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寝室里住两只鸟！”
“双宿双飞！”
“正确！”
“你一看到我就成了猴子和驴！”
“心猿意马！”
“正确！”
“我要是把你那堆破烂扔了你会那啥？”
“死去活来！”
“正确！”
……
朝月和夕象千辛万苦挤进人堆，人群中心传来的声音愈渐清晰，却越来越无法理解。他们挤破最后一堵人墙，看到的临时台子上的是人群中随处可见的情侣，以及衣着花哨古怪头戴小丑面具的主持人。
“他们这是在……”
“似乎是个考验古语的小活动。就词汇方向性来说，明显是针对情侣的。规则大概是情侣中的一方向另一方描述这个古语，却不能提及其中用到的字词。”
率先理解清楚情况的朝月向夕象解释着，旁边的一对似乎对突然出现的新人的理解能力感到赞赏，附送了“现在台上的是连续答对已经超过三十次的冠军”的情报。
“我们要不要去试试？”
“哈？你打算带着巨大等身布偶上去？”
“怎么，没自信？”
“开什么玩笑，你忘了我是靠什么当上‘烬’的了？路边随便拉一个人我都能让她说出我想让她说的！”
“诶？又在逞强，你这可比逞强付账还幼稚呀。”
“切，你又怎么样呢？没有一丁点刻意卖萌的嫌疑？”
“唔……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吧。”
朝月原本气势伶俐，却被夕象戳中要害，理直气壮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双方都习惯性地互击软肋，原本流畅的对话也进行不下去了，但氛围没有丝毫僵滞的感觉，两人很快相视而笑，毫无理由，硬要说理由的话，那就只有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吧。类似“看来我们永远也成熟不起来啊”或者“这才是我们啊”的感叹，无声地在两人的欢笑间传递着。
“算了算了，要是在台上发展成这种状况，下面一度尴尬，只剩我们俩在台上笑场就完了。”
“不，我不觉得以我们的装扮上去，下面的人还能变得更加尴尬。”
“还在在意这个啊。”
朝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扔开了服装内置的通讯器，整个人地趴到了巨大布偶背上，对着应该是夕象耳朵的位置说话。夕象一个寒颤，却没躲开，他似乎也拿掉了里面的通讯器，直接说话了。
台子上仿佛注射了过量肾上腺素的主持人蹦跳着炒热气氛，冠军组的连续正确数超过了五十，计数器的声音正一个劲地往上跳。然而台子在这一刻已经毫无意义，因为台下的每一对都站在他们自己的台子上，他们全都是各不相同却不逞多让的冠军。
“真奇怪呢……”
“怎么了？”
“明明是来参加学园祭，却不知不觉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朝月望着远处热闹的灯火，在缓坡的草地上坐了下来。笨拙的巨大吉祥物也在她身边坐下，圆滚滚的脑袋转向她看的方向。
“是呀，也不知道是谁一开始还说什么去没人的地方的话来学园祭的意义何在……”
布偶调侃的声音随着朝月枕上那软绵绵的肩，渐渐地低了下去。一旦来到让人安心的地方，疲劳就涌上来了，眼睑沉重得抬不起来，意识也开始下沉，似乎已经触到睡眠河床底部的软泥了。
朝月觉得就这么睡去也不错，再没有比这更放心舒适的场所了——这场所也像是理解到自己的这份愿望般保持着完满——来自耳边那取代调侃声的平静而匀称的呼吸，夏夜独有的带走酷热却能留下温暖的风，以及远处掩映在枝叶摇摆间的依稀人声……
周围存在的事物，没有一个是多余的，它们全部汇聚在一起成了能包容一切、让人舒心安睡的摇篮。
“你有勇气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吗？”
然而诡谲的音色毫无预兆地出现，仿佛将一张完满的画卷从中撕开，又或者是出现在乐队演奏高潮时候掀开礼堂顶棚的轰鸣。
朝月抬起头，做好了目睹梦魇的准备，然而自己并没有置身在凋零的星球上，也没有黑红的垢物的浪潮，亦或是如同深渊般吞噬一切的巨大的漆黑之眼，有的只是再熟稔不过的学园后山坡的草坪、远处摇曳的树影和依稀的人声、近处站在面前的巨大布偶。
没错，是“站”，并非是朝月离开了那毛茸茸的肩膀它才站起来，而是它站起来强制让深眠的人醒来、朝月才抬头看着它。
然而仅仅是这样微小的变化，就让原本令人安睡的摇篮变作了远远超过梦魇的炼狱。
“你有勇气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吗？”
声音是更加微小的变化，布偶用那一贯的音色吐露的字句，到了朝月的听觉神经里却成了诡谲，然而第二次，她终于能够切实地确认了……
巨大礼炮在朝月的头顶绽开，而这一刻的场景也和许多年前的那一刻重合了——布偶服替换成了几乎遮住全身甚至面颊的兜帽长黑衣，庆典的盛景也变作了黑红铺盖的魔窟。
一晃眼，仍旧是布偶服，仍旧是庆典的礼花，学园祭一如既往，没有被染上血色，也没有漆黑的魅影。
然而朝月这一次依然没有回答，没法回答——时隔这许多年，仰视的恐惧变作了其他什么东西，却依然没法回答——明明那么多的疑惑都堵在胸腔里，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穿着布偶服的陌生询问者离开了，和瘫坐着的朝月一高一低错肩而过，只有无言的质问还在回旋。
“你有勇气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吗？”
弑恋之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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