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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予取即予求(一)

第六章 予取即予求(一)

………

木卫三美第奇(Medicean Stars), 太阳系内最大的卫星,也是完全由南柯一族掌控和栖息的殖民星。

在美第奇星界壁内,充满科技感的建筑群构成一座天人城市,这座城市内的天人大多是【正义】阵营的普通公民。而在这所巨大城市的中心,则是一座停靠在地面的巨大舰体————正是南柯一族的〈天府星〉号,全长二千五百公里,宽两百公里。

和地面的未来风格城市不同,〈天府星〉甲板的五分之四都是露天状态,在这之上是以“O”型方向环形陈列满的中式古典建筑,而“O”的中心则是一座巨大山体,所有的建筑物都围绕着它而排列。

在这高山之巅,只有一处深红道观,观名“离恨天”,在道观的最内侧庭院中————

“叮咚咚……咚咚咚…………”

假山上循环往复的流水注入竹筒,流水划过交错倾斜的竹片,被注满的竹筒倾斜再次敲击在石潭边;每隔一段相近的时间,惊鹿都会清脆的鸣响……

柳树、枫树、银杏树、梨树分别位于庭院的四个角落,春、夏、秋、冬四色的落叶交织,竹石小道轻蜒排布在丛面。

『…空甯宓,混然无物。无有相生,难易相成。份与物忘,同乎浑涅。天地无涯,万物齐一。飞花落叶,虚怀……』

在梨花白叶下的石台上,一位身着霓裳的女子盘坐于此处凝神吟诀;在她身前悬空立有一柄天蓝细剑,女子周身仿佛自有一股空灵之韵;

女子肌肤似雪,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如漆夜间的紫薇长发及腰垂幕,美得似那误入尘世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遥不可及,不可方物。

庭院极致的祥和中,隐隐带有一丝返璞归真的禅意 ,《大道至简》的四字牌匾悬挂在庭院上,人与自然的互相调和出现在这不合时代的古典庭院。

『…莫然无魂。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

『————关于那件事……父亲没有反对,但也没有同意』

一头蓝紫暗发的男子倚在门边,男子纤细的长腿搭拉在门檐,白色的现代衬衣外却是一件鹤氅,纤美的面庞和女子竟有几分相似。

『…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

『对不起…我……』

院内之人的无视让男子额眉轻皱,她越是如此,他的内心就越是不安……

『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水起风生!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女子睁开双眸,在她身前的悬空之剑化作淡蓝流光消散。

『…弟弟,进来吧』

女子对着并未上闩的木门轻声道。

屋外之人听到女子对自己的称谓后,环抱的双手不禁紧握成拳。

即便快到步入成年的年龄,南柯子也不敢确定该如何看待屋内之人,自己生父妹妹的女儿,名为一夕如梦的姐姐……

(明明是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至亲,但是……那个女人,根本就不知道姐弟之情,单纯地按照辈分在叫我……那个女人…为什么她不愤怒……为什么在知晓自己的悲剧人生后,依然听话的跪在那个男人的脚下…到底是为什么…?)

『…我就站在这里和你对话,到现在我都也还不敢正视你,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抱歉…』

在一番挣扎之后,南柯子无力地说道。

『没关系,弟弟,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咚————!”

门外的巨响打断了一夕如梦的话语。

『够了!本来这些话…都该我来说才对……』

在南柯子身旁门柱上,已然出现一道凹痕。

(为什么都要由她一个人承担?都是自己太无能,没有她那样的才能…)

『……算了,我先走了』

南柯子转过身刚走出几步,步伐又突然停下,回头看到被自己砸出的凹痕,额头微微一皱。

(那个女人说不定又会挨骂吧……?)

南柯子转身走过去,金色的光子流在南柯子手上构织成光子矩阵,凹痕被快速修复。

看着恢复如初的门柱,南柯子满意地轻轻点了点头,但是屋内依然没有任何声响。

(没有一点儿反应唉……)

『如果你成功了…就来彼岸花吧,我也在那里…姐……』

南柯子轻轻一叹。

屋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重归庭院内的宁静……

一夕如梦正坐在台面,白色的襦裙右衽上,赤龙斜居向衫臂,腰下艳红的襦裙因为坐姿的缘故,如黄泉中那盛开的曼珠沙华。

在她右侧的刀架上支挂有一柄奇异灵刀,笔直的柄首与纯白的方形刀镡构成柄身,由清水构成的透明刃身缠绕着丝丝灵气,内部的细流轨迹划过各式各样的图案,不断重组与变换,高山流水、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飞禽走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无穷的世间之景由流水不断交织构成。

————至今犹还记得,那是灰暗阴沉的一天,雾雨朦胧;自己的身心和天空一样,冰冷、麻木、还有疲惫不堪………

大人们不分男女老少,全是一袭深色的黑衣,放眼望去,自己被窒息压抑的氛围淹没,而自己又显得格格不入。

即便是在那样的雨天,我依然能看到……看到在他们脸上划过的泪痕。因为与生俱来的天赋,我能敏锐地感知到人心透过双眼散发出的情感,而注视向自己的目光,大多都是庆幸和深压在心底的恶毒,不过————

那都不重要………

在这里,只有我身上穿着和周围格格不入的白衣,因为今天,是我母亲的第七个忌日。

失去自主意识的身体任由仆人牵引,我来到身着黑色鹤氅的男人身前;那个男人蹲下身告诉我,他是我的祖父,在簇拥围绕的那块石碑下,正是自己陷入长眠的母亲……

虽然我早已知晓,我并非如大圣那般由神石所生,我也有自己的亲人。

在此之前,我的一切只有进食、学习、休憩,便是独自一人艰难爬上山巅。

在那里,无名之人负责传授自己剑技,只有那样做,我才可以获得生存下去的一切,在那短暂而又漫长的时间里,无名之人会告诉我外面的世界。

他告诉我,我也有自己的母亲;他告诉我,我和他不同,我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他告诉我,这个虚假的世界不过是在模仿名为“地球”的模样,他告诉我————

我的一切都是虚伪的存在。

原本,我是那般想要融入这个世界,期冀能达到那些陌生人的期待活在这个世界,而他,将我的一切粉碎……

我并不恨他,相反我很感激他,感谢他与我的相处,教会我学会喜怒哀乐,没有让我沦为一介行尸走肉,即便他粉碎了我的世界……

十二年前,自己平静的坐在这里,听及祖父告知自己的存在,还有自己的妈妈的故事,而他的名字叫作南柯道心。

虽然他极力表现得平静,但依然能感受到他谈及自己妈妈时,内心的惋惜和悲痛……

————在他讲妈妈的故事时,作为元凶的他为何如此悲痛?

我不明白,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明白,名为“南柯月”的女人到底犯了何等大罪?竟让如此怜爱她的男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将御灵刀〈勿忘〉交付于我,他说这是他原本传于自己母亲所有,母亲当年放弃了这把灵刀弃族出逃,现在他再将其传承于我。

由我坐镇在这虚伪世界,镇压南柯祖地下的恶鬼修罗,以护族天师的身份庇佑南柯灵脉……

按照承诺,他告知我真向,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用无名之血,祭剑开封。

在我十三岁时,我做到了,手刃了伤害母亲的仇人———十阎殿之主,无名魔主的鲜血为〈勿忘〉开封。

取而代之,由我成为古剑“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唯一传人,万剑之师。

『…你的存在本就是错误……你……只能用这四个陌生名字的活下去,一辈子活在南柯的暗影下……被……淹没…一夕…如梦………』

作为我的师父,无名魔主在最后的最后,叫出了我的名字……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我逐渐知晓手中剑之真谛————

吾观自在证道之物,化作飞花逐月之舞。

何人知晓吾辈心之所向?生来孤身一人,此生已然天命所定。

然不悲、不喜、不忧,皆因吾之剑,为无上极意神妙剑。

剑所天成,人由心生。

浮生若梦,若梦非梦。浮生何如?如梦之梦。

人生如雾亦如梦,缘生缘灭还自在。

我观天道众生离苦得乐,唯有一人已然先行所至。

孜身一剑凌立,此即无上芳华绝代,那即诸天万道之帝。

此之剑若出,注定受世间圣歌传颂,纳芸芸众生礼赞。

负先祖之名,弃六道轮回,独身战天之极境,此为吾心之所向。

念此,吾已彻晓;上穷碧落下黄泉,此心不再两惘然。

皆因吾之真名————南 宫!

一夕如梦轻捧起刀身,接触的刃面没有对的手心造成

丝毫的伤害;它似乎根本不够锋利,如果它也佩称为剑。

(得此认可………我能行吗…?)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一夕如梦手捧奇刀,轻语刀身背面的八字刀铭。

作为先祖传承之物,〈上善若水〉感应到呼唤而开始苏醒回应————

流水冲出透明刀身化作一簇鱼群,围绕在一夕如梦身边游动;海波水浪冲出庭院,在南柯祖境上空,无数巨大的古文字从天而降,参天巨鲸的轮廓出现天际,环绕的鱼群应声冲向天际……

“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

“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

“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

让人心生敬畏的洪亮之声回荡在冥冥天地间,响彻祖脉之巅,那是先辈留下的后事警戒,唯有真正的传承者才能呼唤出真名。

一夕如梦单膝跪拜,这是先祖的警示,也是自己必然的使命。

『先祖忠言警戒,后辈一夕如梦必定铭记于心!此行下山一别,行走入世,必定行天之道,不辱我族真名!』

一夕如梦跪拜在地,面对先祖教诲起誓。

“嗡嗡嗡嗡嗡——————……!”

天阙的巨鲸高声鸣叫,喷涌出参天高泉,鱼群们闻声欢喜起舞……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后辈行世谨记,必能重唤我族真名————!”

一位长者之音响彻天际,那即是南柯一族先祖。

…………

山脚之下的道观牌楼前。

在下山的阶梯上,和南柯子迎面走来的是一位已经步入中老年的男人,在他身上穿着和南柯子一样的深色鹤氅;和南柯子外着鹤氅内着衬衣的半吊子不同,男人是手持羽扇,头戴纶巾,完全的古典装扮。

『父亲…』

『嘿!乖儿子,你又回来看你姐啦?嘿呀,来了也不说一声,满脑子都是你姐你姐的!这次还好是给你爹逮个正着,否则又给你不声不息的开溜了!』

男子看似优雅文人,实则动作尽显一副粗鄙模样。作为南柯子的父亲,随意勾肩搭背在南柯子身上。

『父亲,我把〈上善若水〉交给姐姐了…』

一旁男子无论如何地热套着近乎,南柯子都是一脸失落地看着地面。

男子突然一怔,脸色转瞬恢复了正常。

『…啊哈哈…我们隐仙一派千年传承到这一代,几乎到了灭族的境地,也顾不得一些祖训了;给就给了嘛,别人又用不了,就一个装饰品而已,没事儿没事儿…』

『…………』

父子二人陷入沉默的境地。

南柯阳轻轻拍过南柯子颤伏的肩头,亲生小妹的死,他又何尝不为之心痛呢?

『孩子,如果想要为你姐平冤,就努力成长为…一位合格的统治者吧!』

『父亲…』

南柯子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眼前的男人黑色的胡须中,已经出现捋捋白荏。

『三十三层天,离恨天最高。你姐有那样的天赋,注定是应天运而生,何必再用我们这些世俗的眼光去看待?如果她做不到,那就是机缘未到,做到了那也……』

南柯阳手摇羽扇,看着抬头头顶的道观牌匾喃喃自语,但是所看到的景象却为之色变!

察觉到自己父亲的异样,南柯子急忙转身看去———

在那山巅之上出现祥瑞之景,漫天古文字显现天际……

………

短暂的眩晕让在脑海之中过往的记忆有些错乱,大脑渐渐恢复了意识,眼前的是名为景涩的少女,她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因为短暂失神的缘故,手指下意识地抖动了下,奇异的触感传来————

手心传来的是少女胸前柔软触感,因为不可抗力的缘故,我的身体压在了少女身上……

夜空起身,伸手拔下插在后脑勺的玻璃片,上面依稀带有淡淡血迹。

『啧————!』

在身后,原本的玻窗和墙面全部被炸毁不见,街道上是还在燃烧的车辆残骸。

除开尸体的残跟断肢外,就是不断哭喊奔跑的人群,彼岸花的治安警察已经到达了这里,消防机器人和直升机奋斗在火焰中心的第一线。

就在刚才与那黑色武士的短暂对视后,夜空就明白自己有不得与之一战的理由……

『唉…都说了叫你不要来的……』

回头看着地上昏迷的少女,夜空微微一叹。

景涩被夜空以公主抱的姿势抬起,所行的方向是最近的医疗救护车。

『医生拜托了!这里有位伤员』

听到有人的呼喊,机器人立刻抬起担架过来;在医生指挥上,景涩被快速推上医车,车门关闭后快速驶向医院,排在后面的医疗车补缺继续接纳着伤员……

望着远去的医疗车,夜空甩了甩手,黑与红二色交织的能量喷涌,地面只留有一堆带血的玻璃残渣。

在数百米的高空,被绯红星空浸染的双瞳扫视着地面,繁华的池袋店街道一览无遗。

『嘁———!』

血红色的量子矩阵出现在夜空身后,轻微一踩便飞射而出,超高的瞬时加速度下,眼角溢出一串红色流光……

『嗯————?』

站在某栋建筑之上俯瞰的黑色武士突然感受到极速迫近的杀意,抬头一看————

夜空的极速居合瞬间而至,这样的距离和超高速预计会直接从武士左肩贯切到右肋,但是……

黑色武士瞬间单手触地俯卧下身,原本的最高切点从左肩转为空气,避无可避的一击起始点落在了高处。

后背削长的太刀以位置刚刚好的角度拔出,斜向下的木刀被仅拔出两寸的刀背制动。

即便如此,强大的冲击力依旧将黑武从顶层打穿到楼下,人形空洞贯穿数层,黑武最终大字形地陷在往下第四层。

夜空看了看手中的木刀,无锋木身已经断裂,丢弃掉手中的木棍;黑色量子流缠绕在夜空双手,猩红色的臂铠具现在手臂,手掌、后足分别被拳甲和足具装甲覆盖,猩红的假面从下额两边展开、组合,夜空双眼闪过一抹妖艳赤霞。

『〈Tindalos(廷达罗斯)〉,这时候别给我掉链子,这次完事就回去修你』

夜空对着手中的臂铠自语。

黑武依旧陷在地面未曾动弹,像是已经进入昏厥般。摇曳的火花在〈廷达罗斯〉上的【爆裂驱动】迸放,夜空一跃而下,没有量子矩阵加持,任由重力加速度的带动下轰击向黑色武士————

地面的黑武双眼突然闪耀,即便如此,重拳已至!强大的冲击动能一路将二人推到最底层。

原本瘫倒在地任人宰割的黑色武士,此刻的姿势却是————左掌放于胸口,紧紧握住砸向自己的超重拳;而他左手的刀身被夜空紧紧握住,刀刃停留在夜空后颈几厘米处。

如此近距离下,二者都无法看出对方真容,对弈的姿势陷入无声角力。

『有意思!招招致人死地,这可不像一个学生啊~』

在短暂僵持之下,黑武铠甲内传来大叔的声音,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是啊,可惜你没死…』

夜空并未因他那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而放轻力道,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不过……

夜空的〈廷达罗斯(Tindalos)〉上,【爆裂驱动】摇曳的火花逐渐萎缩原本就有的故障,加之一直到现在都处于负状态;夜空后颈的刀刃因为是反手抓握,在这番此消彼长下已经开始出现劣势,右拳已经有隐隐被他手掌推起……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哦~』

『…………』

面对恶趣味的吐槽,夜空只是用无声和冷漠的眼神回应。

夜空手中的拳头放弃继续出力,甚至主动放开了一点位置,在其身后的刃身再度下落一丝距离,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就算你现在放开,我也不打算你的偷袭啊』

『嘁————!你想多了』

夜空的拳头立成手刀,黑色武士突然本能的感受到致死威胁!

黑色武士改变角力杀死对方的想法,取而求次立刻脱身。

黑武放弃向即将切敌后颈的刀身继续发力,被夜空左手抵御的刀刃突然失去份量;同时,竖立手刀势的拳甲变换成尖锐的五指爪刃,即将刺传黑武手掌的瞬间,武士松开的右手作拳将夜空揍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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