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锋，继续冲。”我挥动军刀，嘶喊着下令。
骑兵队马不停蹄地向前，直插马穆鲁克军队凌乱的战线。正前方的敌人试图组成方阵，但行动太迟，组织混乱。
飞驰的法国骑兵踏入敌人的队列，用铁蹄和马刀锯开了马穆鲁克军队庞大的战线。之后，疲惫不堪的骑兵们爬上了战场东侧的一处高地，这是再度发动冲锋的绝佳位置。
我拨转马头，吁吁直喘。这时，又一支马穆鲁克部队出现在视线中，纵深厚实的步兵横队一直曼延至地平线尽头：至少两万名端着火枪，风尘仆仆的战士，数千个身穿白袍，头插羽毛的骑手掩护着他们的侧翼。
马穆鲁克军队或许的确既落后又无能，但在此刻，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已经弥补了他们的这些不足。“撤退。”我无力地挥了挥手中鲜血淋漓的军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循原路返回本队。通知所有人，撤退。”
命令下达后，法军各部开始有序撤离尸横遍野的战场。达武负责指挥后卫部队，他成功地挡住了敌人的追击，飞扬的沙尘也为退却的法军提供了良好的掩护。
夜幕四垂，所有的部队都安然离开了战场，回到坐落于陡峭山坡上的营地。神情阴郁的军官们陆续走进开会用的大帐篷里，其中几人还带着伤。外面劲风吹拂，丝质帷幕犹如翅膀般噼啪作响，似乎快要下雨了。
我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挥刀的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
“我们共有329人阵亡，786人受伤。”达武报告说，一边拉出椅子坐下。
我抬眼看向他。“马穆鲁克军队的伤亡更加惨重。”
达武不为所动。“可敌人有比我们多得多的士兵可供牺牲。”
“我审问过俘虏了。”拉纳说。“马穆鲁克的目的就是在雅法城以逸待劳，然后利用兵力上的优势，一劳永逸地解决我们。”
“一劳永逸地解决我们。”我轻笑着重复。“他们会的。我会让他们在雅法城外集体‘永逸’。”
“这恐怕不大好办。”亚历山大平静地说。“眼下穆拉德贝伊的部队和雅法守军合兵一处，我军在人数上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而且……”他顿了顿，咬住嘴唇。“容我提醒你一下，我们的补给也快告罄了。”
“只要攻入雅法城，一切困难便将迎刃而解。”我疲倦地站起身。“但首先，我们要向开罗方向缓缓撤退。”
“撤退？”拉纳难以置信地反问。帐篷内骚动起来。
“没错，撤退。这样才能把敌人引出来，同我军决一死战。”
“那如果敌人按兵不动呢？”达武质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帐篷内静得出奇。一时间，我非常希望拿破仑在身边。半个营地之外，一匹马不住发出微弱的嘶鸣。
最后还是达武打破了沉默。“将军，我认为眼下应该……”
“向开罗方向撤退。”我大声打断他，随即绕过桌子，径自离开了帐篷。外面是一片黑暗。
西边天空亮起一道分叉的闪电，几秒钟后，传来了雷声。倾盆大雨将所有的士兵赶进了帐篷。
我身心俱疲地回到自己的营帐，发现克丽奥正站在床边，盯着舞动的焰苗发呆。“你在这干嘛？”我问道。
“来……来……”她颤抖的双唇支吾着。“来……送饭，送晚餐。”
“知……知……知道了。”我发现自己被她带歪了，便猛地甩甩头。“知道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女孩挨打似的弯下身子，看着自己瘦长的脚。
我疲惫地叹了口气。“你没必要这样的。”
克丽奥略微直起身子，打量着我腰间吸满水的皮带。“我……我害怕您。”
“这实在毫无必要。”我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盯着早已冷掉的晚餐，棕色的肉汤上凝着一层膜，让人有些反胃。“我有一个女仆，她曾打过我，还总是偷看我的信。但我并不真的在意。我对待她更像是对待一个姐姐。”
“可您……您本来能对她为所欲为的，对吗？”克丽奥紧张地问道。
“可以吗？也许吧……”我沉吟片刻。“在很久以前，我的确想对蒂拉做这样的事和那样的事，毕竟人心中隐秘之处的恶无处不在。但理性告诉我，假如我凭自己的心情和欲望随意驱使她、强迫她，只是因为我是她的主人，那么我们之间就不会有任何感情，也不会有一丝尊重。”
我拿起勺子，无精打采地搅动面前的汤，望着碗中的漩涡发呆。
“今天……”克丽奥猛地抬起头。“您受伤了吗？”
我缓缓地摇头。
“那，还……还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吗？”
“你识字吗？”我轻声问。
“嗯。”
“那请为我读一本书吧。我的眼睛因为黄沙的灼光视力锐减，暂时看不清烛光下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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