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莲忉城后,里昂让渡边夜樱带着凝寒先去休息,而他自己则是在一件会客室中依约等待杜化尘的到来。
茶桌桌上的小陶炉正煮着清冽的山泉,紫砂茶壶中放着上好的瓜片,品茶用的七星杯则是整齐地围绕在紫砂壶周围。然而里昂却并没有坐在桌边,而是驻足在厅堂上挂着的一副书法作品前。
“憾天无道,唯吾嚣狂。逆宇掩宙,再造神荒。”——霸气孤傲的词句,苍劲豪迈的运笔。虽然暗含一股隐隐的悲凉与哀怨,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写出这样一幅作品的人定然非比寻常。而从纸张的颜色来判断,这幅作品已经历经沧桑。
“那是十二世祖杜世雄的作品,阁下感兴趣吗?”
这时,杜化尘走了进来。
“嗯,杜家果然名不虚传,先祖果然人如其名,应该也是威震一时的强豪吧。”
里昂转过身来。
“杜公子来得很是时候啊。”
“嗯,因为现在正是品茶的时候。”
两人说着在小茶桌前相对而坐,杜化尘熟练地将茶沏好,一举一动间展现出的都是一个传承久远的世家子弟应有的高贵与内敛之气。这种历代传承和积淀下来的气质是外人断然无法模仿的。
所谓贵族中的“贵”字所指的并不是单纯的富贵,而是一种贵气,以里昂对人间的理解,他将人类中显赫的家族分为三种,富一代,富二代,以及贵n代。
富一代指的自然是创业者,他们打下一个家族最初的基业,但是他们未必有足够的修养和地位,所以的成绩也并不完全被上流阶层所认可。
富二代则是对那句“富不过三代”的最佳体现,所谓守业更比创业难就在这里,对于财富的理解以及态度,还有教育决定了家族最初的创业者积累财富能否延续下去。而多数创业者的财富是败在了家族的继承者的手里……
而这样的家族只能显赫一时,如昙花一现,很快便会凋零。
然而,如果后人守住了这份创业者的基业,并且以此为根基,逐渐扩大,那么这样的家族就不在仅仅只是“富”,而是“贵”了。因为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方法只有一个——教养。
而如果能够将这样的教养持续下去,更是难得——这也是里昂对于人类最感兴趣的地方。
人类虽然不像恶魔一族那般长寿,但是却能通过一代代的传承来一代代地积累,最终达到一个不亚于任何一位地狱王者或天堂诸圣的境界。
所以从第二次终结之日战争前传承至今,经历两次末日战争的浩劫也没有中断,其历史比里昂更加年长的杜家所具备的综合实力,绝对不逊于任何一位魔王或者天使长。而这样一个家族的现任当家的程度,无异于一位魔王。
“大战在即,杜公子倒是惬意啊,这样和我喝茶,不怕另一边的江城主说你这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么?”
里昂发现,杜化尘的态度淡定得有些过分,于是先行试探。
“比起眼前得失,其实我更加关注的,是未来长远的利益,更何况,只是一座莲忉外城而已,这样的损失江城主并不是不能接受。”
杜化尘一句话里暗藏着三个意思。
第一,莲忉外城之主所拥有的实际势力范围绝对不止一座莲忉外城而已,第二,杜化尘对于夺回莲忉外城有相当的把握,第三,杜化尘之所以不急于出手,是因为他更想利用这次机会做一些其他的布局。
短短的交流中,展现的是这位杜家少当家深沉的心机,这样的人物让里昂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撒旦原罪。
“算了,我只是一位四处旅行的求剑之人,这样的事情我还是不多过问了。”
不过,这些事情他不想涉足,于是里昂岔开了话题。
“说起来,这幅书法的作者,杜家十二世祖究竟是怎样的一位人物呢?”
“唉……说来惭愧,是一位亡国之君呢。”
杜化尘虽然显得有些惋惜,但是却并不避讳这一话题。
“从那以后,杜家便弃政从商了,十年沉浮黄粱梦,王图霸业一朝空,世事无常啊。”
“唔,原来是这样。”
里昂暗暗点了点头。
杜家过去曾经也是人间的君主,并且在第二次终结之日战争中覆灭了,经历如此变故,杜家依然保住了火种,甚至还挺过了第三次终结之日战争,并在战后东山再起,有了今日的荣景,可见这个家族的生命力与韧性是何等的强大。
“来,阁下尝尝这瓜片的味道吧。”
说话间,杜化尘先用茶水将七星杯挨个洗了一遍,然后在每只杯中倒入七分满的茶水。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里昂拿起一只杯子品了一口,香醇的味道沁人心脾,回味无穷。
“嗯,此茶翠绿有光、香气清高、滋味鲜醇,乃是茶中极品啊。”
“和懂茶的人一同品茶才更能体现茶的风味啊,剑也是一样,不是吗?”
杜化尘看出里昂似乎不愿涉入接下来的事情,但是他偏偏就是要把里昂卷进来,所以将话题先引到里昂感兴趣的领域,能拉拢这位实力令人畏惧的恶魔嫡长子,让杜化尘心里不禁泛起了敬畏之心。或许自己也不明白,在莲忉城这小小的地方,一时间竟然成为了西方大陆权威之人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主战场,一旦降妖师协会有所察觉,短时间内将难以安宁,东方大陆必定比西方大陆摧残严重。
“说起来,阁下对剑的品味着实不凡啊。”
“哦?看来杜公子也是一名识剑之人啊。”
“略懂,略懂。”
杜化尘谦逊地说道。
“就像那位凝寒小姐,虽然一身圣华盈身,但是却难掩心中的另一把锋利的阴影之剑,当然,也只有阁下这样的伯乐能够一眼就相中啊。”
“杜公子哟,单凭这一席话就足以证明,阁下的剑上造诣已是当世少有了啊。”
能看出凝寒那深藏的潜力,以及体内魔力的秘密,里昂相信,不论个人剑术修为如何,杜化尘在剑上的见解不会在自己之下。
“呵呵,阁下过奖了。”
杜化尘的话意在展示实力,然后便是正题了。
“说起来,阁下之前离开前说过,取回剑之后,要助我取回莲忉外城,不知还是否记得啊?”
“当然。”
如果是排兵布阵方面献计献策,里昂绝对没有问题。
“只不过刚才阁下走的太急,我没有说清楚,其实我想要的并不是夺回莲忉外城的方法,而是长期保住莲忉外城的方法。”
“这个杜公子就为难我了啊……”
“其实不难,我只希望夺回莲忉外城之后,由阁下出任莲忉外城之主,然后交给江家代管即可,之后,莲忉外城三家将会结成同盟,由陈家长老出任盟主。”
“嗯?”
里昂楞了一下,然后看着杜化尘哼笑了起来。
“哼哼……”
“哈哈……”
杜化尘也笑了,很显然,里昂懂了。
“杜公子真不愧是闻名世界的豪商家族之主,果然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阁下过奖了,这只不过是简单的纵横之术而已,阁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一城,何乐而不为呢?”
让里昂当莲忉外城的挂名城主,这个计策确实是妙绝。
对教会来说,由于里昂作为撒旦原罪嫡长子的身份,要再对其动武就要有所顾忌。
对东方的其他君主来说,由于莲忉外城仍然由江家家族掌握实权,而且三家联合是以最古老,最具威信的陈家为尊,名正言顺,加上也没有什么利益上的触动,不会遭到东方其他城市与领主的反对。
对杜化尘来说,他借此联合了三大家族的力量,更打开了与亚历山大等在人间的地狱领主建立往来的管道。
对江家来说,他们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损失,并且能活的实际的利益与莲忉外城的长治久安,没有什么不满。
对里昂来说,只是挂个名字而已,并不影响他接下来的旅行,而且还能得到一座城池作为稳定的落脚地的同时,结实林,陈这两大家族,有益无害。
“看来我确实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呢。”
里昂确实没有理由拒绝,于是答应了。
“但我有一个条件。”
“阁下但讲无妨。”
“我要看看,杜公子是如何夺回莲忉外城的。”
“哈哈,这没有问题。”
这时,一名送急件的信使冲进了茶室。
“报告少主……呃……”
信使看了看里昂,没有把话说下去。
“无妨,这里没有外人。”
杜化尘摆了摆手,让信使说下去。
“是,教会有大约一个师的部队正在向星尘城调动中。”
“杜公子,机会来了呢。”
里昂又拿起一杯茶,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啊,这一圈茶喝完,差不多就要出发了呢。”
杜化尘说着,将茶壶里最后的茶水倒了一圈,然后拿起一只杯子举起,做出干杯之意。
“那么,在下献丑了。”
“客气。”
里昂也拿起一只茶杯,这一圈茶饮完,就要上战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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