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莱欧夫人在加冕典礼前一天邀请我同她共进晚餐,这将是场可怕的磨难。不过还好,我准备得非常充分。
“太蠢了吧!”站在桌边的拿破仑叹道。“你真的打算穿着一身锁甲去赴宴?”
“没错!”我说着将漆黑的长锁甲当头套下,耸了耸肩。“好沉啊!”
拿破仑用手指按住太阳穴。“我觉得你戴上头盔就够了,必要时拉下面罩,大家就皆大欢喜了。”
“帮我把外衣拿来。”我对拿破仑说。
“我都快成你的女仆了。”她抱怨道,一边将挂在衣架上的军官制服递过来。
“蒂拉因为我剧透了一本书的内容,这两天一直有些不大高兴。”我披上外衣,开始系银色的纽扣。“那本书叫《月亮与六便士》。但故事里既没有提到月亮也没提到六便士,这点属实令人费解。”
“大概是种隐喻吧。”拿破仑微微蹙眉。“有些人追求月亮,有些人则喜欢脚下的六便士。”
“有些人只拥吻影子,所以只拥有幸福的幻影。”我突然想到莎翁的这句名言,便脱口说了出来。
军官制服下的长锁甲委实有些太重了,压得我肩膀发痛。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害怕珂莱欧夫人在餐桌上抄起刀子乱挥乱砍,只是很想体验一下披上甲胄的感觉。恰巧布莱克将军的收藏品里有这么一件保养良好的锁甲。
拿破仑用手指轻戳我的胸膛,隔着衣服和锁甲几乎没有感觉。“如果珂莱欧夫人要你答应她什么事情,你可千万不要擅自做主。”
我点点头,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离开了房间。这该死的锁甲为什么这么沉?走之前我将鹰柄军刀留在了桌子上,上次就是它引得珂莱欧发了疯,我可不希望再挨一刀。
这是个无星之夜,月亮隐没在云层后。夜空犹如深沉的黑幕般笼罩世界。所幸庭院里摆着两排火炬用以照明。
一个模糊的人影一跛一跛地迎面走来,手中的拐杖在光滑的路面上敲出回声。等到对方踱进火光中,我才认出了他。
“塔列朗,你怎么在这?”
“我是来向拿破仑将军汇报谈判进程的。”对方歪着头说。“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变得弯腰驼背的了?”
我干咳了两声,努力挺起胸膛,感觉到到冰冷沉重的锁甲隔着内衣摩擦肩膀。“和约签订了吗?”
“还没,谈判陷入了僵局。”塔列朗回答。“我草拟过一份条约,但巴拉斯督政官激烈反对。他甚至要亲自来同奥地利人谈判。”
“他可真是事必躬亲啊!”我用嘲弄的语气说道。“必须在利欲熏心的巴拉斯过来搅局前缔结条约,否则法奥两国很可能重启战端。”
“拿破仑将军也是这么想的。我会尽力办好这件事。”
我隔着衣服和锁甲揉了揉发痛的肩膀,心烦意乱地离开了塔列朗。没什么大不了的,谈判很快就会顺利结束,我试着安慰自己。
珂莱欧夫人正在宽敞的大厅里等着我。这里布置得十分奢华,白色的大理石梁柱支撑着高高的天花板,银色的丝线在地毯上断断续续地闪耀光辉,勾勒出无数繁复的图案。摆满蜡烛的餐桌能坐下五十个人,此刻却只摆着两幅餐具。
我缓缓地在舒适的皮椅上坐定,感觉有些不大自在。仆人很快走上前倒满一杯酒,又端来一盘鲜嫩多汁的牛排。“您只邀请了我一个人?”
珂莱欧眨眨眼睛。“我想为上次伤到您的事道歉。还有……”她顿了几秒,连续三次将同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我有件事想要求您。”
“什么事?”我好奇地问。
珂莱欧夫人啜了口酒。“我的哥哥不适合当国王。”她朗声道。“他太软弱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可他毕竟曾是意大利的国王,身上有着王室的血统。”
“我也有啊!”珂莱欧夫人突然将脸埋入手帕,啜泣起来。“当年,奥地利军队逼近米兰城,他却带着军队逃之夭夭。结果……”说到此处,她终于泣不成声。
我知道十六年前那场骨肉分离的惨剧此刻正撕扯着她的心,便很有耐心地在自己的位置静坐着,面前的食物一动没动。
过了许久,珂莱欧夫人放下手帕,露出哭得红肿的双眼。“他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根本不配做国王。”她静静地说。“我才是更适合保护国家的那个人。”
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的人,不仅仅是他吧?我这么想着,一边摇晃着酒杯,望向杯中的漩涡。“您找我来到底想干嘛?”
“我希望您能去说服总司令阁下,让我来当意大利的女王。”
我并不感到惊讶。“您何不自己去跟拿破仑谈这件事呢?”
“我说过了。总司令阁下拒绝了。但她会听你的,在你昏迷期间,她几乎一直不眠不休地守在你的床边。”
我缓缓地喝干杯中的酒,在心中斟酌着措辞。她的这一要求实在太不合理了。
“夫人,我对您过去的遭遇并非无动于衷。”我凝视着映在杯沿上的烛光,有些局促不安。“明天的加冕典礼上,我会送您一份特别大的大礼。但是……悲伤和眼泪不会为您赢得皇冠。”
我僵直地站起身,肩膀已经因为锁甲的重量变得麻木。“再见,夫人。谢谢款待。”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立刻脱下外衣,扯掉沉重的锁甲,筋疲力竭地在床上睡去,翌日醒来时,只觉腰酸背痛。窗外的天空一片灰蒙蒙的。
我慢慢悠悠地走下楼梯。伊丽莎白正站在客厅的角落,和自己映在镶金穿衣镜中的倒影对望。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丝裙,刚好衬出眼睛的颜色,红发披散在纤细的肩头,脚踏一双漂亮的金边凉鞋。
“早上好。”我打着哈欠说。
伊丽莎白转过身。“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她僵硬地张开双臂,有些紧张地问:“这件衣服是蒂拉姐姐在昨天帮我挑的。我看起来……有没有公主的样子?”
“除了你,我可没见过别的公主。”我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不过我记得有个公主好像叫䥸䝟䳮䟑䎘䫱䉷䰯䕈䟐䬝。”
“什么?”伊丽莎白满头雾水。
“那个公主的名字叫䥸䝟䳮䟑䎘䫱䉷䰯䕈䟐䬝。”我笑着解释。“来,你试着念一遍。”
伊丽莎白蹙起眉头。“米雅莫拉丝娜……”
我失了笑。“不对,是䥸䝟䳮䟑䎘䫱䉷䰯䕈䟐䬝。”
“你在拿我寻开心吗?”她也笑了,在镜子前迅速转了几圈,裙裾飞舞婆娑。
加冕典礼在蒙萨宫举行,我们两人跟着珠光宝气的意大利贵族涌入大门。大厅里人头攒动,金色的拱顶上垂着瀑布般的水晶吊灯,其上是几百根燃烧的蜡烛。
我拉着伊丽莎白穿过人群,来到拥挤的大厅前端。身着长袍的米兰大主教横穿大厅,从狭长的走道登上祭坛,开始举行弥撒……这无聊的仪式让我很快便站着睡着了。
醒来时,伊丽莎白正激动地摇晃着我。“我看到她了,我看到她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挣脱她的手,揉着被捏痛的肩膀。
珂莱欧的红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身着深红色的天鹅绒礼服,她的哥哥布莱克穿着同样颜色的燕尾服,外罩一件长长的白披风。两人正在王座下方低声交谈。
冗长的仪式还在继续,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耐烦了。最后,布莱克终于走到祭坛前,在跪凳上双膝跪下,让主教将一顶朴素的铁王冠戴在他的头上。
终于要结束了,我在心里暗自庆幸。大厅里的氛围早就变得躁动不安,很多人已经忍不住开溜。
再度成王的布莱克缓缓地站起身,头戴沉重的铁冠,向王座走去。他沉稳地迈出了四步,接着一脚踏空滑倒在地。古老的铁王冠被摔到几米开外的地毯上。
两名侍者慌忙跑上前去搀扶布莱克。大厅内一阵骚动,人们开始低声议论国王的失态。伊丽莎白的眼睛始终不离珂莱欧夫人。
一声可怕的尖叫响彻大厅,立时压下了所有低语。“国王死了。”年轻的侍者惊恐万状。
众人哗然!他们纷纷推挤向前,想要一看究竟。混乱中,我和伊丽莎白被这帮身上满是香水味的家伙冲散了。有几个行动敏捷的年轻人冲上高台,将面如死灰的国王平放在地,按压他的心脏。“快叫医生来。”其中一个贵族喊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不知所措……只有一个人例外。
珂莱欧拖着血红的长裙走过香气扑鼻的地毯,在哥哥掉落的王冠前停下脚步。
一片突如其来的寂静。
她俯身捡起沉重的铁冠,双手高举,接着缓缓地,却又毫不犹豫地将它戴在自己的头上。
裙裾婆娑,女皇拾阶而上,面无表情地坐上意大利古老的王座。她的指头紧紧扣着王座的扶手,以致于指甲断裂,鲜血流出。
珂莱欧看向我。悲伤和眼泪得不到的,谋杀和鲜血却可以。那双暗藏着无数悲哀的深蓝色眼睛仿佛在如此述说。
隐隐约约的,我听见一个声音……一声轻轻的叹息。那声音在微微颤抖,交织着说不尽的爱与怨。
伊丽莎白推开众人,冲出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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