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月跌跌撞撞地逃进尚在休假期间的盟战。她的耳朵里塞着逝者的遗物,然而曾经熟悉的旋律也没办法隔绝纠缠自己的恶意——街道上的景色仿佛完全变了,人们的目光中沉淀着刺眼的颜色——她唯有慌不择路地逃到这里。
朝月终于停下,在无人的中庭,躬身喘息。握着封装透明袋的手越发用力,剧烈呼吸的同时泪水滴落下来。
耳机被取出来,手中握着的封装透明袋里剩下发饰,泪珠摔碎在发饰上。
“抱歉,一到这种时候又想来依赖你。”
轻轻地呢喃着,朝月伸手抚摸耳机,视线久久地停留在封装透明袋里的发饰上。过去的很多时候,在旁人看来,大多会认为是方缘在依赖朝月,但这种关系对于朝月来说,也是同样的——让方缘依赖,也是朝月的慰藉。然而这个时候,她的慰藉无处寻觅,唯有将手中的遗物握得越来越紧……
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朝月眼中的颤动已经消失,哪怕这个世界仍旧没有颜色,但她的脚步却不再踌躇。
“我也有我能够做的事情。”
一周后,盟战实地训练场。
“你这些天都在这?”
四方季从入口处眺望被钢化玻璃板包围的朝月,她的衣着和头发都相当散乱,汗水止不住地从发梢滴落,运动服的前襟几乎湿透。训练场一角的垃圾箱里堆满了速食盒,而在校庆连休的这段时间里,这样的杰作只可能属于眼前唯一的滞留者。
“明知故问,跟踪狂。”
朝月看到他,从矩形回避训练装置上下来,拿起自己挎包里的毛巾擦汗。
“哈?到底是谁明知道移动终端上有定位器,还一直不换的。”
四方季眼角抽搐地缓步上前,把手中的水瓶扔过去。
自从和朝月坦白了定位器的事情之后,四方季确实是把这东西丢到一边了,但是昨天他从董事会回来,找遍朝月可能去的地方却完全没有头绪,于是又重新想起了这回事。本来四方季也没指望定位器还有效,但却意外地在学园实地训练场找到了朝月。
那是四方季最难以想象她会待的地方——自从全感官虚拟训练装置问世以后,学园的实地训练场连人类都很少去。毕竟体能有其日常训练流程来确保,而反射神经和战术思维则在全感官虚拟训练装置中完成。至于实地训练,虽然融合了两项训练的内容,却效率极其低下。考虑到人员意外伤亡等种种原因,学园甚至连各大竞技赛事,都搬到了全感官虚拟平台中去——盟战的实地训练场,一时间成了快要被废弃掉的场所。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来这里训练?”
四方季注意到了朝月挎包旁的封装透明袋,已经清理干净的耳机和发饰还在里面。
“因为连休结束,我打算举全学生会之力,建议学园把毕业竞技赛恢复成实地竞技。所以提前来给自己开点小灶……”朝月的视线停在四方季目光的落点上,她的遗物静静地躺在那里,“当然也有一点这方面理由了。毕竟我还不在S班、她还不在E班的时候,这里是我们最常来的地方。”
“那么,有什么事?”
仿佛是要打断自己的情绪般的,朝月突然抬头看向四方季。四方季叹了口气,不再看她,掏出自己的移动终端,调出笔记页面。
“前几天我又去了一趟董事会,核实了一件事情。”目光从早就烂熟在心里的笔记上扫过,几天前和老家伙拍案对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翼神各界高层在血色学园祭当天纷纷被召离城市,并非巧合。”
“的确,比起巧合,更像是个人意志的行为,那么、那个能把你们全都召回去的人,怎么说?”
朝月拧开四方季扔过来的水瓶,咕咚咕咚地灌进自己冒烟的喉咙里。
“不、集体召回并不是由于某个人的意志,经济、政治、军事多方原因都有,更细化下去,各个集团的高层被召回还有更私人性质的理由。之所以看起来像个人意志的行为,是因为共同点太多了,其中最令人发指的,除了其导致的效果以外,就是致使召回事件发生的直接人员全都同时自杀了。”
朝月喝水的动作停下来了,水瓶从她手里跌落到地上。
“这些人中有翼神、也有人类,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他们一死,召回事件根源何处,也无从查证了。哈——简直就像旧时代的集体宗教示威。”
四方季看着恍然呆滞的朝月,想安慰她些什么,但开合口齿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觉得自己该说、能说的都说完了,唯有悄悄退场,把安静考虑的空间留给她。
“孤行的军国,虫魔诸王之一,我记得我有说过吧,我小时候曾经见过它。”
转身到一半停下,四方季回头看到朝月凝滞的表情,她浑身都在发抖,但他难以想象她的恐惧。
“又是这件事?但是你也差不多该放弃了吧,没有人见过孤行的军国,你说的‘小时候’根本就不存在——你和那种怪物接触过这件事,没有除了你以外的任何见证者。不,我曾经详细调查过你的履历,因为败给你那件事,我好奇到底有怎样的经历造就了如今的你……好吧这不重要。但是,你说的那段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的经历,根本就不存在——你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包括生前,你的优秀是到你这一代才显现出来的。这样的你,又怎么会看到过星球的毁灭,和那样的怪物呢?”
朝月的梦魇并不是秘密,她从来没想把它当成秘密——那黑红世界中心空洞的眼。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认真听她倾诉那个梦魇,就连方缘也不能。
人们总是笑着认为“这孩子只是天性太强”,事实上她的确也是同龄人中最优秀的翼神,没有人怀疑她将来会和宿敌虫魔对上。
那么朝月梦到最强的虫魔,实在不是值得惊讶的事情,就像小孩子叫唤着要成为英雄一样。
时间一长,朝月自己也认为那是理想,而非记忆。
孤行的军国,孤自前行即是一方军国——那是过于优秀的朝月的理想敌,太过优秀,所以理想任何人都未曾谋面怪物为敌。
直到血色学园祭,她瘫倒在那山峰般的暗影下……
“我见到它了。”
朝月猛地朝四方季喊,完全没顾及到训练场的静。很少见到她这样失态,他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血色学园祭上,我见到它了,绝对不会错,它就是……”
“请安静一点。”
在朝月失控的边缘,矩形回避训练装置方向传来了清秀的声音——清秀但却锋利,足够斩断这边交织的情绪。
朝月应声冷静下来,朝着那边走过来的男孩抱歉地笑。四方季很快意识到,自己来之前朝月并不是在一个人做回避训练,而是在和男孩做对抗练习,只不过男孩太过安静,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四方季,这是夕象。我来这边练习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所以这几天我们就顺带一起训练了。”
看到夕象,四方季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清秀的样貌、安静的气场、就算被打扰到也只是用陈述句提醒对方……他太像方缘了。而且毫无疑问,他是人类。
“吃醋了?”
看四方季半晌没有反应,夕象凑上来,语气平静。
“什什、什么?你小子离我远点!”
四方季背后窜上来一阵恶寒,后退了几步,却也庆幸这家伙彻底打破了刚才异样的气氛。朝月似乎很乐意看自己不擅长应对夕象的样子,就像曾经自己不擅长应对方缘一样。
“总之,虫魔的目的绝不仅仅是血色学园祭,如今人类和翼神关系的裂口才是它们乐于看到的,翼神高层决定全力修复这层裂口,所以我也希望你能……”
话说到一半,四方季就觉得自己没必要再说下去了,朝月和夕象打成一片的样子,让他明白方缘又回来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毕竟朝月和方缘在一起的时候,他四方季完全插足不进去,然而他却被叫住了。
“血色学园祭的祸首,就是孤行的军国,这一点请相信我。”
“但是不要误会了,我不会再逃走,那颗星球上的、血色学园祭上的无力,我不会容许再度发生,如果我还不够强大的话,就去变得足够强大吧。”
四方季似乎明白自己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没法胜过她了,不是因为她从来不曾低落、不曾倒下,而是因为她经历过无数次倒下还仍旧站着,这是只倒下过一次的他无法体会的。
对于四方季来说的屈辱,只是朝月生活的一部分。
四方季仍旧不相信朝月见过那样的怪物,以及那被她奉为记忆碎片的梦魇——孤行的军国不是传说中的虫魔,而是她倒下的经历。
唯有一点可以确信,血色学园祭上她的挫败,并不是第一次。
“呵,是吗?那我就当是吧”、“这才是朝月”,或者其他宽慰的话,四方季都说不出来,说出来反倒像是在安慰自己。太阳就是太阳,光是直视都非常困难,四方季唯有轻笑着回应,然后离开夕阳西垂的实地训练场。
尽管西辉很快就会消失,但四方季觉得只要朝月在那里,就永远是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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