留神老家丢。
“怎么会……他们是怎么突破东大门的?!守卫那儿的人吃尸米去了吗?!”
一把按住报信民兵的肩膀,安德烈把先前的反攻计划完全抛到了脑后,表情像吃了黄连一般难看。这可是很失态的。
“我也不清楚,我们前往东大门的路上就遇到坦克了!”
“它们用了毒气。”在这个报信民兵无法给出有效信息的情况下,本打算保证自己行动隐秘的贝科夫,被迫说出了前沿情况,“东大门的守卫应该无人生还。”
“你怎么知道?”
面对安德烈的讯问,贝科夫防毒面具下的双眼有些冷漠,“我刚从轨道东大门那边过来。”他很担心,内奸和黑山的间谍潜伏在附近。
“该死的!”
车站内外同时受敌,本应该是较为安全的地铁下层,此时却直面装甲力量的威胁。安德烈此时很想给自己一拳,考虑不周的责任他绝对要背起来,但反击的计划不能改变。
揽住贝科夫的肩膀,将他带到靠近防爆门的位置,安德烈低声问道:“你是要反坦克武器?”
“是。”
“那也就是说你有把握对付它们?”
“只能说有一定的概率赢。”贝科夫知道这事儿成了。
将紧握的右拳挪到嘴边哈上一口气,手里并没有单兵反坦克武器的安德烈,拿不出硬货,只能给贝科夫指条路。
“轨道东门和西门各有一台‘卫士’,其中一台配备有PF98-Z火箭筒,对付黑山杂碎们手里的二战货没问题。如果确实有装甲力量突进车站,你可以去找他们解决问题。”说完,安德烈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补充道:“另外几台‘卫士’我部署到地面去了,如果你们没能解决问题,等天亮反击之后我会来扫尾。”
对于东门的“卫士”,贝科夫不抱什么希望,毕竟门都被突破了。至于西门,要是守卫那里的民兵指挥官够聪明,应该会找到合适位置与侵入车站的坦克驳火。
“那我去找找。”
找?
“给他些手雷。”
在贝科夫从身旁经过的时候,几个民兵将质量上乘的军用手雷塞到了他的携行具里。这些手雷对坦克没什么效果,但拿来对付跟在它后面的步兵,还是很好用的。
对讲机就在几步外的空油桶上面,如果需要,立刻就能让地面的伊里夫他们退回来。收缩防线?
“贝科夫。”看着人群中停下脚步望向自己的少年,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别太勉强。”
“知道。”
揣着从白桦站精锐民兵那里得来的破片手雷,贝科夫和SV-98沿下行通道急速行进,很快便从安德烈的视野中消失了……
地铁下层通路———
白桦站内,正上演着一出真实的舞台剧。地铁为舞台,死寂是背景音乐的主调,零星的枪炮声时起时落作为插曲,而演出人员……
坦克炮攻击后留下的痕迹很明显。沿途的惨烈场景都不去看,贝科夫快速且不动声响地向东大门挺进,披坚执锐的SV-98勉强跟着。
昨天中午去往法伊娜婶婶家的时候,贝科夫沿路看到了不少工事掩体,可现在,它们大部分都变成了或碎裂,或燃烧的废墟瓦砾。
跨过几具横梗在路中央的模糊血肉,防毒面具下那双黑色的眸子黯淡了一瞬,随后又填入了名为冷酷的东西。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将道旁的众多掩体摧毁大半,发起攻击的坦克,绝对不止一辆。也难怪那些与自己一同看到毒气的民兵,没有一个去回报情况——他们都在坦克的冲击中死了。
安德烈说过轨道两头各有一台“卫士”,但贝科夫并未打算去找西面那台。如果,PF98火箭筒没装在那边的“卫士”上,他们去可不只是白跑一趟那么简单。
绕过数量依然可观的剧毒液体走进毒雾中,袖口和围巾都已经扎紧贝科夫瞥了一眼自己**在外的手指——他知道,衣物只能减缓芥子气对自己皮肤造成伤害的速度,并不能完全隔绝。他得抓紧时间,找到反击的利刃。
“98,负重还习惯吗?”
他们依然背着背包和背囊,里面照样塞着数量可观的土制武器。
除开受创过大的左手不怎么使得上力,伺服机构反馈显示,其余部分的状况勉强还能接受。绕过一滩剧毒液体,SV-98做了答复,“还好——长官,你看那里。”
因为光线还行,她的视力要比贝科夫更好。不需要呼吸,皮肤由纳米材料制成,战术人形倒是能在毒气中自由活动。
“我看到了。”
暗红色的轨道防爆门大开着,尽管毒气比之前还要浓,但高度没有漫过腰部。在比重上,毒气相对空气要重得多。
这种时候,贝科夫也顾不上动静大小了。加快脚步,他直接跑到了附近一米余高的混凝土工事上——腿部已经传来轻微的不适感,他在毒雾中待太久了。
他需要防化服才能应对这处境,可那玩意儿,地铁无售。
“长官,这一台没有搭载火箭筒。”
曾经是白桦站引以为傲的镇站神器——“卫士”双足自走型步兵支援机械巨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路边。它的周围有很多死于毒气的白桦站民兵,画面看起来是如此的讽刺。
名为“卫士”,却谁也没有保护住。
棱角分明的机身两侧各有一具双联装机炮,火箭筒根本没地儿装。这状况贝科夫自然是看到了,但却并没有感到不高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再度跳进毒气内,贝科夫疾步走向“卫士”,从侧面拉开了它的驾驶舱舱门——因为中毒死在里面的驾驶员随即跌落出来,贝科夫没有让开,接住了这个曾与自己“把酒话桑麻”的白桦站人。
这台从南界镇购来的“卫士”,属于乞丐版,没有安装三防系统。这样的状况,在主通路与安德烈交谈的时候,贝科夫就料到了。
“请看着,我会替你完成的。”
将驾驶员惨不忍睹的遗体放到地上,贝科夫收起武器,往上一蹿爬进了驾驶舱。突进白桦站的黑山匪徒没有摧毁它,看来是想战斗结束后将其缴获。
透过驾驶位正前方的防弹玻璃小窗,刚好能看到管控大门的警卫室,十余名最先受毒害的大门守卫者就躺在他们的岗位上。释放毒气的容器离他们并不远———或者说基本都堆在这里。
那是白桦站与果园站正式结盟后,阿纳托利他们用人力轨道车,从果园站拉来的,所谓“果脯”、“果汁”。虽然不愿怀疑自己的救命恩人……
乞丐版的“卫士”安保系统由机械锁和密码锁两部分组成,钥匙他已经从驾驶员的遗体上拿到,至于密码……也许是命运的使然,这台没有搭载火箭筒的机械巨人,贝科夫曾有幸驾驶过。虽然只有短短半小时。
“202510301907。”
是驾驶员妻子的生日,战前,他们一家人曾有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中控系统已连线,动力装置运转正常——武器系统在线,行动系统在线,火控系统在线,观瞄系统——离线……”
踩着舱门外侧的凸起,挺身扒住“卫士”的机炮,贝科夫让自己得以看到这台近三米高机械巨人的“头皮”。入侵者果然还是留了一手,将它的眼睛——观瞄系统给拆了。
无奈的呼口气,贝科夫钻回驾驶舱,打算凭借肉眼透过那些小观察窗强行作战。也就在这时,一副原本令他心痛的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金属骨骼,电路元件……
侧过头,他看到了观瞄系统的备用外接线,以及,仍在毒雾中警戒的战术少女。盯着她的背影,贝科夫心中萌发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98,请做我的双眼。”
侧转过身,SV-98看着从“卫士”驾驶舱里探出身来的贝科夫一头雾水,“双眼?长官,我不太理解。”
将外接线拽出来一截,他拍了拍机械巨人12毫米厚的侧装甲,“准确的说,是‘卫士’的。”他还是得让她陷入险境。
“遵命,长官。”
SV-98很高兴,也很难过。高兴的是,终于可以为贝科夫提供助力;难过,或许是因为她就要变相杀戮了吧。
“长官,需要我怎么做?”
坦克炮开炮的声音又一次从车站西边传来,深知时间紧迫,贝科夫无法去选择温和的方式。扒住顶装甲上的凸起物,他直接爬到了“卫士”的头顶上。
“抓住我。”
伸手抓住贝科夫,SV-98也跟着爬到了“卫士”的驾驶舱正上方。短暂的交流后,她微笑着匍匐下身子,让贝科夫拿缆绳将自己固定在了顶装甲上面。
机械巨人的观瞄系统外接线被拿上来,在SV-98的引导下,贝科夫将接口从她的衣服的后领口探进去,接到了战术人形脊椎预留的外接设备上。即便隔着衣衫,少年也知道,少女开始变得不像人类了。
“你在这儿等一下。”
在SV-98疑惑的目光中,贝科夫一跃从机械巨人上跳下去,奔向那十余具大门守卫者的尸体。
当他回到“卫士”下方的时候,手里多了一顶钢制头盔。
爬上机械巨人,少年替他的女孩戴上了头盔,“你知道我……”
“长官,时间紧迫。”
这一次,交流双方的理念似乎倒置了。
那双红色的眸子依然美丽。点点头,贝科夫尽量快地钻进了驾驶舱。
“听觉模块已连线,视觉模块信息共享完成,数据传递稳定。”
关闭舱门,贝科夫将顶板上的抬头显示器拉下来,SV-98视觉模块采集到的图像立刻映入他的眼帘。此刻,他们共用一双眼睛。
左脚踢动驾驶位正前方的行动锁止器开关,右脚踩下前进踏板,贝科夫让“沉默的卫士”再度行动了起来。
或许现在,叫它“复仇的卫士”,更贴切些。
“SV-98,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可以,长官。”
因为与“卫士”连线的关系,趴在驾驶舱上方的她,能通过配置给驾驶员的对讲机与贝科夫交流。
“这颠簸程度没问题?”
“可以接受,长官。”
乞丐版的“卫士”尽管配备有悬挂系统,但减震效果实在不敢恭维。从起步到现在,他们以25公里每小时的巡航速度前进,贝科夫照样感觉抖得厉害。
卫士的双腿并非和人类的一样由两节构成,而是三节,并且是反向运动关节。据卖家说,这样的运动机构是参考了鸵鸟。
可能高配版的悬挂系统会好些吧。
“……4号,收到请回答——重复,这里是卫士5号,卫士4号……”
当贝科夫驾驶“卫士”跑出毒气弥漫的区域,一个陌生的讯号出现在了接收器里。略作考虑后,他选择了接通无线电。
“这里是卫士4号。”
幸好当初伊里夫有先见之明,在地铁站里装了中继器,不然这无线电对讲机就是个摆设——那可都是花了大价钱在南界镇换的。
当贝科夫代替原本的驾驶员作出回复,无线电那头陷入了一阵嘈杂,短暂的寂静后,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卫士4号现在的驾驶者,你是谁?”
“我是贝科夫。”
“贝科夫?是‘邮差’贝科夫?”听到这个名字,对方稍有些惊讶。
左脚踩下越障踏板,“卫士”的双足高高抬起,跨过了挡在路上的白桦站民兵尸体,“是我,贝科夫·卢。伊凡中毒气死了,我在代替他驾驶。”
无线电那头又是一阵嘈杂,似乎这消息带来了不小的震动。也难怪,现在这个状况,多台“卫士”支援,无异于给渐熄的火堆放进一根新木柴。
“好吧,贝科夫,我也不管你为什么能驾驶。我就问一点,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
4号“卫士”此时已经跑过到有新鲜炮击痕迹的站区,放慢前进速度,贝科夫解除武器锁定,让巨人躲到了阴影中。
“白桦站有我的亲人和朋友,我会保护她的。”
无线电那头又一次陷入了嘈杂声中,不过这次,贝科夫没有感觉到先前的紧张气氛。看来他们选择了信任自己。
“很高兴你站在我们这边,贝科夫。你果然如站长所说,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也就是说,他用无线电提前知照过你们了?”
在被安德烈拉过去说悄悄话的时候,贝科夫就看到那玩意儿了。他们两个都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正正得正(?)。
“是的,我们现在在栈桥栅栏的西面待命,PF-98火箭筒也在我们这儿。”
透过SV-98的视角,贝科夫能看到轨道边有好几具被履带碾烂的尸体,“你们希望我做什么。”
他无法确定开过去的坦克是什么型号,如果是重型坦克,即便自己有背后偷袭的优势,照样拿它们没办法。这一刻,贝科夫倒真希望自己是个超人。
“我们也没有单兵反坦克武器,啊,燃烧瓶和集束手榴弹除外——严格来讲,我们这边能有效威胁到入侵者坦克的,只有‘卫士’上面的120㎜火箭筒……”
如果是在复杂地形条件下,单兵借助掩蔽物突进后使用燃烧弹和集束手榴弹攻击,确实有几率打败坦克。但地铁这环境……除非设好埋伏等它们开过来。但在那之前,车站该是被糟蹋的差不多了。
“所以,贝科夫,我们希望你能让它们的炮塔转过去瞄准你,给火箭炮的发射和装填争取时间。我们知道这要求很过分,但是……”
对方后面的话,贝科夫没有听。这个要求,可不是仅仅是“过分”那么简单了——那简直是让他去当活靶子!
与通讯装置连线的SV-98旁听了这一切,红色的眸子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人类都是利己的,无论是在西伯利亚,还是在……在哪儿?那是什么地方?
“98,你观察的图像有些模糊,怎么了?”
“不,长官……没什么……只是信号转换模组有些延迟。”
图像恢复清晰,在贝科夫心里搏斗的理智与私欲也分出了胜负——那确实是最稳妥的方法。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会尝试的。你们把握好机会吧。”
关闭通讯,贝科夫踩下前进踏板,让“卫士”走出阴影跳下人行道,以每小时40公里的速度奔跑起来。整体道床很坚硬,也很平整,承受机械巨人“个”字形双足的压强没有问题。
……
……
“老头子。”
走在前面的人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轨道上背负沉重行囊的孩子,他合金头盔护面下胡子拉碴的面庞,稍微有了些变化。
“小子,你又想到什么。”
小跑两步赶到中年男子的旁边,孩子拉紧一下背包带,喘了口气。对于一个才十岁,体重34千克不到的孩子来说,25公斤的货物,还是过于沉重了。
腾出一只手,少年挡住了挂在肩膀上的灯。
“你说这隧道里要是钻进一头比骨熊还大的怪物,我们遇到它该怎么办?”
因为手挡住光源,隧道壁上出现了一个颇大的影子。少年的手不停摆动着,影子也随之变化,看起来,还真像个不得了的怪物。
看着影子墙壁上的影子,中年男子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将用枪带吊在肩头的AK-103放下来,枪托朝下杵到铁轨上。
少年盯着他的父亲,大气也不敢出——不过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
“小子,知道库尔斯克吗。”
“你在白桦站拿那本书给我看过。”
手上的比划停下,少年歪起脖子,看向了同样背着个大背囊的父亲。
趁着停下来,中年男子让自动步枪靠到腿上,拿出口袋里的纸包,从里面抓起两块土豆干扔进了嘴里,“嗯——那么面对德军的先进坦克,苏军的反攻部队选择了怎么做?”
“没有回旋,凭借兵力上的优势,他们正面冲上去,让双方短兵相接。”
尽管伤亡巨大,卷起钢铁洪流的他们,依然胜利了。
“那你知道喜峰口吗。”
“偶然间看到过这战役。”
从纸包里抓起一块土豆干,中年男子将之送到了少年嘴边,“那么面对各项指标都超过乃至碾压他们的敌军,他们选择了怎么做?”
“唔~~在合适的时机或黑夜的掩护下,拉近双方距离,扬长避短,在白刃战中痛击敌军。”
收起纸包,中年男子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胡子,“他们有什么共同点?”
“尽量拉近距离交战?”
父亲总喜欢打哑谜,少年暗自猜测着更深层的含义。
“不,那只是表象。”握住AK-103的前护木往上一抛,在其升至最高点即将下坠的瞬间,中年男子双手猛地探出,刚好在合适的高度完成据枪,“看,你的‘怪物’消失了。”
不知不觉中,少年的手已经放下,温和的灯光照在隧道壁上,使人感到心安。
“老头子,那到底是什么?”
“走了,走了,再耽搁黑山站该闭门了。”
按住少年戴着毛皮帽子的脑袋晃上两下,中年人背起枪,再度走到了前面。
当时,少年并没有完全理解父亲的意思,只觉得莫名其妙。
……
……
别逃跑,那只会让怪物看到你惊慌失措的背影,和毫无防备的的后背;勇敢些,与敌对者正面对正面时不要畏惧,在可以背后偷袭时抽冷子下死手。
……
……
那一次前往黑山站的旅途,还记得大概是冬末春初。
“老头子,这算是你教我的……也是白桦站教我的。”
或者说,是这片土地,和那片土地,教给自己的呢?
高速奔跑的“卫士”一头冲进了掩体燃烧的副产品——烟雾中。在视野受阻的这几秒里,他突然找到了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比孤独、冷酷更值得依靠的东西。
“长官,你看避难所!”
当“卫士”在隆隆的炮声中穿过烟雾,SV-98的双眼立刻被前方冲天的火光所映照。2号避难所的钢制大门完全被烈火覆盖,采声模块透过枪炮声,勉强能听清从里面传出的呼救声和哭喊声。
SV-98没有刻意去掩盖采集到的声音,她相信自己的长官知道轻重次序。
“98,准备迎接枪弹!”
在“卫士”极速冲出烟雾后几秒,负责殿后的黑山站匪徒因为巨大的踏地声发现了它。呼叫坦克注意身后的同时,那些单兵也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这个暂未判明敌我的单位,随时可以开火。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慢了下来。借助战术人形的视觉模块,贝科夫能将光照条件不错的这段隧道,看得一清二楚。大部分敌人依然背对着他们。
敌方步兵的存在暂时抛到一边,盯住那几辆在避难所外嚣张跋扈的钢铁野兽,少年的脑海中开始闪过以往所阅军事书籍的资料。
机械巨人“卫士”搭载的两具23毫米双联装速射炮,备弹共600发(全弹重0.4kg),弹链供弹,配置有曳光燃烧榴弹、榴弹、曳光穿甲榴弹、曳光穿甲燃烧弹、高速穿甲弹(钨芯)。最大理论穿深52毫米90°垂直装甲(均质)。
机械巨人的对手,是上个世纪,乃至历史上,最成功的坦克之一:T-34中型坦克。双方距离还有百十来米,贝科夫并不能完全判断它们的型号,SV-98的数据库里没有详细信息也无法进行比对。
可即便是其中最早的量产型号,T-34/76,仍够贝科夫喝两壶——哪怕“卫士”用穿深最高的高速穿甲弹,恐怕也难以正面打穿T-34的45毫米60°倾斜装甲。
“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直保持激活状态的火控系统运作,机体两侧的主武器在贝科夫控制下瞄准目标。这在完成战斗准备的同时,也向对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白桦站守军。
“砰——”
伴随着第一声枪响,密集的轻武器射击笼罩了“卫士”。那些戴着防毒面具的入侵者……非常遗憾,和贝科夫一样也是人类。他们?或者还是说我们吧,总是热衷并擅长同类相残。
“长官?”
“再等一下。”
遭到攻击,贝科夫却并未还击,反倒让“卫士”以每小时15公里的战斗时速保持前进。当大部分入侵者打光手中武器的第一个弹匣,少年控制的机械巨人停了下来。
“卫士”的主装甲能抵挡12.7㎜大口径狙击枪弹直射,所以黑山站入侵者的7.62中间威力弹打在上面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在武器规范化上,黑山无疑是众多车站中做得最好的。
顶住敌方轻步兵密集的火力后,“卫士”突然全速前冲,装在主装甲下方的四联装RPK-74轻机枪同时开火。这种时候节约是没用的,倾泻式的扫射后,守在T-34后面的黑山匪徒倒下大片。
降低抵近作战可能遭遇抛投类武器的风险后,贝科夫再度踩下了前进踏板,让“卫士”走上一片狼藉的站台。很多的熟悉面孔,此刻都倒在血泊中。
“5号,如果你们要动手,就是现在了!”
在贝科夫用前置机枪射杀二十余名黑山匪徒后,待在最后面的那辆T-34坦克开始转动炮塔,试图解决掉后方这个威胁。它的炮塔转动速度,大概是25°/秒。
尽管几秒后坦克炮就会把自己揍上天,贝科夫却没有再高速移动。这样近的距离,站在相对较高的位置,再加上“卫士”自身的高度,通过观察入侵坦克的炮塔顶部观察窗,他终于判断出视野范围内5辆装甲载具的型号。
殿后的和开路的都是T-34/85,可直射攻击方向上,它最脆弱的炮塔后装甲也有52毫米,打它是想都不用想了。
队伍中间是一辆坦克歼击车,看不到正面,也不清楚是SU-85还是SU-100。它只能攻击正面的目标,暂时可以不管。
“那只能是你了。”
夹在前锋、后卫与歼击车中间的,是两辆T-34/76。
T-34/76的炮塔后装甲厚45毫米,尽管有几度的倾斜,等效厚度也没有超过50太多——更何况“卫士”机炮架设的高度要大于T-34炮塔的高度,对着炮口的装甲并没有倾斜角。
“嘭——”
当第一发23毫米曳光燃烧榴弹于T-34/76炮塔正后方炸开,离最后那辆坦克30米距离的“卫士”动了起来,往隧道左侧移动。后卫坦克的炮塔终于顺时针转完一半的角度,但侧移的机械巨人,立刻将它需要旋转的角度增大。
机炮的射击声在隧道里回荡,4门23毫米速射炮以5发一组的连射模式开火,每秒钟,都会有20发各型炮弹打在T-34/76的炮塔后装甲上。爆炸、燃烧、撞击,弹片纷飞火星四溅。
当贝科夫松开控制杆上的发射板机让“卫士”停止射击,那辆被揍了60发23毫米机炮弹的T34/76,炮塔后装甲已经被摧残得失去原形状。至于里面的乘员?愿他们长寿。
“啊!!”
惊恐万分的叫声中,那辆T-34/76的驾驶员推开驾驶舱前门,翻出坦克,失去理智地向隧道前方逃去。他根本没管那边有没有白桦站民兵埋伏。
恐怖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车长、装填手以及机枪手,全部惨死在胡乱撞击的弹头和纷飞的弹片中,变成三坨模糊的血肉——经历这些,他的精神在短短几秒内崩溃也不足为奇了。
“嘶——”
此刻,别说贝科夫,就连协同坦克作战的黑山站步兵都惊呆了。直接“撕”开坦克装甲这真的只是23毫米小口径机炮?
其实他们都忽略了一个细节——制造T-34/76的年代和制造方式。那个年代铸造炮塔的金属质量,和现代均质钢,是有一定差距的,更何况又过去那么多年,金属疲劳强度难免有所衰减。
短暂的惊愕过后,唯恐被机炮扫射的黑山站残存步兵们纷纷躲向掩体,而摧毁T-34/76的家伙,则开始往前突击——贝科夫完全没有打近战的意思,他是要被死神撵上了。
“长官,马上要被对准了!”
“我看到了!”
在S-53型85毫米炮的驱赶下,“卫士”踏上左侧站台,以最大速度往前奔跑,试图躲开足以让他们机毁人亡的武器。刚才贝科夫愣神耽搁了一秒多,而看到友车被摧毁的T-34/85驾驶员意识到危险,在这时间里让车体右转,使炮塔需要转动的角度大大减少。
紧要关头,贝科夫的注意力却落到了更远处的另外两台坦克上——害怕被打穿的T-34/76已经在回转炮塔,另外台T-34/85也稍稍转动了炮塔。这让他决定拼上一把。
“98抓紧!”
原本前踏的右腿往前提上半步与左腿并列,“卫士”机身前倾,腿部的弹性耦合元件出力,将这台足有4吨重的机械巨人送上了1米8高的半空。T-34系列的车体高度大多不超过一米六,加上站台也有近一米,这弹跳高度足够了。
在半空中,SV-98因机身遮挡无法看到目标,不过没关系,在火控系统的辅助下,贝科夫已经提前将机炮下压速率确定。右侧机炮往水平方向最多可以偏移10°,机身不动的情况下,这10°与前倾角结合,变成了“俯冲”射击的角度。
“打穿它。”
对准T-34/85车尾上方的发动机排气窗,“卫士”机身右侧的23毫米双联装机炮全速射击。面对几乎没有防护的排气窗,弹链中的高速穿甲弹、曳光穿甲榴弹弹和穿甲燃烧弹轻松的钻进去,曳光燃烧榴弹和榴弹则在击中排气窗防爆网后炸开。
当“卫士”再度落地,T-34/85的炮塔已经回转170余度,马上就要对准因减震无法前奔的它。不过也就在这时,炮塔和车体都突兀的停住了——给主动轮和电驱动座圈供能的发动机嗝屁,驾驶员和炮手再怎么操作,T-34也动弹不得。
T-34炮塔座圈有备用的手摇驱动,转还是能转,不过效率嘛——请问炮手你单身多少年?
等减震结束,“卫士”立刻前进跳下站台回转机身,背对T-34/76的残骸,站到了T-34/85的侧面。在炮手用人力驱动炮塔继续瞄准“卫士”前,23毫米速射炮对着车身炮塔连接处打出了一轮长点射。
爆炸发生在装甲外,燃烧也是,高速穿甲弹打上去依然火花迸溅,却并没有穿透后的钝响。尽管那里是T-34/85,乃至所有坦克的弱点——窝弹区,但是用23毫米“小砸炮”,想击穿还是很困难的。
不过贝科夫本来就没想击穿,他的目标,是帮着装甲挡住穿甲弹的东西。
“长官,已经卡住了!”
当SV-98的提示传来,弹药消耗近三分之一的“卫士”停止了射击。打进T-34/85窝弹区的穿甲弹破坏滚珠轴承,成功卡死炮塔座圈,使炮塔完全无法旋转。他的目的达到了。
“4号,我们快到了,你撑住!”
无线电也传来了西面白桦站民兵的声音,两件幸运的事情加在一起,本来应该是……可实际上,从栅栏那边赶过来的白桦站民兵,对贝科夫来说简直就是灾星。
“那你最好快……”
“嘭——”
爆炸声中,刚刚让T-34/85失去作战能力的“卫士”往前踏了一步——这并非贝科夫控制,而是平衡装置为了避免机身往前倒的应激动作。“卫士”被枪榴弹命中了!
入侵者没有拆掉“卫士”的后视装置,当榴弹在机身右后方炸开,贝科夫清楚地看到,保护电动机的间隙装甲崩裂开甩出数块碎片。那个位置及其附近受影响的装甲,已经不可能再抵挡枪榴弹之类的爆炸物。
危急情况中,贝科夫的精神集中起来,周边事物又一次慢了下来——前锋的两辆T-34均在逆时针回转炮塔,残存的敌方步兵都在装填枪榴弹,也就是说,此时左手边的站台,可以提供点儿短暂的安全时间。
如果你真的是卫士,这一次请保护住我。
“咚——”
再度踩下前进踏板,“卫士”极速前冲,在敌方步兵枪榴弹发射前跑到2号避难室的大门边停下,回转机身使用轻机枪疯狂扫射。机枪的弹药余量,还足以够他嚣张十好几秒。
伴随几个黑山匪徒身体开出血花,几发榴弹也在“卫士”身后的钢制大门上爆炸,冲击波灭掉了门上的部分火焰。运气还算好的贝科夫没让枪榴弹打中,反倒用四联装RPK-74压制住了从刚才突击扫射中幸存下来的黑山匪徒,现在只要撑到西侧栈桥的白桦站民兵过来,战局就能逆转。
“长官,RPG!”
SV-98的提醒稍有些迟,贝科夫没怎么在意的那辆坦克歼击车乘员舱顶盖突然打开,一个黑山站的坦克兵拿着火箭筒钻出来,瞄准了侧对他的“卫士”。
他们之间的距离绝对不超过80米,哪怕是RPG-7最慢弹头120m/s的初速,也只消半秒多就能给“卫士”致命一击。少年的抗争似乎结束了。
“轰——”
火箭弹命中目标,爆炸的火光将隧道照得透亮,回音这个副产品,让很多应对不及的黑山匪徒陷入了短暂失聪。串联破甲战斗部,别说“卫士”12毫米厚的侧装甲,就是T-54坦克120毫米的主装甲也挡不住。
“哈哈,死去吧你!玩具机器人!”
“该死的是你们!”
贝科夫的怒吼通过外部扩音装置传出,在车站中令人耳膜疼痛的回响,机炮射击的声音随后将之覆盖。在听到这些声音前,使用RPG后没有及时躲回去的黑山坦克兵,已经被23毫米机炮弹打成两段——还算完整的下半身落回车里,刚好让血和肠子洒到同伴脚边。
伴随着金属脚爪踩踏地面的声音,高大的身影冲出烟尘,驾驶舱左侧机炮扭曲变形的“卫士”,又一次站到了黑山匪徒的眼前。这台“左臂”不断有熔融金属滴落的战斗机器,似乎在告诉入侵者:不怕死的就来啊!
时间倒退至6秒前———
和SV-98使用着同一双眼睛的驾驶员看到了那致命的威胁,攻击对方是来不及了,他只能赌把运气。火箭弹从发射器中脱离的那一刻,他同时踩下了前进和起跳踏板。
“碰撞警告!”
位置传感器探测到机身右侧高速接近钢制大门,向驾驶员发出了警告,但在这声音完全传到贝科夫耳朵里前,火箭弹如蛮牛一般刮到“卫士”驾驶舱的左侧边缘,而后以千钧之势撞到了机炮炮管上面。
“轰——”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让机身一阵摇晃,即便没有处在金属射流的正前方,那种死神手掌从鼻尖处挥过的感觉,依旧让贝科夫全身紧绷、汗毛倒竖。直到那个嚣张的声音通过SV-98的采音模块传进驾驶舱,少年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混杂的情绪驱使着他,摆正机身,发起反击。
串联破甲战斗部对舱内乘员杀伤力,确是极其很可怕的,但如果没打中装甲在外部爆炸,它的杀伤效能甚至不如普通榴弹。这发揍到卫士23毫米机炮炮管上的RPG,就是鲜明的例子。
“长官,T-34两秒后瞄准我们。”
“看到——”
原本往前奔的“卫士”一个急停,随后弹性耦合元件超负荷驱动,让机身违反操作守则进行了后跳。风帽穿甲弹从主装甲前方飙过,裹挟着上世纪40年代的苏式暴力美学,砸进了支撑站台弧顶的墙柱。
“嘭——”
碎裂的水泥和砖块四溅,85毫米坦克炮的攻击几乎将承重柱打断,违规操作躲过它后幸运站稳的“卫士”不敢待在原地,回转机身就打算往车站东侧跑。也就在这时,三名蹲伏到站台下面的黑山站匪徒同时露头,抬起枪口,将枪榴弹打向了“卫士”脆弱的腿关节。
“嘭嘭——”
“失控!失控!”
在伺服系统的警告中,失去平衡的机械巨人侧倒在了避难室门前。一发枪榴弹正中右腿第二个关节,这对正在前奔的“卫士”影响可不得了,倒之前像跳华尔兹一样转了一圈半。
“简直大麻烦!”
“噗嗤——”
人体碎裂的声音并不比23毫米炮射击的声音大,但在发射枪榴弹的其余两个黑山匪徒耳中,那几乎比世界颠倒带来的响动还大。
又是两声后,三个打倒“卫士”的黑山匪徒,分别变成了“碎裂”、“燃烧”和“开洞”。23毫米炮弹链的排序,决定了他们三个的死法。
黑山的人总是贪得无厌,不相信见好就收的道理。金色熔炉,纪念碑,他们早已掠夺了足够的资源。
“他大爷的。”
绑着安全带,贝科夫依然还好好的坐在驾驶位上,右侧的机炮尚且能动,及时反击便将敌人送去地狱。可地狱之门,似乎想让少年也进去看看。
尽管受视界限制看不到实体,贝科夫还是能推测到T-34此刻将炮口对着哪儿。熟练的装填手,只需8秒左右就能给坦克炮装上新的炮弹,他恐怕是没时间了……
“嘭——”
“轰———”
炮弹出膛声和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但痛楚和死亡并未降临——震荡从“卫士”的腿部传来,85炮磨损严重的膛线让炮弹“稍微”飘了点儿,本来直射驾驶舱底部的高爆榴弹,打到了悬空的右脚爪。
它真的成了卫士。
“长官,你最好赶快从驾驶舱里出来!”
被绑在“卫士”顶部的SV-98此刻是如此的憎恨自己,恨自己是一个力量不大的狙击型人形,连这种细绳子都挣不开。一发不中,T-34肯定会再补一发。
“我正在尝试!”
同轴机枪的扫射实在是恐怖,贝科夫解开安全带后,推开右侧舱门试图逃离,结果头都还没露,子弹打中装甲碰出的火花就将他吓了回去。
贝科夫可没有动力装甲啥的,肉体挨上一发机枪子弹不死,现实里根本就做不到。恐怕,他只能在被打死和被炸死之间做选择了。
“98,我如果死掉,你就属于法伊娜婶婶。”
“长官!”
“轰———”
几乎令心脏骤停的震动从身侧传来,后视系统离线、行动控制离线、动力系统离线,备用电池还勉强维系着的伺服系统告诉贝科夫,“卫士”驾驶舱的后半截完蛋了。它由电力驱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自己爆炸的几率很低。
连续呼吸三次,藉由糜烂性毒气对皮肤造成伤害带来的疼痛提神,贝科夫踩着“卫士”的左舱门转身,让后背朝向了入侵者的坦克。他并不知道刚才那炮是另外辆T-34用76炮打的,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又一次要抛硬币了——生或者死。
“哗——”
SV-98寄放在自己这里的背包被扔出舱门,下一瞬,密集的机枪弹就将它撕成了碎片。T-34/85的主炮装填此时该是完成了,它会将炮口俯仰角下压,以便攻击驾驶舱正下方。
冒着被DT机枪打成筛子的危险,贝科夫起跳在驾驶座侧面用力一蹬,双手扒住“卫士”顶部装甲边缘往前一带,整个人就像猴子一样倒着翻了过去。又一次,角度帮助了他。
“轰——”
爆炸在贝科夫还处于半空的时候,就于“卫士”驾驶舱内发生,死神的手掌这次从他的脚后跟摸过,还是没碰到他的本体。上瞄同轴机枪和下压主炮的攻击空隙,贝科夫赌赢了。
爆炸声中,翻越方式的不规范导致贝科夫脸朝下摔到了地上,幸好戴着防毒面具,鼻子没撞歪。落地的瞬间,贝科夫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她和毁灭之间,仅有10毫米的间隔。
侧翻身用手臂在地上一撑爬起来,贝科夫飞快回到内部正在熊熊燃烧的“卫士”旁边,从携行具里取出精锐们给的手雷,一股脑扔了出去。鬼知道那些掩体之间还藏着多少黑山的家伙,用弹片犁一遍再说。
“长官……”
在手雷的爆炸声中,贝科夫终于将目光挪到“卫士”头顶,抽刀把绑住SV-98的绳索割开。那些绳子软塌塌的坠地,少女也像它一样,根本没有半点自主行动能力的,落到了少年怀里。
将SV-98缓慢地平放到地上,贝科夫一边聆听着爆炸声下的惨叫,一边检查着背脊上还插着外接线的恋人,“98,告诉我你现在的情况。”
SV-98想要起身,但是伺服系统告诉她,你现在爬行都做不到了。不得已,她只能露出也许能让贝科夫心安的微笑,“长官你给我买的防刺甲被击穿了,身体前部现在全都是高温金属碎片,我想最好尽快把它们移除。”
“如果会伤到你的关键部件,尽量别乱动,如果影响不大,你先自行拔除。”把手指从护圈挪到板机上,贝科夫借着站台吊灯的光看清了残存入侵者的现状,“马上结束,我就来帮你。”
“好的,长官。”
贝科夫还不清楚SV-98的状况有多糟,但他知道,他们要赢了。
将炮口朝向西侧的坦克歼击车,此时已经被磨磨蹭蹭赶来的卫士5号,用PF-98的120毫米破甲火箭弹变成烤箱,剩下的两台T-34想要回转炮塔反击绝对是来不及的。生死关头,其中一辆的乘员选择了全速(8km/h)倒车,另一辆的乘员,则选择了弃车。
AKM落在驾驶舱里了,估计已经烧焦,看来还是得用PP-19。
这些击倒了4号“卫士”和他人形卫士的入侵者想要逃跑,贝科夫,可并不打算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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