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很崇拜秦时里的盖聂和卫庄。”我说着将一把练习用的钝剑丢给海娜。“但后来,我孩提时代的这些偶像渐渐被真实人物所取代。告诉我,这究竟是好是坏?”
女孩没有搭话,只是默默地举起钝剑,眼神依旧冰冷木讷。为了方便训练,我令她换上了骑兵中尉的军装。这让海娜看起来更挺拔了些。
我朝她冲去。
海娜后退半步,手中钝剑凌空划出一道银弧。我架住这一击,踉跄着向后退去,手臂被震得几乎失去知觉。她比看起来要厉害得多,也许艾里并未夸大其词。海娜踏步向前,一剑当头劈下,力道之猛,几乎将我手中的剑打飞出去。
“停!”我连忙喊道,一边活动着发麻的手指。“你要做的是陪我练剑,不是打死我。你明白其中区别吗?”
“下手不重,你记不住。”她用略显冷淡的声音说。
我有些按捺不住火气了。“又是这句老生常谈。我终于明白试用期的重要性了,你被解雇……”
海娜飞快地将一根手指放在我唇上,转头看向营地外的无边黑暗。“听到了吗?”她有些警觉地说。
“听到什么?”
“枪声。”
我紧张起来,声音不自觉地压低。“我什么都没听到,马穆鲁克军队离这里还有一天行程。”当然,他们也可能连夜行军,想趁筋疲力竭的法军熟睡时攻其不备。“这最好不是你开的玩笑。”
“我确实听到了。”她专注地倾听着。“只有一声。”
营地之外一片黑暗,万籁俱寂。然而我实在有些在意,又不想惊动太多人,于是找到了内伊,让她挑选几十名骑兵陪我到外面侦查。出发前,我让海娜也骑马跟了过来。
这一小队骑手很快冲入夜色中的沙漠,营地的喧哗在身后渐渐涅灭。我坐在马鞍上,不禁疑惑自己在做什么。这是个无星无月之夜,数十支火炬在干燥的风中摇曳不定。火光之外,是渺无人迹的黑暗,寂静而深邃。这片黑暗似乎随时可能将我们吞没。
飞扬的沙砾让人难以视物。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我开始小声跟内伊讲起海娜在帐篷里的胡言乱语。“她说她的爱人进了帐篷,然后又走了。真是奇怪。”
“可能是她爱上了一个男人,结果被抛弃,伤心过度产生幻觉了吧。”内伊发出一声叹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总想抛弃旧爱,另寻新欢。”
我有些不大高兴了。“但如果男人真的出了轨,女人那边也该反省一下吧?事实上,某些女的就是些无理取闹的戏精。有时我甚至觉得她们之所以任意妄为,就是为了激怒男人,以便自己能有更多机会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好戏。”
有人在草莓屁股上响亮地拍了一巴掌。枣红马立刻前腿高举,仰天长嘶,不受控制地撒开蹄子飞奔。我慌忙丢掉火把,拼命拉扯缰绳,想要稳住受惊的坐骑。但草莓狂奔不止,蹄下尘埃飞扬。
我伏在马背上,夜风在耳边低语,很快又成了怒嚎。一阵风驰电掣般的狂奔之后,红马终于放慢脚步。我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中,心中充满恐惧。黄沙在空中盘旋,朝某个方向铺天盖地卷去。
草莓无意间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险些失足绊倒,蹄下传来一声呻吟。
“是谁?”马儿稳住身子后,我翻身跳入沙地,掏出手枪。“谁在那?”
月亮自云层后缓缓显露身形,苍白的光芒洒落下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黑暗中浮现,戴着狰狞苍白的骷髅面具。那人仰面躺在沙地上,腹部似乎中了颗子弹,血染红了黑衣。
我的眼睛眯了起来,将枪口指向对方。
他看着我,骷髅面具后的双眼目光涣散。“你是和她在一起的人。”他的声音里充满痛苦,带着几分稚气。
“什么?”我缓缓蹲下,想要取下他的面具。
那人却飞快地抓了把沙子丢过来,并在我目不视物的几秒内像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他躺过的地方,一摊血正缓缓渗入沙地。
我朝着前方盲目地开了一枪,并没有命中。草莓突然发出警觉的低鸣,紧接着马蹄声响起,我顿时忘掉了还在刺痛的双眼,缓缓站起身,屏息倾听。
一队阿拉伯骑兵为刚刚的枪声所吸引,自滚滚黄沙中现身,手握寒光闪闪的弯刀。一共二十人,五十人,也许更多,沙尘之中难以分辨。他们悄无声息地围拢过来,在月光下形成一个缄默的圆。
“诸位,我是真主的忠实信徒。”幽幽的死寂中,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能放我走吗?”
他们无动于衷,挥舞着弯刀一拥而上,发出刺耳的呐喊。月光下的圆迅速缩小。
我咬紧嘴唇,对着冲在最前面的阿拉伯人开了枪,对方惨叫着应声落马。但其他人仍在进逼,飞扬的马蹄撕裂沙地。
就在这时,一个朦胧的身影从我身后的黑暗中出现,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抽出鹰柄军刀,顷刻间便砍倒了率先扑上来的两名骑兵。海娜握着军刀站在我身前,黄沙在她脚下饥渴地啜饮鲜血。
更多的阿拉伯人冲了过来,轻盈的丝披风在肩头飘动。海娜猛地推开我,挡住每一把落下的弯刀,动作如同舞蹈般优雅轻灵。鹰柄军刀在她手中快得无从分辨,如活物般上下翻飞。又倒下七名同伴后,阿拉伯人开始踌躇,惊疑不定地交换着眼神。
这时,法国骑兵方才姗姗来迟,阿拉伯人立刻逃之夭夭,留下九个奄奄一息的伤兵和五匹马。
我正要把内伊痛斥一番,却发现为首的法国军官竟然是奥柏。他翻身下马,扫了眼地上的血和伤兵,大步走来。
“将军,你没事吧?”他皱起花白的眉毛。“我听到了枪声。看上去这发生了一场恶战。”
与其说是一场恶战,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我心想。“你不是在亚历山大城吗?”
海娜挥刀了结了一匹濒死的马儿,走过来单膝跪下,将满是鲜血的军刀递还给我。
“你的前主人没有夸大其词。”我惊讶地低语,缓缓收刀入鞘。海娜一言不发地起身,对这称赞无动于衷。
奥柏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接着转向我。“那个叫艾里的埃及富商出事了。”
我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了?”
“他被人发现死在了家中。”奥柏语气沉重。“尸体已经不成样子。仆人差点没认出他。”
海娜倒吸了一口凉气,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谁干的?”我问奥柏,只觉喉咙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
“我也不清楚。”
寂静笼罩了沙漠。人们只听见风声和伤兵微弱的呻吟。我又嫖了海娜一眼,她的脸上毫无表情。
一名阿拉伯人开始在地上骂骂咧咧。“法国无赖,总督会挖出你们的心,拿去喂狗。”
“这会让狗消化不良。”我踢着沙子向那家伙走去,军刀在腰间晃荡。
两名法国士兵把他架了起来。他猛地夺过士兵手中的滑膛枪,拄着它站稳。“别高兴得太早,小子。我们的大军就在这附近。”那人用嘶哑的声音叫道。
我干笑了一声。“太可怕了!请问你们那支劲旅由谁统率?在哪个位置?一共多少人?其中多少骑兵、多少步兵、多少炮兵?像你们这样的散兵游勇还有多少?”我想到了那个戴骷髅面具的家伙。“除我之外,你们有没有袭击别的人。”
对方的回答是一口带血的唾沫,外加一连串威胁。“苏丹的军队正从海上兼程赶来,一共十……五十万身穿白袍,头戴羽帽的骑士。你们邪恶的武器抵挡不住真主的怒火。我们的勇士会追随着安拉的旗帜将你们这些可恶的异教徒踏成肉泥。到时候,你们纵是有再多阴谋诡计也无济于事……”
我用袖子擦去脸上的口水,抽出那把“邪恶的武器”。“你的时候已经到了,我这个可恶的异教徒会迅速而人道地解决掉你。”
“放了他吧。”海娜说。
我看了她一眼,仿佛她疯了。“他们是敌人,想要干掉我。”
然而无论如何,拒绝自己的救命恩人总有些不大合适,于是我最后还是下令放走了那名仍能骑马的阿拉伯人。其余的阿拉伯骑兵则被横放在马背上,作为俘虏带回营地。队伍在一片沙丘附近与内伊会合。
回去的路上,我策马奔到海娜身边。“抱歉,我害死了你的主人。”我低声说。“如果你待在艾里身边,他就不会被杀了。可现在,我被你救下。他却进了坟墓。”
“不对。”海娜的声音有些凄然。“害死他的人,是我。”
“啊?”我错愕地皱眉,完全摸不着头脑。
回营之后,我添油加醋地将这次外出侦察的经历向同伴们讲述了一番。到了深夜,拿破仑告诉我,五名法国军官因为绝望集体自杀。
“当他们伸出手指摩挲扳机时,一定既害怕又绝望。”拿破仑苦笑着说,语气里带着怜悯和自责。
这消息让我骇然不已。“自杀也是一种杀戮。”我想起来伊丽莎白的话,立刻脱口而出。“只不过行凶者和受害者都成了自己。”
为摆脱这个话题,我转而聊起了别的事。“听说君士坦丁堡派来了好多骑兵,要追随着真主的旗帜把我们干掉。”
拿破仑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让他们来吧!”她说。“我们会组成方阵,挺起刺刀,让安拉的信徒领教一下基督的仁慈。”
我笑了笑。是啊!当两种信仰发生碰撞时,擦出的火花必定带着血色。
走出拿破仑的帐篷时,我看见海娜正朝着某个方向跪拜。她在缅怀自己的主人吗?
我在她身边停下脚步。“抱歉,我一直怀疑艾里把你送到我身边居心不轨,看来是我错怪他了。”
海娜没有理我。
“对了,阿拉伯人冲上来时,你是怎么突然就出现的?”我好奇地问。
她转头看向我,冰冷的黑眸摄入月光。“我一直在跟着你。”她悄然低语。“就像一道影子,隐于你背后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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