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幕布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揭开,演员们纷纷登场。
“她以绝美之姿行来,犹如夜晚,晴空无云,繁星灿烂。”当饰演朱丽叶的女演员拖着美丽的长裙步入舞台时,我不禁轻声念道。
“你果然很有作诗的天赋呢,马库斯。”拿破仑察觉到我注视女演员的目光,露出微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她太美了,让我情不自禁。但说出这想法不会有好果子吃。“那是拜伦的诗,再过几年你就会读到的。”我耸肩道。
拿破仑伸手抵住我的额头,“高烧给你留下了后遗症吗?”
“寡人无疾。”我轻轻挥开她的手,将目光再度转向舞台。
这里是巴黎最好的剧院之一。演员们在缭绕的香雾间穿梭,念诵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台词。平静舒缓的音乐,既像鸟儿叽叽喳喳,又像流水潺潺作响。女主角的裙服上缀满了泪滴状的红宝石,隔着雾气熠熠生辉。远远望去,那美丽的朱丽叶仿佛正在泣血。
这一幕令我不由得想起自己初读《罗密欧与朱丽叶》时的情景。当年的我看了两页便随手把书一扔,哀叹道:“这些愚蠢的地球人都是什么审美?”后来是表姐来到我床边,变魔术般将那些晦涩的词语和结构古怪的句子转化成生动的故事。我才明白《罗密欧与朱丽叶》是部多么凄美的悲剧。
演出才进行了二十分钟,坐在我前面的金发女人便已经哭得梨花带雨,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我真想过去让她回家再哭,不要在这烦人,但是一定要忍住。这时,拿破仑已经靠在我肩上睡着了,轻轻舞动的发丝不时拂过我的脸颊。我在座位上纹丝不动,静静地看着台上的戏剧渐入佳境。
坐在金发女人身边的小男孩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妈妈,我想上厕所。”他看上去只有八、九岁,声音十分稚嫩。
“等一会。”女人哽咽着回答。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母子俩把这段对话重复了几万遍。孩子的声音越来越急切,母亲的回应越来越不耐烦。
最后,我终于受不了这俩复读机了,稍微动了下身子。
拿破仑立刻像猫一样醒来。“结束了吗?”
“没呢,我离开一会儿。”
我走到面前这对母子身边,向男孩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厕所。”
金发女子怀疑地瞥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已经进入高潮的戏剧。“先生,希望您别打什么歪主意。他可是罗伯斯皮尔的儿子。”
真想揍这女人一顿,但是一定要忍住。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点点头。记得以前看那些以感恩为主题的演讲时,全班同学都会哭得稀里哗啦,只有我自始自终不曾流泪。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心肠比我软。就像面前这个女人,尽管差点哭晕在观众席上,却还是能硬着心肠让亲生儿子的膀胱饱受煎熬。
我牵着男孩的手离开观众席,快步穿过寂静无声的阴暗走廊,来到为演员准备的厕所。这里离得比较近。“注意别走进女厕。”
“大哥哥,为什么我不能进女厕?”小男孩问。
我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因为……男女有别,你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啊!”
男孩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冲进厕所。
外面的空气带着丝丝凉意,让我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我突然想起那母亲威胁般的话语。罗伯斯皮尔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他是雅各宾派的领袖,深受巴黎人民的爱戴,在政府部门也有很高的威望。
“你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吗?”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我的思考。
我转过身。在剧院最黑暗的角落里,两面高墙的阴影中,摆着一张小椅子。一个皱巴巴的老太婆佝偻着身子缩在椅子里,脚下铺着块红白相间的毯子,其上摆着一颗鹅蛋大小的水晶球和几个小盒子。
反正无聊,我便慢悠悠地踱步过去。“你能预知我的未来?”
“没错,”老太婆伸出干瘦的食指,指向那颗球。它的中心是一朵粉红色的花瓣。“只要500法郎。”
“失陪。”我转身离去。
“等等,孩子,我可以打折。”老妇人拉着嗓子嚷道。“可怕的灾厄即将降临在你身上。只要450法郎,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保管让你血液冰凉。”
“我是军人,得保持热血沸腾。”我头也不回地说。“再见。”
“400法郎,”那老骗子仍不愿放弃。“你身上正背负着承自父辈的诅咒,你将走过一条漫长的血路。”
“老奶奶,”我忍不住为优秀的她转身,“您还是改行写奇幻小说吧,那比当江湖骗子有前途。”
“要是你对自己的未来没兴趣,就买一个幸福水晶给你儿子吧。”她说着从地上的盒子里取出一个淡绿色的玻璃珠。
我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水晶和玻璃是似是而非的两种东西。而且刚刚那男孩不是我儿子。”
“你真是个笨蛋。”老太婆回道。“既然如此,就买个爱情水晶吧。”她随手将“幸福水晶”扔到毯子上,又拿出两个不同颜色的玻璃球。一碧一灰的圆球在她手中闪着微光。“灰色的留给自己,蓝色的送给心仪的女孩。这样你们会永远相爱。只要5法郎。”
我真是苦笑不得。“我有一颗灰色的玻璃球了,是从我表姐的跳棋盒子里偷拿的。我表姐一直保留着蓝色的玻璃球。”
“所以你们一定很相爱。”
“恰恰相反,”我回道。“她骗我吃猫舔过的棒棒糖。作为报复,我偷走了那颗玻璃球。打那以后,她下跳棋时总用一小块橡皮充当被偷的棋子。”
“三法郎。”老太婆从椅子上霍地站起,一个箭步跨过毯子。“三个法郎它们就是你的。”
我真的快受不了。“这样吧,《悲惨世界》里的大富豪冉阿让打发叫花子时用了一个法郎。我花两个法郎买您的这两个玻璃球。”
老太婆立刻眉开眼笑。“成交。”她一边接过钱,一边将所谓的“爱情水晶”塞进我手里。“你爱的那个女孩肯定会很高兴。”
我爱的那个女孩肯定会觉得我是个傻瓜,否则怎么会花两个法郎买两个玻璃球。
成功摆脱那个老妖婆后,我走出高墙投下的阴影。今天是个晴朗的夜晚。星光灿烂,令人不禁再度想起拜伦的诗。她以绝美之姿行来……
这时,小男孩从厕所里走出,仰起洋娃娃般的俏脸看向我。
“走吧,小家伙。”我说。
行至昏暗的走廊时,可能是因为怕黑,男孩伸手握住我的手,却触到了那两颗玻璃球。
“这是什么?好漂亮!”男孩叹道。
两颗玻璃球而已。“爱情水晶。”我回答。
“您是在哪买到的?”
“喜欢的话就送你了。”我可不希望那老妖婆碰到这种嫩草。
“谢谢您。”男孩满心欢喜地接过玻璃球,细细端详着。过了一会儿,他再度开口。“大哥哥,什么是爱情啊?”
什么是爱情?我脑中闪过的第一个画面是自己初尝禁果的那个晚上,她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前一秒还披着被水浸湿的浴衣,下一瞬间便**。“你要军装,还是要我。”几不可闻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它每天都在变得更小。现在,我爱的人只有拿破仑。但说实话,爱情究竟是什么,我自己也懵懵懂懂。男孩还在等待着我的答案。
“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这是大人专门用来搪塞孩子的咒语,但我只是用它来开个头。“你会明白在女孩子的世界里,藏着一些你渴望去了解的秘密。爱情就是不停地探索这些秘密。当然,一般都是先从身体开始探索的,接着才是心灵的那部分。”
男孩抬起那双美丽的蓝眼睛看向我。“可是男孩子的世界里,也有很多我想了解的秘密啊。”
我哑口无言地愣了好一会儿。“也许今晚,你可以在被子里和朋友一起探索彼此的秘密。”靠!这话一定是撒旦借我之口说出来的。早知道我就只回一句: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男孩很认真地点点头。
黑漆漆的走廊很快被甩在身后,观众席出现在眼前,小男孩松开我的手,跑向自己的母亲。拿破仑还在座位上熟睡。我想起了蒂拉,她应该还呆在米尔隆的家里,纳闷着该来接她的马车为何迟迟不至。
我没有继续去看台上的戏剧,而是来到外面停放马车的地方,摇醒正裹着斗篷轻轻打鼾的车夫,“我去接蒂拉。你到里面去吧,记住不要吵醒拿破仑。”
车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您不继续看了吗?”
“不了。反正我早就知道故事的结局。”我也有些不敢面对小男孩的母亲。她知道那番对话会怎么想呢?
马车驶过拐角,无边的黑暗扑面而来。她以绝美之姿行来,犹如夜晚。一片漆黑究竟有什么美的,我有些无法理解。
当我赶到目的地时,蒂拉和米尔隆却都不在。
“爸爸接到非常紧急的任务,连夜出去了。”留在家里的小男孩告诉我。“爸爸离开后,给我讲故事的姐姐也赶忙跑出去了。”
“跑出去?”我开始搜寻记忆,蒂拉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啊,难道突然有什么急事需要处理吗?我扫了眼不断有车马经过的街道。“她从香槟大道,跑回蔷薇街的家里?”
“她本来是想这么做的。”男孩回答,“可后来妈妈借了匹马给她。”
“蒂拉骑马?穿着裙子?”我越发摸不着头脑了,一头雾水。
最后,我只好顶着雾水回到了剧院,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几名荷枪实弹的宪兵正带着拿破仑走出剧院,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观众。
我跳下马车,快步走过去。拿破仑立刻发现了我,但她周围的宪兵却丝毫没有察觉。颤抖着的嘴唇无声地念出一个词。我读出了她的唇形,“快逃!”一阵寒战贯穿全身 。停顿半秒后,我不顾那奇怪的警告,继续向前走去。
拿破仑咬住下唇,接着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刀光闪过,鲜血喷溅,受伤的宪兵捂住脸颊,厉声尖叫。他的同伴一拥而上,去夺拿破仑手中的利刃。
“别碰我。”拿破仑喊道。“走开,别过来,走啊!求你了,走开。”
这些话是对我说的。
我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立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拿破仑很快便被制服,染血的匕首掉在地上。不能过去,冷静下来,一个声音在心中高喊。
剧院门口,一双男孩的眼睛正注视着我。我静静地戴上兜帽,退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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