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你为什么非要现在就进军呢?”亚历山大首先提出异议。
帐篷内坐满了军官,他们一听此言,立刻像训练有素的鹦鹉般附和起来。就连透过从帐门外吹进来的清冷晨风,听起来也好像在反对我。
我叹了口气,自座位上站起,缓缓抽出腰间的鹰柄军刀。钢铁摩擦剑鞘的声音让帐内的喧哗顿时停止。
“诸位,感谢你们几天前在会议上提出的谏言,我听完后确实受益匪浅。”我说着将刀尖抵在桌子上,双手紧抓黄金鹰头。“什么都不做,干等着奥军打到家门口,然后让大病初愈的拿破仑披挂上阵再把敌人赶回去。诸位不愧为法国军人,十分威武啊!但我总觉得这样不妥,我这几天一直思来想去,仍觉大为不妥。”
拉纳涨红了脸。“可现在情形对我们确实相当不利,我们应该等待时机……”
“等到什么时候?”我打断他的话。“等到万事俱备然后给敌人来个十则围之?如果拿破仑也跟你们一样总是等待时机,只怕现在意大利军团还在尼斯窝着呢。”
无人答话,我低头凝视着放在桌子上的地图。“我曾轻蔑地将意大利军团称为乞丐军队。因为这支部队一度没有军饷,缺乏火炮,骑兵不足,物质匮乏,军纪涣散,有些士兵甚至连靴子都没有。可这支半饥饿的军队只用了4天的时间便越过阿尔卑斯山,比起汉尼拔麾下的劲旅都不遑多让。”
我抬起刀尖,缓缓描摹着地图上蜿蜒的明乔河。“我军筚路蓝缕,鏖兵数月,方才在意大利北部得此寸土之地,若是偏安一隅,坐视奥军步步进逼,何异于束手待毙。”
“所以我们要去自取灭亡,仿佛嫌死得不够快。”莫尔少校小声嘀咕道。
“这座帐篷里确实有人想自取灭亡。”我用威胁的口吻说。“够了,去执行命令吧。派出传令兵,让各部在阿迪杰河附近集合,准备用奥军决战。亚历山大,你留下。”
军官们独自或结伴离去,全都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我满心疲惫地坐回椅子,仍然紧抓着刀柄,手心里黏黏的全是汗。
“还有什么命令吗,将军。”亚历山大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
“别跟我装腔作势,亚历山大,帮帮我。”
他叹了口气。“我试过帮你,但你太过刚愎自用。”
“在卢卡城,有个叫内伊的女人。你带上一队掷弹兵去把她请进军营。”我搓着手说。“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带来。”
亚历山大扬起眉毛。“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寻欢作乐?”
“我不是要寻欢作乐,只是在帮助别人成为她应该成为的人。”我解释道。
“遵命。”亚历山大不情不愿地吐出这两个字,转身离去。
亚历山大离开后,我在空荡荡的帐篷内独坐良久,最后终于艰难地撑起身子,踏出帐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天空一碧如洗,官兵们在帐篷间往来穿梭。蒂拉迎面朝我走来,飘动的长裙一尘不染。
“早上好,蒂拉。”我向她打招呼。“拿破仑醒了吗?”
“还没。”女仆板着脸回道。“您到底对总司令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喂她吃了点助眠的药,以免她阻止我建功立业。”看着蒂拉惊讶的表情,我忍俊不禁。“这一定会很有趣的。”
“我看不出哪里有趣。”女仆语带责难。
我扫视着正在一片喧嚣中忙碌的军营。“你在反对我,蒂拉。”我对她说。“贝尔蒂拉、亚历山大、拉纳……几乎所有的军官,甚至意大利军团的一兵一卒都在反对我。他们都觉得此刻迎战奥军是自取灭亡,假如我这个纨绔子弟将人人都预言的失败变成胜利。这该有多么讽刺啊?”
蒂拉的回答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
四个小时后,城外的法军营地已经空无一人。
近五千名法国士兵排着长长的纵队,沿着清澈见底的小河向西行进,如林的刺刀在艳阳下闪闪发亮。可惜这是个晴朗无风的日子,几十面三色旗无精打采地垂挂在长长的旗杆上,在窒闷的空气中纹丝不动。若是此时吹起一阵强风,让旗帜同时飞扬起来的话,该是多么激动人心的场景啊!
现在大概还在昏睡的拿破仑并未在队伍当中,一个掷弹兵营正护送着她前往米兰。等她醒来,必定会火冒三丈。
“真是疯了。”我在马上喃喃自语。
“没错。”亚历山大低声应和。“那个叫内伊的女人我带来了,你为什么不见?”
“我说把她请过来,你却把她绑了过来。”我抱怨道。
“没办法,她拒绝了你的邀约,我就只能出此下策了。”亚历山大平静地说。
我耸耸肩。“等她沸腾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我再去见她。”
“你怕一个女人?”
“这并不可耻,女人是很危险的。”我说。“这是我在一个雨夜学到的。”
亚历山大浅浅一笑。“危险的是信任。你太信任那个叫伊丽莎白的女孩了。”
沿河向西走了十公里后,天色已经黯淡。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旅馆出现在岔路口。队伍当晚就在河边宿营,夕阳很快沉没,数百顶帐篷搭建起来后,一些士兵开始用自制的鱼竿跑到河边垂钓。
我独自走向置立在岔路口的旅馆。那是栋四层高的木制建筑,大门上刻着繁复的图案。一个瘦瘦的女招待在二楼窗户探了下头,立刻又消失了。
也许事先应该把军装换掉的,我边走边想。可容纳百人的偌大餐厅现在只坐了不到十人。看到新客人,旅店老板娘立刻满脸堆欢地迎上前来,一边忙着打躬作揖。她长得很胖,满头黑发已经夹杂了银丝,穿着不甚合身的灰色外套,粗腰上系着一条宽松的围裙。
“先生,快请坐。”她带着殷勤的笑容说,一边不断在围裙上蹭着汗津津的胖手。“小店很荣幸免费招待您,只是有件事实在难以启齿,我们是小本生意,现在又兵荒马乱的,实在没太多粮食能分给您手下的士兵啊!”
“理解,理解!”我笑道。“毕竟贵店有不少食物都被运进了卢卡城以供养叛军了嘛。”
老板娘闻言紧张起来,但还是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您在开玩笑吗?”
“大概半个多月前,有个红头发的女孩牵来一匹红马到你这换了不少吃的,对吗?那女孩好像叫伊丽莎白,你一定有印象吧?”
“是……”老板娘的额头上开始沁出汗珠。“是的。她……”
“她把那些食物运进了卢卡城,帮助了法军的敌人。”我轻描淡写地说。
老板眼深吸一口气,迎上我目光,那双淡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我只是卖给别人面包,她将面包送给谁吃,不关我事。”
“的确不关你事。”我耸肩道。“但那匹马是我的,它叫草莓。我想把它领回去。”
老板娘看上去如释重负。“可以,当然可以。”她笑着说,随即转过头拉着嗓子尖叫,声音大得让整栋楼为之一震。“博德。”
一个瘦小的男孩立刻飞奔而至。
“把这位先生领到马厩去。”老板娘吩咐道,接着又转向我。“那匹马我们一点没委屈它,连骑都没骑过。”
我点点头,跟着男孩穿过餐厅,来到一个长满杂草的庭院。马厩里空荡荡的,草莓被远远地和其他两匹马隔开。
“它咬过我。”男孩指着枣红马说。“我不敢靠近它。”
我表示理解,接着将草莓牵了出来。它看上去并没有消瘦多少,毛皮依旧光亮顺滑。男孩远远地避开红马,领着我走到前门。
老板娘正等在那里。“先生,我……我有个问题想问。”她紧张地说。
“请讲,”我翻身上马,俯视着对方。“只要不是军事机密,我定会坦诚相告。”
这话似乎让老板娘安心了一些。“你们把那个运面包进城的女孩怎么样了?”
“法军对伊丽莎白非常敬佩,并将其待为上宾。”我回答。“现在她正在卢卡城帮忙照料感染瘟疫的病人,之后她会和米兰大主教一起去参加布莱克国王的加冕典礼。”
“那……请帮我把这个还给她吧。”老板娘说着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个金怀表,丢了过来
我在马上伸手接住。怀表比想象的要沉,似乎是纯金打造的。“这是?”
“这是那女孩的。”老板娘回道。“对她好像挺重要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我提起怀表,看着黄金在皎洁的月光下闪耀,满腹思绪。
“她在一年前当给我的。那女孩和她爷爷当时被困在卢卡城。实在没办法了,她才把这表卖给我,就为了换几个面包。”老板娘给了自己一巴掌,并不重。“当时我在城里开面包店,一时财迷心窍,趁着城内缺吃少喝的时候抬高面包价格。现在真是后悔死了。”
“啊,我看出您的悔过之心了。”我干巴巴地说。
“上次她来用马换粮食的时候,我就想把表还她的,可是我老公不肯。”老板娘用无辜的语气说。
“现在他怎么肯了?”我问。
旅店老板娘满脸悲痛。“他前两天病死了。”
好下场!“坚强些。”我说着便快马加鞭扬长而去。
快到营地时,我忍不住打开了怀表的盖子,里面没有指针,却有一张微型肖像。我勒住疾驰的战马,就着朦胧的月光看了肖像一会儿——那是至少年轻了二十岁的珂莱欧夫人。
表盖的内侧是一个已经磨损得看不清了的图案,似乎是几颗红点。突然间,一个图案浮现在我的脑海:黄底上的七颗红色圆球——意大利皇族的族徽。
回营后,我拴好草莓,走向自己的帐篷。亚历山大和其他几名军官正围在篝火边吃烤鱼。
“我要饿死了。”我说着在火堆边坐下,肚子咕咕叫。
亚历山大显得很惊讶。“你进了旅馆却没在那吃晚饭?”
“没,”我拿过他手中烤好的鳟鱼,咬了一口,感觉有些烫。“但我在旅馆找出了我的马。”以及伊丽莎白的真实身份。难怪她来刺杀我的那晚会说:“这是为了我深爱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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