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夜,漫长的黑暗,还有漫长的等待。
处在星河图书馆中的人们,感觉到的就是如此不可理喻,又理所当然的时间流逝。
没有希望,一无所有,甚至了无生气……本该是如此颓废着的他们,却因为突然出现的一点的微光而有了激情。
“你们看,那是什么?”
随着一道白光划破夜空,笼罩在人们心中的不安,忽然消退了不少。
那是突然敲破这无情黑暗的白鸟之光。
当高塔上的魔导器被粉碎瞬间,笼罩在星河大地上的红月忽然悄然退散。随着那不详的红色慢慢消失,星河大地也多了一点人的生气。
“我们来唱歌吧。”从地下室出来的雷娅,看到了这一幕,忽然微笑地说道。
“唱歌?可是我们不会唱啊……”
“嗯哼。”雷娅摇了摇头,轻笑道:“唱歌,并不是表演。并不需要你有多好的音色,也不需要你有多好的功底,只需要一种随心所欲的心情。”
“看那些光,有没有想起无数个黑夜里带给你们安全感的那个人,看那些光,有没有想起那么一首在心中撩来撩去让你想要高声大喊的心绪……如果你们都有这样的感觉,如果你们都有这样的心情,那就和我一起唱吧。”
“虽然我们没有保护星河的力量,但我们可以……可以告诉别人,那紧抱着希望的心情。”
轻轻扬起嘴角,七尾灯照的雷娅的脸蛋越发娇艳,此时,一道幽远的旋律从屋里响起。原来是乐手弹出的乐曲。
下一个瞬间,雷娅哼出第一个音符。仿佛被雷娅所感染,图书馆内的众人也慢慢闭上了眼睛,唱出了属于他们的歌。就连那位哀伤的茉莉都唱出了心中的那首魂牵梦绕的歌遥。
“拥抱吧,风儿
没有寻不着的归途
没有找不到的终点
……”
从星河图书馆里传出的,并不是什么优美的歌声,虽然混杂在其中的旋律有可取之处,但更多的是五音不全以及破锣嗓子的人,唱出的完全不能称之为歌声的歌。
可是,处在地下室中的雷亚,忽然睁开了眼睛,那硬邦邦的脸孔,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真有你的……雷、娅。”
参差不齐的声调,软绵绵的歌声,毫无特色的大杂烩,却随着一股清凉的风吹遍了整个星河。
无论是在失控的食尸鬼中寻找空隙脱身而出的箜榆、艾特,无论是气急败坏无处可施的菲尔维和正在计划着什么的莱恩斯特,还是正在高塔之上,展开光翼的纱叶,就连自相残杀的食尸鬼,都听到了这股从心底涌出的歌声。
甚至连远在忒提斯之湖的“巨人”,都听到了这个歌声。
拥有唯一眼睛的“巨人”,睁开它那由魔物之血和人类之骨组成的眼睛,然后朝着歌声的源头迈步前行。
黑鸦看着巨人跨过自己的头顶,心中忽然涌出一道乱七八糟的声音,虽然并不明显,但黑鸦仍旧可以将其判断为……
“歌声。”
“黑鸦,你在说什么?什么歌声,我怎么没有听到?还有那个巨人它怎么了?”
没有理会大呼小叫的灰色杜鹃,黑鸦也跟随在巨人的身后,往星河的方向跑去。
“伪神之件在哪里?”黑鸦突然问道。
“大概还在‘巨人’的心脏,也就是魔导器那里。”虽然灰色杜鹃因为没有听到那所谓的歌声而感觉到郁闷,但还是老实回答道。不过听不到那毫无章法的歌声,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吧。
退至星河城门处的莱恩斯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了头,眼神锐利地盯住前方,那黑暗的森林中,传出了危险的信号。
“怎么会,连它也失控了?”
大概是感觉到魔导法纹反馈回来的讯息,莱恩斯特皱起了眉头。
原来莱恩斯特在看到计划失败后,便想让在忒提斯之湖的魔导器自爆,从而让在忒提斯之湖的真正秘密彻底消失,可是就在刚才,他知晓了那个魔导器突然失控的消息。
“不过,作为其中的研究资料,或许那位大人会满意也说不定。不过……为什么失控的它会往这边来?”
一声苦笑,莱恩斯特却是若有所思地说道。
莱恩斯特的疑惑并没有来得及思考,那道巨大恐怖的身躯已经来到了星河的附近。
跟随着歌声,跟随着希望,“巨人”睁大着那猩红的眼瞳,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被黑暗沾染了的星河前。在它的眼前,食尸鬼结党横行;在它的眼前,死人吞吃生人;在它的眼前,城市摇摇欲坠;在他的眼前,一切恶人尽露无遗。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地方会变成这样?
这还是感觉中的那个地方吗?
不是了,不是了,不是了,错了,错了,错了。
所以……所以……所以,毁灭掉这一切吧!
那个恐怖的巨人如此大吼了一声,便不顾一切地冲向了星河。咆哮,足以让整个森林,整座为之撼动的声响,愤怒、怨恨、痛苦、还有眷恋一一从这个咆哮声中显露而出。
在黑夜中,睁开的独眼,犹如一颗闪亮的红色流星,显现在众人的眼前。那是比巨蛇更教人毛骨悚然、那是比孩童的房间更使人富有幻想、那更是比命运的断头台来得凶残的刽子手般的眼睛!
冷颤,一股莫名的冷颤突然从星河的众人心中冒出。
跟随歌声而来的巨人,却因为唱歌的人而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那个魔导器……是你启动了吗,莱恩斯特?”城门之外,本是震惊于独眼巨人的形态的莱恩斯特,却遭到了菲尔维的质问。“你是打算违背盟约吗?”
“可别污蔑人啊,菲尔维,我们的盟约可是有说明的,我的行为是完全合理。”
“是吗?刚才你是打算让我们改造过的魔导器自爆吧?”
“守护住秘密可是盟约的一部分。”
“但‘伪神之件’是属于我们鲁西魔导研究会的,莱恩斯特……你是真的想被杀吗?”菲尔维的身上忽然冒出一股贪狼嗜血般的气息,那是他愤怒的表现。
“与其和我现在因为误会而大打出手,倒不如想一想如何把‘伪神之件’取回来吧,战斗导师,菲尔维。”
虽然菲尔维的表情凶狠,但莱恩斯特丝毫没有和他动手的打算,反倒头也不回地继续看着独眼巨人的行动。
“哈哈哈……没错,就是这种表情,没错就是这种回答!”突然间,菲尔维大笑了起来,那满脸的愤怒和疯狂竟也随着笑声消失不见。“所以,我们鲁西魔导研究会愿意和你们合作啊!”
“你这是……”
“眼前的情况,很有趣不是吗?失控的魔导器,变身成了巨人,那个高大美丽的身影真令人着迷,不是吗,莱恩斯特?”
菲尔维话语的前后变化,让莱恩斯特吃了一惊。不仅如此,原本那种自心底产生而出的冲动情绪也从菲尔维的脸上消失不见,仿佛莱恩斯特刚才所见到的人,只是菲尔维的影子。
“你刚才是在演戏?”莱恩斯特惊疑地问道。
“我在加入鲁西魔导研究会之前,是一名戏剧演员。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表现出自己真正的一面,因为那可是战斗的破绽,也是下一次取胜的战斗智慧。”菲尔维笑了起来。
“就连你现在的表现也是吗?”
“哈哈哈哈……在这个命运的舞台上,就需要我的表演来取悦我们的神。不过,我得说,今晚发生的一切很有趣啊,高潮、转折、突进、完结,这种剧本真是太棒了!”
“难道说,那个巨人……魔导器的失控是你们安排的?”
“失去控制的食尸鬼,只是一群会自取灭亡的废物。所以,‘伪徒’便在忒提斯之湖等候时机,引起魔导器失控,单纯的自爆太无趣了。不过,会发生这种变化,倒不在我们的预料之中。这完全就是惊喜!”
“你们就不怕这种失控会引火自焚吗?”
面对菲尔维毫不掩饰的发言,莱恩斯特暗自警惕的同时,也不由得出言嘲讽道。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菲尔维的嘴角上扬道。
另一方面,星河之内的所有食尸鬼却是突然停下了自相残杀的举动,就像被诱人的蜂蜜吸引着,它们不约而同地朝着一个方向缓慢行走了过去。
“那个方向……”顺着食尸鬼行走的方向,箜榆他们也看到了那在微弱的光芒下,映照出的高大身影。
“不会吧?”
“额……”
惊讶,惊异,以及不可置信。那高大如神,却狰狞如鬼的身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震撼的大地,低头的风鸣。
虽然疑问,虽然不解,虽然恐惧,但那强烈的好奇心,和强烈的不安感,使得他们不得不跟着食尸鬼跑了过去。
“原来那就是失落神话中的‘独眼巨人’吗?”
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高大的身影,突然间,箜榆的心中冒出了这句话。
不过,当箜榆和艾特正在赶往巨人身边的时候,纱叶却是早他们一步来到了。
张开双翼飞翔而来的纱叶,如在天空中漫步行走的精灵,来到了巨人的身前。
本想冲进星河的巨人,却在窥见纱叶到来的那一刻,停下了冲动的脚步。
感受不到厌恶,感觉不到暴虐,也感觉不到恶念,拥有的只有深深的怨恨,和深深的愤怒,还有一丝飘渺虚无的眷恋。
所以,纱叶问道:“你是谁?”
声音不大,但纱叶确信巨人可以听到,也能够听懂。
没有说话,也没有咆哮,巨人突然盯住了一个方向,那是星河的图书馆,聚集了星河余下的所有人,所有的歌声的所在。
“歌声?”
顺着巨人的目光,纱叶忽然知晓,那里就是歌声传出的地方。
“歌声……为什么,想去那里?”
巨人忽然发出一声哀鸣。
“你说,那里是你的家?”
很不可思议,也很匪夷所思,巨人和纱叶此刻竟然交流了起来。但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是,由纱叶口中道出的内容。
与此同时,星河的所有食尸鬼也聚集到了巨人的脚下。它们无一不悲鸣,无一不哀嚎,如同被抛弃了的孩子,尽情哭泣。
“这是什么情况?”
刺耳的哭诉声,悲伤得不像是食尸鬼,就像是似曾相识的人类在用叫声相互诉说悲伤。
“食尸鬼在哭?”
箜榆惊讶地道。
不仅是箜榆和艾特,就连远处的莱恩斯特和菲尔维都对这种情况惊异不已。
“怎么回事,黑鸦?”即使是一向万事通晓的灰色杜鹃,看到这样的情景都不禁反问起一旁的黑鸦。
黑鸦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天空上的纱叶,那位白鸟。
“白鸟,你会明白吗?”黑鸦自言自语地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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