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雪球大战
岁月如梭,凉爽的秋天很快过去。寒冬自北方横扫南下,接着便是一连好几天的大雪。
我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前,一直生活在四季如春的昆明。因此这样的鬼天气让我恨不得裹着被子上课。外面的积雪越来越厚。那些已经接近成年的学生们又变成了孩子,他们开始堆雪人,打雪仗。里昂甚至堆出了一头嘘嘘如生的大熊,熊眼睛是一对明亮的玻璃球,在苍光照耀下仿佛真的蕴含生命。
也有人对这种游戏无动于衷。拿破仑就是其中之一。她是个很喜欢散步的人。但是由于积雪深达数尺,令她无法在外面散步。于是她便在一间宽大的厅堂里来回踱步,不断经过我身边,没完没了地烦着我。
“你就不能好好坐一会吗?”我问道。
“我很无聊,不想呆坐着。”她若有所思地答道。
过了一会儿,拿破仑突发奇想,提议大家在院子里扫出通道,建立角堡,挖掘壕沟,垒起胸墙。
“老天,干脆直接把我拖到雪地里冻死算了。那样比较省事。”我暗自抱怨道。
令我惊讶的是,其他同学居然一致赞同拿破仑的提议,全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们兴高采烈地一涌而出,去找铲子和扫帚。
这些呆瓜跑到外面挨冻之后,偌大的厅堂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真棒啊!真安静,连靠近壁炉的位置都是我的了。我微笑着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前跳动着的火焰,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暖意,真是惬意极了。
“你怎么不一起去打雪仗啊?马库斯。”里昂出现在门口,身上落满雪花,脸颊被冻得通红。
这时我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骆驼祥子》里的一句台词:我一个人的大爷啊,您可快点进来吧,别把这屋子里的热气的都給放跑了。
我往壁炉旁挪了挪,意兴阑珊地扫了眼窗外的雪景。“外面看起来有点冷啊!”
“你真的打算一个人待在这?”
我犹豫了。在群居生活中,氛围是无法违抗的,因此人有时必须采取违背本意的行动,否则便会被视为ky而遭到群体的攻击。因为“大家”都这么说,因为“大家”都这么做,不这么做的话,就无法融入“大家”之中。 所以我只好强迫自己离开温暖的壁炉,和里昂一起走出了厅堂。
雪花仍旧不断飘落,为冬天的世界裹上白袍。不断有树枝被冰雪压断,房檐下垂着一排闪耀的冰柱。一百多个学生在院子里忙碌,有的铲雪,有的扫地。吐息在空气中化作腾腾暖雾。
拿破仑踩着咯咯作响的积雪走了过来,将一把铲子递给我。“从这到那都是你的。”
“比你还长啊!”我回道。
拿破仑露齿而笑,“劝你不要总是取笑我的身高 。”
我赶忙将铲子**雪地里,开始工作。经过痛苦不堪的三十分钟后,这个大工程终于完成了!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分成两股,演习一种围攻。”拿破仑告诉大家。
“谁当指挥官?”里昂问。
大家立刻开始争论起来,要么自荐要么推荐别人。我发现自己知道谁是最合适的人选,便走到拿破仑身边,抬起她纤细的手臂。“让这个巨人来指挥。”
拿破仑理解错了,揍了我一下。“我警告过你不要取笑我的身高。”
“不过由你来指挥确实很合适,拿破仑。”一个学生说。
“好吧。”拿破仑说,“这种新游戏是我发明的,所以由我指挥进攻。”
“我来指挥防守。”霍斯宣布。
我很不幸的被分到了防守组。
有一种无敌的存在被称为对面的某某某;有一种拖后腿的存在叫咱们家的某某某,当这两种存在毫不排斥地并存在同一场比赛中时,就注定了本场对决的失利。这是我在原来的世界经历了5000场lol的对局后感悟到的。我称之为电竞第一定律。现在我才惊觉这一定律用在任何比赛中都显得恰如其分。
只不过这场雪球大战中并没有所谓“拖后腿的存在”。平心而论的话,霍斯指挥得很好,却还是远不及拿破仑。话虽如此,锅还是需要有人背的。任何一个团体遭受挫折之后,都需要一个背锅侠好让人们指名道姓地骂,千夫所指:“这么菜你怎么不去死一死。”这真像是一种献祭,牺牲某个个体来平息整体的怒火。
但毋庸置疑的是,包括我在内,每个人都玩的很开心。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速流逝,漫天的阴云逐渐消散,太阳于当天第一次露了出来。我渐渐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流到眼睛里的汗水,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在脑后。拿破仑大概也有相同的感触,她站在胸墙后,衣服上满是凝结的雪快,又叫又笑。
这便是法国人愿意为之献身的皇帝?她笑起来,你才发觉她有多美。我爱上一位白如冬雪的姑娘,阳光照在她的秀发。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充满怒意的声音响彻院子,菲利普打断了所有人的欢笑。“把这些,这些全都给我推倒,把院子收拾干净。现在就行动,快点。谁领的头?给我站出来!”
全场静默,一滴雪水在我的发梢抖动着,滴落。我没看清那个雪球是谁扔的,但是它正中菲利普两眼中间,模糊了那混球的视线。于是那个死光头连个屁都没来得及再放,整个院子里便又雪球满天飞了。无论是进攻组还是防守组,所有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把雪球扔向了菲利普。在那大快人心的十几秒内,一百多只手臂毫不停息地扔着复仇的雪球。“埋了他。”一个声音喊,但没有人响应。但当拿破仑说“快跑”的时候,学生们便笑着嚷着一哄而散了。
我随着人潮涌入大厅,内衣已经被汗水和雪水浸湿。里昂出现在我身边,神色有些不安地问:“菲利普老师不会有事吧?”
“祸害遗千年,他不会有事的。”我回道,有些恼火。“你该但心的是他会怎么报复我们,笨蛋。”我虽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法不责众。
到了第二天的历史课,所有同学都提心吊胆地看着菲利普气呼呼地走进教室。他一边用仿佛能杀人的眼神瞪着学生们,一边用卷起来的教科书敲着掌心。
“现在我们来提问上节课的问题。”他眯缝着眼睛说,“谁要是回答不上来,我一定要他好看。”
第一个被点到名字的学生照例是拿破仑,尽管菲利普的问题非常刁钻,可他仍然对答如流。最后菲利普有些失望地让他坐下,开始提问下一个学生。
第二个回答问题的是亚历山大·德·马吉斯。他是个非常安静的少年,有着一张中性的脸和及肩的黑发,一双深邃的碧眼总是波澜不惊,说话永远轻声细语的。亚历山大开始用耳语般轻细的声音回答问题。
“大声点!”菲利普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声响如雷。“你是冬天的苍蝇吗?”
亚历山大楞了一下,开始用比刚刚稍高一点的声音背诵。
“我说了大点声!大点声!大点声!”菲利普一连尖叫了三声,一声比一声响,气势相当可怕。
尽管老师已经很好地做了示范,亚历山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脸色苍白地僵在原地,噤若寒蝉。
“说啊!”菲利普拉着嗓子吼道。“这都不知道吗?”他脚步重重地在讲台上踱来踱去。“哦,我懂了。你们的心思都放在扔雪球上了吧?昨天第一个向我扔雪球的是谁?”
教室里鸦雀无声,没一个人敢抬头对上菲利普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亚历山大从惊悸不定中恢复了过来。“我知道,先生。”
菲利普眯起眼睛,“是哪个好小子?”
亚历山大用手一指,“他。”
坐在窗边的我正漫不经心地转着羽毛笔,完全摸不着头脑。全班人的眼睛便倏地转了过来。
“欸?”我错愕地坐直身子,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
“又是你,马库斯。”菲利普暴跳如雷地吼道。
“我没……”
“不要再跟我辩,我不听你的解释,去把自己的名字写记过簿上。”老师转向亚历山大,“你也要被记上一笔。我痛恨告密的叛徒。”
在一番无用的辩白之后,我悻悻地和亚历山大一起走向校长室。拜这混账所赐,我的大名要第一次出现在记过簿上了。
“你有毛病吗?”一出教室,我便开始质问亚历山大,“你个睁眼瞎,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先扔的雪球。”
亚历山大泰然自若,“这是没办法的,菲利普在故意挑咱们的刺。我们要不找个替罪羊,以后就不得安宁了。”
“那为什么找我当替罪羊?”
“因为你老爸是校长,菲利普不敢把你怎么样的。换作别人,下场肯定要比你惨得多。”他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几个月前你用刀割伤自己威胁菲利普时,大家帮了你一次。现在你一定不介意做出小小的牺牲作为回报吧?”
我没再理他。两人沉默着并肩爬上楼梯,来到校长室。父亲正坐在桌旁看书。
“老爸,我们来拿记过薄。”
父亲放下书,从抽屉里取出那个蓝色封面的小本子,“你们闯了什么祸?”
我伸手接过记过簿,“这件事情不怪我。”
“怎么回事?”父亲十指交叉,顶着下巴。
亚历山大掐了我胳膊一下。
“好吧,这件事情全怪我。”我边说边将记过簿递给亚历山大。
几分钟后,亚历山大离开了。我随手翻开记过簿,发现拿破仑的名字赫然在列,并且已经出现多次。
“晚上和我一起用餐吗?”父亲问。“有你最爱吃的烤羊肉。”
“羊肉。”我复诵,一边在本子上签下自己的大名。“父亲,您知道宰牲节吗?”
“不知道,那是什么节日。”
“异教徒的节日。在那天,牛羊们会为了一个崇高的目的被杀。”我拿羽毛笔戳戳自己的胸膛,“今天,我就像一只被宰的羔羊。”
我返回教室时,菲利普仍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马库斯,昨天说要埋了我的也是你?”
我耸耸肩,转身去记过簿上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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