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没别的事可做,就去视察一下城外那支新组建的龙骑兵团吧。”拿破仑整理着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蓝色制服上的肩章在阳光下闪耀。“我很担心他们的战力。”
“可是我在忙啊。”我说着放下匕首,用手拂去桌面上的木屑,
“忙什么?”她语气不快地说。“前两天你的确一直在忙着睡觉和呼吸,但现在你明显闲了下来,闲到在开会用的长桌上乱刻乱画。”
“据说以前有位野心勃勃的国王,他会把打算征服的土地刻在桌子上,山川海岛,森林湖泊,城市村落,巨细无疑。”我用匕首指着拿破仑。“用如此方式鞭策自己,就跟鲁迅在桌子上刻‘早’一个道理。”
她站起身,踮着脚尖打量被小刀划得面目全非的会议桌。“可我看不出这是意大利啊!”
“我刻的不是意大利,是天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刻什么。
拿破仑闭上眼睛,几秒后又复睁开。“我已经受够了你划桌子的声音,现在马上出去。”她伸手指着门。“去检阅那支新军,回来后向我汇报情况。”
“遵命。”我耸耸肩,收起匕首走出了办公室。
半个多月前,随着遭到解职的塔列朗黯然返回巴黎,法奥两国的和谈也暂时搁置了下来。拿破仑对此甚为惋惜,她很欣赏塔列朗的外交才干,并且深信他最终能为法国带来和平。可惜巴拉斯从中作梗,让她的期待落了空。
现在军营里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这是战争的味道,我边走边想。等到巴拉斯赶到米兰,同奥国使者当面谈判,和平的希望便更加渺茫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意大利的新女王似乎真的像她声称的那样善于统治国家。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她便以非凡的行动力在王国境内组建了七个步兵团和两个龙骑兵团,用以协助法军对抗她不共戴天的死敌。
不过据前去考察的法国军官报告,那些新建的步兵团中没一个能打的。骑兵团估计也一个德行,但聊胜于无。
我很快召集了几名军官,让他们陪我一同前去视察驻扎在郊外的米兰龙骑兵团。那个骑兵团一共八百人,号称“精锐”。
出发时,内伊骑行在我身边,胯.下是一匹栗色的母马。她现在已被破格提拔为骑兵中尉,踏上了命运为她安排的道路。
两旁的群众用冰冷呆滞的目光看着我们。行人面无表情地在高大的军马前让路,眼神中带着冷冷的憎恨。一个熟透了的苹果突然从天而降,砸在枣红马前方不远处。我朝临街的窗户扫了一眼,没看到有人。
“当我们击败奥军,首次开进米兰城时,”里昂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感伤。“曾有数千民众列队欢呼。”
“我才不稀罕群众的欢呼。”我回道。但我也不希望他们朝我扔东西。
骑出城门时,我想到了塔列朗。他一瘸一拐走向马车的背影至今历历在目。欧洲两个大国之间的和平,要靠一位瘸子来回奔走。我突然既感到悲哀,又想哈哈大笑。不完整的人也能影响世界。
我们在温暖的阳光下走了两个多小时,来到米兰龙骑兵团坐落于空旷原野上的驻地。两个小时的鞍马劳顿,已经让我疲惫不堪,没心情再看龙骑兵们在广场上操练了。
把工作丢给里昂后,我陪着骑兵团团长走进一家整洁典雅的小房间。对方名叫洛法尔,是个年轻的少校,穿着笔挺的军装,留着长长的金发。不知何故,此人总是三句话不离上帝。
“家父生前曾是一名骑兵少将。十六年前在米兰城下战死,那时我还是个裹在襁褓中的孩子。”洛法尔说着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下。“女王陛下感念于家父的殉国,如今任命我为这个骑兵团的团长。”
“相信你定能胜任。”我说。“你这么年轻就指挥一个龙骑兵团,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身材苗条的少女拖着长裙步入房间。我们对望一眼。
“伊丽莎白?”我不由得睁大双眼。
她也很吃惊。“你怎么会在这?”
“这位小姐是我伯父的客人,我邀她来参观军营。”洛法尔解释道。“你们认识?”
“你伯父是?”
“米兰大主教瓦德先生。”
哦!难怪这小子总是张口上帝,闭口主的,我心想。伊丽莎白在离我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你刚刚看了我的军队。”洛法尔说。“感觉如何?”
感觉又累又热,不过这应该不是对方想要的答案。“确实是一支精锐之师。”我撒谎道。事实上,任何一把剑唯有用过了才知其是否锋利。要我评估一支从未打过仗的军队是否善战,实在是强人所难。
“我都等不及要上战场了。”洛法尔握紧双拳。
我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这小子是认真的。“你不怕战死吗?”
“上帝会保佑他正直的信徒。”他一本正经地回道。
也许上帝感念于你的虔诚,正迫不及待要把你召到天堂呢。洛法尔看上去实在不像一名军人,他似乎更适合当牧师。
伊丽莎白看向我,目光中透着几分担忧。“马库斯,你觉得这些龙骑兵比起法国骑兵差了多少?”
天壤之别吧大概,缪拉一个冲锋便能让他们魂飞魄散。“毫不逊色。”我尽量自然地吐出这四个字。上帝啊,别问了。我稍微有些理解蒂拉被我问问题纠缠时的感受了。
不过洛法尔准备的午餐很棒,一大块鲜嫩诱人的羊排,浸泡在酸辣的酱汁中,外加一些不大新鲜的水果。大家围坐在桌子旁,洛法尔居于首位,我坐在他右手边的位置。法国军官和意大利军官在其余位置上坐得泾渭分明。伊丽莎白也在桌边。
“你觉得如果我们遭遇相同数量的奥地利骑兵,应该怎么办?”席间,洛法尔再度提问,一边小心翼翼地切开一个皱巴巴的苹果,唯恐那并不存在的果汁弄脏自己崭新的军装。“如果我们立刻发起冲锋,能……”
“应该立刻拔腿开溜,一边拼命祈祷。”作答的是内伊,她嘴里塞满羊肉,油脂沿着下巴流淌。
“闭嘴,”我忙对她说,随后转向洛法尔。“你在军校没有学过这些吗?”
洛法尔瞪了内伊一眼,然后看向我。“我……我的专业是神学,没读过军校。”
我握紧餐刀注视着对方茫然的眼睛,心中忐忑不安。“额,骑兵的作用在于追杀溃逃的敌人。”事实当然不是如此,然而眼下洛法尔少校似乎只能胜任这项工作。
“你错了,将军。”缪拉抬起眼睛。“我父亲说,骑兵的作用在于突袭敌军的薄弱之处,给与其致命一击……”
“安静,否则我给与你致命一击。”我打断他。新的军队最需要的就是自信,虽然这种自信可以会在第一场战斗后便荡然无存。也许我该让拿破仑派一个优秀的骑兵军官过来,好好教教这些意大利人怎么打仗。
洛法尔少校显得既困惑又沮丧,他无精打采地切下一块羊肉,朝嘴里送去,油脂滴在了裤子上。“噢,上帝啊!”他夸张地尖叫,忙不迭地用纸巾去擦,结果只是让衣服上的棕色污渍越变越大。“失陪,各位。”他朝大家点点头,跌跌撞撞地跑去换衣服。
吃完美味的羊排后,我便离开了米兰龙骑兵团的营地。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我觉得自己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
伊丽莎白骑着一匹红马走在我旁边。“你觉得让他们上战场能行吗?”她问道。“洛法尔还不到十八岁,如果他死了,主教阁下会很难过的。”
“他的部下也有一些十六七岁的孩子,受训还不到半个月。”内伊说。“可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每个人都要比圆桌骑士还厉害了。”
十六七岁的男孩都是这样,以为聚在一起玩玩刀骂骂脏话,全世界都会对他们退避三舍。“中二病。”我解释道。“过两三年就会好了。”
“那是什么病?”伊丽莎白困惑地问。
“一种蠢病,会让患者做出很多日后想起会羞愧而死的事情。”
“法奥两国会再次开战吗?”伊丽莎白问道,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大概吧。”我轻描淡写地说,一边抖动缰绳,催马快跑。
我在军营门口同伊丽莎白道别,独自去见拿破仑。总司令的办公室换了张新的会议桌。拿破仑正和意大利军团硕果仅存的师长塞律里埃在桌边研究地图。
“我们目前有八万士兵。但是开战那天,我只能带六万人上战场。”她咬着嘴唇,微微蹙眉。“我能够获胜,但是将折损两万士兵,那时怎么可能抵御得了卷土重来的查理大公呢?”
“我回来了。”我走到桌边,看着桌上的地图,不同颜色的箭头犬牙交错。
拿破仑扬起蓝色的眼睛。“啊,我没注意到你。情况怎么样。”
“很不妙,他们的团长连起码的战术素养都没有。”我告诉她。“总之意大利的军队没有一个团值得信赖。虽然他们骑在马上的样子看上去威风凛凛。但进行会战时你最好把意大利人放在战场边缘冷冻起来,确保他们不会碍手碍脚。”
这番直言不讳并没有对拿破仑造成打击。“这些我早有预料。”
“要不要派几个教官过去。”
“最好别这么做。”塞律里埃说。“意大利人对我们没好感,我曾把一名少校派到他们的第五步兵团。结果当天晚上他就被割了喉咙。凶手到现在还没找到。”
我的计划就此告吹。
外面的天空突然开始打雷,然后下起了豪雨。之后的三个小时,我一直陪着拿破仑和塞律里埃在雨声中仔细研究各军团呈上来的报告,越看越觉得情况不妙。意大利军团已是强弩之末,自从翻越阿尔卑斯山以来,很多士兵已经负伤两次以上。高级军官更是匮乏……
到了深夜,我冒着大雨回到自己的房间,浑身湿透。屋内漆黑一片,半开的窗户被潮湿的冷风吹得砰砰作响。我走过去关窗,转过身时,看到有个人站在床边。
“蒂拉?”我轻声说。
银色的闪电划过黑色的天幕,刹那间整个世界亮如白昼。在那一瞬间,伊丽莎白穿过房间朝我走来,宛如一道银色的魅影。空气中是雨水和她的气息。夜空褪去银辉,再度转为黑暗。她成了个黯淡的剪影,在我面前瑟瑟发抖。
“昨晚,洛法尔向我求爱了。”她的声音沙哑又悦耳。“我当时喝醉了。房间里很暗。我听着他说话的声音,听着他靠近时的脚步声,却迷迷糊糊地把他当成了你,有你那银色蜷发和靛蓝眼睛。”她冰凉的手揽住我的脖子。“后来我突然想到,你从不会为了索取什么向我靠近,于是我清醒过来,拒绝了他。马库斯,如果你索取,我会为你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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