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4日 七时五十五分
重霜教堂
暴烈肆意的暴风雨笼罩着整个小城,平庸黯淡的建筑群在风雨中颤抖,只有重霜教堂以那股直入云霄的气势为凭借,与不时探入大地的闪电抗争,就像是在抵抗命运。
明亮的闪电透过彩色玻璃长窗照亮照亮了整个大礼堂,陌生人死板地抬起头颅,看向靠近自己的神甫。
一直低垂着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那张恶鬼一样的面孔。左眼是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右耳只剩下半个,伤口流出的脓液一滴滴掉下,嘴裂到了靠近耳朵的程度,血红的伤口被诡异莫名的肉芽修复了,留下狰狞可怖的扭曲。
闪电不仅照亮了它的面孔,也照亮了它一直裹不紧的披风内,那个深渊一样的腹腔。
巨大的伤口像是张开的口腔,肿胀邪恶的伤口边缘长出了暗红色的肉质黏膜,让那个断口既像伤口,又像是天然形成的腔体,众人能看见它腹部阴影中的诡异事物,那里没有正常人所具有的内脏器官,一层浅浅的粉红色液体之上,孕育着大量蛇一样咻咻作响的增殖体,暗红色的增殖体像是蛇群一样盘着“蛇躯”堆积在他的腹部,它们生气勃勃,互相刮蹭时发出令人不快的摩擦声,抬起“头颅”时,和蛇的区别只有一个——它们并不会吐信子。
腹腔边缘不时渗出灰黄色的尸脂,被水滴承载着滴落到地上,地上细小的水渍里,细小得如同蛆虫的增殖体开始扭动着身躯,试图觅食。
“地…地………窖…………”怪物的声音含混,浑浊,只能勉强听清。
它用尽力气,朝着微弱的声响和亮光说出来自己的愿望,不知道眼前有什么,只是希望……只是希望那是一个人,能帮助它隔离所有的光亮。
可笑的是,上一个热情施救于它的行人,仅仅是因为披着一件长披风,就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变成了一滩碎肉,一部分遗体还被怪物腹腔长出的蛇群吞噬。
在它利用无辜者的披风遮盖闪电的照耀,遏制住灵魂脱离的趋势之后,它早已看不清也听不清,左眼的剧痛也已经变成了浅浅的瘙痒,怪物知道自己的灵魂正在脱离身躯,也知道自己身体内部正有诡异的蛇群在生长,那是生命力的象征,它知道——只要稳定灵魂与躯体的联系,自己必定永存。
所以它进入了能看到的最近的建筑——重霜教堂,并且再一次,朝着持有同情心的无辜者祈求帮助。
“这是……这……”
[恶…恶魔!?主啊,请……]
近距离直视那个可怕的怪物,神甫几乎是当场呆滞了,他哪儿见过这样的东西,这种邪恶肮脏,不似生命的诡异怪物!
借着雷电的光亮看清了对方面孔的黎丝同样死死地定在了琴椅旁。
她不是没有见过尸体,但她从没想到过自己会在这样的事物前感到害怕,而当她真正面临恐惧时,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如此脆弱。
[逃,我得逃走。]
虽然这么想,但是她的身体却一步也没法迈出。
“见鬼,尖耳朵,黑发,兰礼·维尔坎纳?!”
艾迪费什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回过神来。他冲向神甫,一把抓住呆滞的对方,退回到木椅中间,把那个可怜的家伙拉回来之后,他把填好子弹的火枪对准了怪物。
同时释放了愿咒,开始与四周的大地元素共鸣。
[家主让我抓活人,可现在这个东西似乎已经不是活人了,既然这样……那就只好把你给抹消掉了。]
僵硬地站在角落的怪物已经模模糊糊看到了自己来到的阴暗场所是一个教堂。
[这………一道闪电………并没有……进一步割裂我与躯壳之间…的联系。
我……没有消散……
感觉到了,终于……又感觉到了……
我的……左眼…我的左眼开始有了痛觉……右眼视力也开始恢复……
灯光并不会妨碍我……而那些彩色玻璃,似乎截取了闪电中对我有害的某种要素……
看来……只有纯粹来自天空的光辉,才能把我…和身躯之间的连结撕裂……
这也就是说,我的灵魂,正在回归。
彻底……彻底不朽……我,即将。]
它看到了红发的伊芙利特族人举起了枪,看到了瘫在木椅上的老神甫,还看到了站在羽管键琴旁,因为太过恐惧而难以移动的黎丝——一个年轻美丽,皮肤像牛奶一样柔滑温软的女孩,正散发出恐惧的气息,待宰羔羊一般停留在原地颤抖着身躯。
[我能感觉到了,能感觉到,蛇群想要进食,想要修复身躯,我的热情,我的欲望,从下至上。
我感觉到饥饿,感觉到渴求……
吞噬,吞噬然后占有,玷污,染上我的液体……]
灵魂与肉体的联系正从极度疏离朝着紧密连接转换,进入教堂没多久,它几乎已经从活死人转化为了真正的不朽者。
随着肉体的感知汹涌地进入它的灵魂之内,食欲与性.欲就直接填满了它的心智。
[神甫和红发男人,填满食欲,银发女人,放出性.欲。]
蛇一样的增殖体飞快地沿着地面爬行到了神甫的身前,在沾着水渍的大理石地面留下浅红色的恶臭体液。神甫的身体增殖体刺穿,增殖体如同水蛭吸取着他的血肉,供给到宿主的身体上。
子弹从艾迪费什手里的火枪飞出,子弹缠绕着漆黑的诅咒——可以数千数万倍率强化自然腐朽过程的愿咒【腐朽】,依附于他的子弹,射向了怪物。
他的眼中燃烧着平稳墨黑的火焰,靠着神甫的伤口为触媒,从元素共鸣到燃瞳,他只花了4s,射出子弹后,他快速装弹,继续射击。
一发,两发,三发,四发,五发,六发。
直到14s后,他眼中的瞳火熄灭,艾迪费什一共射出了六发诅咒弹,全部落在怪物的腹腔内。
艾迪费什:[那堆蛇,那是关键!]
从第一颗子弹射入开始,怪物的身体开始快速腐烂。
接下来就是崩溃,分裂,腐烂,消失。
本该是这样,就像他其他的敌人一样,被他破坏成比灰尘都渺小的元素流。
但他从没见过的状况正在眼前展开,六发诅咒弹先后射入怪物体内,它的躯体崩裂出大量血肉碎雾的同时,大量蛇形的增殖体随之逃离,纷纷钻入了神甫的体内, 那具丧失了蛇群增殖体的躯壳快速分裂,破碎成碎肉和血雾,然后进一步腐烂,直到几秒后,变成尘土,然后变成元素流彻底消散在大气之中……
而受到增殖体侵入身躯的神甫,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兰礼·维尔坎纳:[这就是…不朽,我甚至不需要点燃双瞳。]
怪物的灵魂与肉体已经完全结合,它终于得偿所愿成为了不朽者。
那具丧失了蛇群增殖体的躯壳被【腐朽】的魔力影响,快速分裂成碎肉,然后进一步腐烂,直到几秒后,变成尘土,然后变成元素流彻底消散在大气之中……
这里已经看不到那个怪物了,但是艾迪费什知道,那些“蛇”,并没有受到重创,而紧靠着神甫尸体的自己,正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自己或许即将死去。
艾迪费什转过头,朝着还站在原地发抖的黎丝·克莱柴尔德大声说道:“逃!立刻!!”
大量蛇形增殖体从神甫体内放射而出,那具躯体现在变成了布满血洞的肮脏巢穴,它们向着艾迪费什的身体弹射而出,就像十多条蛇同时对他发起阴毒的扑咬。
距离太近,艾迪费什没能躲开所有的攻击,几根增殖体命中,两秒,他就失去了活动的力气。增殖体在他的身上开出几个孔洞,像是寄生鳗一样朝着他的体内钻,而神甫的身体也在慢慢吐出细密的暗红色丝线,两具身体正在被增殖体连接融合起来,即将构成怪物的新身体。
眼前的诡异情形已经把黎丝·克莱柴尔德震撼得脆弱而无力。她的心跳变得疯狂而沉重,身躯不断的轻颤,但四肢却死死地固定着,心灵里冒出大量不成逻辑的词语——
害怕 害怕 害怕 动 逃走 逃走 等等 黑巫师 逃走 逃走愿咒 西塞罗 快逃走 神甫 我 害不 杀怕救我不 战逃反应 救他不别们救我害怕救我害怕救红我西不塞罗快来救愤怒我我不该你怒来这不里动害怕动红头发物来不我及了物动物红动卑贱物动物战逃反应逃逃西塞罗救我动物人救人救救我
——却没法构成最简单的“想法”。
她想到了很多,甚至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动,但是,她终究还是一动不动,死死呆在了原地。
10月4日 七时五十八分
距离愿咒【沉重】元素共鸣完成:20s
宏伟壮丽的巨大闪电在空中绽放,枝桠状的分叉从天空探入大地,透过几面彩色玻璃将整个大礼堂映照得如同白昼,黎丝·克莱柴尔德的双眼中映照着苍白的雷霆,看起来脆弱无力,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头待宰羔羊。
距离愿咒【沉重】元素共鸣完成:19s
取得神甫残破身躯控制权的怪物站了起来,血淋淋的身躯坐在木椅上,暗红色的肉芽在它的身上修修补补,增殖体连接着不远处的艾迪费什,正一点点侵蚀着对方的身体。
[食物已经取得,接下来。
我的热情,按耐不住的热力,这股想要喷薄而出的欲求……]
距离愿咒【沉重】元素共鸣完成:15s
利用神甫的尸体作为触媒,怪物开始元素共鸣。
15s后,元素共鸣就会完成,它会用愿咒【沉重】把女孩拖到自己的面前,发泄自己的欲望。
欲望越发高昂,它被压抑不住的饥渴鼓动着说话了声音尖锐猥琐,朝着呆呆定在琴椅旁的黎丝·克莱柴尔德用下流的话挑逗。
“别害怕,别害怕,可怜的小女孩,你会在我的伟力下达到极乐,我向你承诺,看啊,看这充满活力的蛇群,你会想入非非吗?
看你呆滞的样子,你一定是害怕了,你的体内很快会充盈着我……哦,让我想想,现在的话,说不定可以试试别的玩法…哈哈哈哈哈……”
距离愿咒【沉重】元素共鸣完成:5s
突如其来的剧痛,在他引以为豪的增殖体上迸发。
“这是!!?”
怪物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被Aqua融化扭曲的面孔已经失去了皮肤,被痛感惊吓的它声音怪异尖细。
距离愿咒【沉重】元素共鸣完成:4s
就在艾迪费什那被增殖体破坏得遍布空洞的身体上,愿咒【腐朽】正在破坏他自己的身躯。
从心脏,到腹腔,到四肢。
而他的攻击,真正的目标就是那些刺入自己躯体的增殖体,以及放出它们的主体。
沿着那些该死的肮脏蛇群,【腐朽】的诅咒正在蔓延,破碎的血肉快速变成空气中的尘埃,直到它们完全成为最基本的元素弥散在大气中。
男人自己的身体已经只剩下一个头颅,墨黑的瞳火在奄奄一息的艾迪费什·伊芙利特双眼中燃烧。
“陪葬吧,兰礼·维尔坎纳。”带着愤怒和厌恶,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很快他整个人的身体就被自己的愿咒【腐朽】抹消在世界上,虽然这句话微不可闻,但是【腐朽】会忠实地把他最后的意志传达到怪物身上。
破碎的连锁反应传导到了裸.露在空气之中的增殖体,正从男人的一侧朝着怪物本体传去,即将把这个怪物抹杀。
愿咒【沉重】元素共鸣已完成
熊熊燃烧的漆黑瞳火出现在神甫的双眼中,怪物点燃了它的双瞳。
从神甫身躯之中延伸出去的增殖体突然在扭曲的重力下提前断裂,怪物用自己的能力提前撕下了增殖体,将艾迪费什的诅咒断绝了。
“真是一个,愚蠢脆弱的废物……不是不朽之人的对手……
接下来,我该享用你了,甜蜜的羔羊。”
怪物看向琴椅边缘的女孩,低声淫笑,却听到一句感叹似的“只有心灵能看清元素本质”。
对方已经停下了颤抖,双瞳里燃烧着灼目的月牙色火焰。
怪物略微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用滴答着血红粘液的分叉舌头舔了舔嘴,双眼直直盯着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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