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短剑落地——
胡月养早已察觉对方的异常,在对方松开剑柄的那一刻,就一步绕到陈柏身侧,扶住即将软倒的少年。手指同时在老四右臂上连按几处穴道,缓解并释放积压在血脉内的元气。
陈柏浑身发热,像极了高烧不退的重病患者。满是汗珠的苍白脸颊上更是浮现出一丝病态殷红。
略作犹豫,胡月养缓缓卷起对方右袖。在场众人忍不住一阵低声惊呼。
那根手臂,满是渗出了皮肤外的细小血珠,触目惊心。
“来人!”
唐家堡办事素来滴水不漏,小小的考核也是在不起眼处待命着几位明级的高手。胡月养出声的那一刻,几道身影二话不说直接从角落处抬着担架箭步而出,把陈柏给抬离现场。不到盏茶时间,少年便已躺在唐门专用药堂处,接受唐门专属医师的看诊。
我们宿舍三人,自然也跟随担架去了药堂那边等待结果。
看着我们几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胡月养并没说什么,更没提醒对方考核还没完成必须留下之类的。唐门人性子冷,可不代表真的无情。若是连自己同住一屋檐下的朋友出事了也无动于衷,那样的人,不要也罢。
虽然事主已经离开现场,可这一场“意外”还是掀起了一番讨论的热潮。在一片交头接耳的嘈杂现场中,胡月养俯身捡起那柄落地后渐已恢复寻常的短剑,端在手里查看了一下。
剑柄处零零散散地沾着一些细白色的粉末。不是沙子,而是盐粒。
没有人会无聊到带盐粒过来考试擦手。所以,唯一的解释是这些盐粒都是由汗水蒸发而析出的。
到底是什么情况,才会导致一个炼气门外汉控制不住体内的元气,而差点连自己都“烧”死?
他想到了某些东西,神色有些凝重。
与胡月养类似想法的人不止一个。
楼阁上,一直斜躺在竹椅上的唐二小姐停止了敲打扶手的小动作。沉默片刻,她对着那空气说了一个字——“查。”
话语声落,身后的暗处传出一阵细碎的衣袂摩擦声,随后是逐渐远去的脚步与呼吸。
唐二小姐靠着竹椅,望着楼外天空。
天边,不知何时飘来好几大片乌云,仿若大师随手挥就的泼墨大作。
有暴雨将至。
……
……
医馆外的长廊,阿基双手抱胸斜倚柱子,我蹲坐在阶梯边,而老三则双手扶膝,默默地坐在长椅尽头。
身后的药堂侧房内,隐约传出有些激烈的争论声,时不时还伴随着来来回回的匆忙脚步。偶尔有药僮捧着水盘经过长廊前去换水,我们三人看在眼内,也不敢出声询问,生怕打扰到对方的救治工作。
也不知是渐到黄昏,还是快要下雨,天色开始变得暗沉。
我看着这片灰色天空,有些恍惚。
一样是那个大雨将至的午后,一样是冷清寂静的医馆门外长廊,一样是那若隐若现的急促脚步声在敲打着门外等待人的心扉。
唯一有些不一样的,是这边的空气并没弥漫着那股仿佛怎么洗也洗不掉的消毒酒精味。而这边的医师大夫,也没有一身白大褂,而只是套着普通的淡青色医师袍。
我不喜欢白衣服,因为那会让我联想起孝服。
许许多多的回忆,还有遗憾。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堵象征着生死关的木门再度打开。一身医师袍的老大夫在药僮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他性命无碍。”顿了一下,老医师似是有些犹豫,“只是有些较为特殊的情况,需要和家属谈一谈。你们几人,谁是他的亲属?”
我内心咯噔一下。
世间一事,最怕的莫过于“只是”两字。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阿基看了看一直低头蹲坐在阶梯上的我,略作思忖,上前了一步:“大夫,我是他大哥,有什么就和我说吧。”
老医师点头,转身进了屋子。阿基拍拍我背后,随后也跟着进去。
老二阿汤一直焦急地在走廊上转来转去。而我,则一直在看着院落的泥土。
一滴,两滴,三滴……
噼啪一声,今年入春以来的第一声春雷,总算是姗姗来迟。
……
“医师说,老四那是服食了大量天元散的症状。天元散是一种自西域传来的特殊药物,药性燥热绘烈,普通人微量服食后,会全身发热,并会产生一种神明开朗的短期错觉。但实际上这只是虚幻的错觉。纯阳那位先祖就曾叱责过此药毒性大于药性,而且极易使人上瘾,朝廷早已明文禁止这类药物流通。”
“他为什么要服食这些药?”阿汤忍不住问。
“还不是为了考核……天元散这玩意,普通人服食只是为了一瞬间的飘然**,而炼气之人服用,却会激发身上潜质,强行聚气于经脉内。可问题是,以老四眼下的气海,经脉,要不是当时胡月养师兄临时替老四强开几道门脉泄气,可能老四早就爆体而亡了。”
至于那天元散到底是从何而来的……联想到今早天未亮老四就瞒着我们出了门,答案已很明显地呼之欲出。
“还有一事……”犹豫了好一会,阿基这才下了决心,低声如实禀告,“老大夫说,老四因为过量服用天元散,导致体内尚未温养过的几条经脉尽废,这辈子,怕是再也不能炼气了。”
阿汤一颤,忍不住一拳敲在那柱子上。“妈的!!”
老四的脸容不住在我眼前掠过。
犹记得入学的第一天,他老气横秋地说要当我们老大,结果被暴打一顿后,成为了地位最小的小弟。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虽然时间尚短,可四人的关系却似是过了十年的老友那般铁。
老四说过,当小弟,他不介意,只要能进唐门,能成为那人人敬仰的唐门大侠,那就是最大的愿望。这位朝气少年不止一次地在宿舍内大声拍胸,说有朝一日,定会挎剑策马,威风凛凛地荣归故里,让家族那些看低他的人都啪啪打脸。
“三哥,我真的不想就这样被驱逐出唐门,”
昨晚,他就是这般看着我,像是落水想要捉住最后一根稻草的人。
我沉默地站起身来。
阿基看着我的背影,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老三,你要去哪里?”
自来到医馆后便一句话没说的我,侧过脸来,嘴唇微微阖动。
大雨嘈嘈,淹没了天地间一切的声音。
阿基却是听明白我的话了。
“老三,别冲动!”雨幕后透来阿基的呼喊:“堡内的暗组已经去调查此事,到时结果如何会自由定论,你不要擅自……”
雨声渐大,大到我已听不清阿基的声音。
行走在一片灰霾天空下,任由大雨拍打着身上的衣衫。
冰凉的雨水冲洗着有些滚烫的脸颊。
原以为,到了古代便不会有如此多的腌渍事。可没料到,这才几天啊,便亲眼见到了一名伙伴落得个终生无望武道的结局。
“世道从来都是不公的。”
想到某人曾经对我所说的一句话,我忍不住在雨中笑出泪来。
**妈的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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