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哒——
听着身边重重叠叠的脚步声,朝月实在感觉不到自己正走在传送回廊里,这个地方给他的印象,应该是幽静的场所,以至于几天前才经过这里窥见无方间核心的事情显得如此遥远。
“四方家的待客厅,据说是诺勒瓦的设计诶,你知道吗?”
“嗯?沽朴森的那个诺勒瓦?!”
“对对,他还没出名以前我就在读他的东西了。”
“读,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构成设计师吗?”
“也写点东西,只是知道的人不多。”
……
周围偶尔会冒出这样的对话。这次通过回廊前往待客厅的人是全体维和队成员,近百人同行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就像密集的鼓点奏响过地面。尽管大家已经很克制不出声说话了,但空间实在太小,不时的惊叹也显得嘈杂。
好在幽暗的回廊很短,朝月知道再有几步就结束了,然而她通过回廊的那一瞬,却全然没有认出来那是自己来过很多次的待客厅。
宽敞空旷仿佛只为突显出那中央的待客陈设物的大厅,此刻成了桌椅罗列整齐的浩大宴会场,穹顶上稀疏的繁星此刻呈现出明星的**——只是一片光亮,分辨不出任何单独的灯盏。
精致的餐品早已在众多桌面上摆好,在明亮灯光的映射下显现出诱人的滋味。优雅低沉的音色从不知道内置在大厅何处的设备中传出,飘扬在餐品散发出的香味里。
其实并不需要多么仔细,朝月就找到了原来待客的那套皮椅和实木桌,它被众多餐桌拱卫在大厅的中央。并且和原来相比,中央的地势稍稍抬高了起来,周围的桌椅则一圈圈的矮下去。
“各位盟战的同学、维和队的战友,感谢大家的到来。”
四方季从侧间来到大厅,顺着一圈圈高起来的桌椅步入中央的正席,他身着正式的白色西服套装,却一如既往地随意,仰身就横躺进了皮质长椅里,高高翘起亮堂的白色方头皮鞋。
“很高兴在晚餐的时间招待大家,只是……”
话音久久地沉寂下去,要说对四方少爷的宴会没有期待,这近百人成员谁都不会相信,而此刻呈现眼前的光景,也确实满足了众人的期待。然而伴随转折话音的响指,一切都消失了。
单纯意义上的一切,单纯意义上的消失。
整齐的桌椅,精致的餐品,优雅的旋律,包括灯光,甚至由中央到周围的地势差别。等眼睛逐渐适应忽然改变的光照度之后,朝月才确信这个空间里原本就只有四方季现在躺的那一套皮椅和中间的实木桌,同自己曾经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先前的所有,都是技术投射出来的产物!
不,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朝月赫然注意到了这里没有影子,是一个光照完全均衡的空间,就像囚禁某只怪物的牢狱!
“朝月,这里让你想起了什么吗?”
回过神来的时候四方季已经对上了自己的视线,周围人的目光也全都聚拢了过来。
“无,方,间,对吧。”
没有声音,没有提问,无需回答,四方季只是用唇形在单纯地陈述事实,根本没给朝月说话的机会,就兀自引导了话题。
“相信大家现在肯定一头雾水——为什么伪造宴会,真——是没有比这更无聊的恶趣味了!但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我们实在不是处在能把酒言欢的位置上,并且想询问大家,真的知道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吗?”
四方季逐一浏览过来宾的表情,最终停在夕象脸上,矮子似乎并没有对自己准备的盛宴表现出应有的反应,连以往企图从对方瞳孔里挖掘出隐秘的视线都没有——夕象根本没看他,只是在反复打量这个空间,仿佛只是墙上镂刻花纹的排列都让他窥见到什么。四方季觉得这时候的夕象,一反平时的成熟,像个小孩。
四方季不再看他,抬高视线,望向所有人。
“对于‘边防’这个词的意义,大家有没有思考过呢?”
随着清脆的响指,光照均衡的空间被打破,无数的投影荧幕展开在众人面前,然而其中显示的都是同一张标示图——由诸多点块分布、排列成的地图。点块分三种不同的颜色,红色在外围,蓝色靠内,白色居于中央。
“这是人类、翼神社会诸多太空城航行的阵列图,在久远的时代也被叫做地图,但稍微知晓历史的各位一定不难发现,阵列图和地图的决定性不同——二维和三维的差别。”
“地图所标示的一个点只是一个城市,而阵列图所标示的则可能是多个。因此阵列图在需要用二维表示的时候,就多加了一个坐标参数。”
四方季蓦地停下,又赫然提高音量。
“既然这样,诸位还没发现‘边防’这个概念在呈现三维分布的阵列图中是多么地简陋吗?外围的太空城如此稀疏,怎么可能做到古代意义上的‘边防’,大批的虫魔有什么理由不从巨大的边防间隙之间穿过?!”
高声的质问没有迎来沉默,很快就有人回答了。
“难道不是因为防御力场?”
“防御力场和驻守翼神精锐的太空城哪个更难攻破?古代修筑的城墙是借助了险峻的地势,而太空完全没有这样的东西。”
“但事实是,这样的方法始终维持着虫魔和翼神、人类的分界线,就算偶尔有几次虫魔突破边防的例子,也是极少数的。而且无一例外,全都是通过红色标记点的太空城突破的,包括上一次战役。”
说话的是流末,他难得会对四方季的言辞提出相反看法。
“所以我们不是更应该思考为什么吗?”
这一次周围沉默了,大家的视线都沉入了思考的底部,唯有夕象只是把注意力从墙壁上镂刻的花纹转移到了实木桌的用料上。
“对虫魔研究,大多都是片面的阐述,但这些方向各异的片面却唯独指出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虫魔为了在宇宙空间中最大限度地生存下去,形成了以绝对自利为基础的行事准则,低级虫魔受到高级虫魔的役使,也仅仅只是源于利益。一部分研究者指出虫魔浩大的死亡袭击,不像是崇尚自利的社会会做出的行为,但归根结底死亡对虫魔来说,那本来就只是像睡一觉醒来一样轻松的事情。在其观念中,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四方季从皮椅上跃身起来,在众人眼前踱步过去,像是检阅士兵的将军。
“但即便‘死亡’无足轻重,虫魔还是存在着被捕获的危险,失去自由在任何物种那里都必然是极大的恐怖。虫魔‘死亡’的那段时间无法动弹,足够我们将之捕获,事实上每次战役之后都有大批量的虫魔被捕获,用以各种各样的研究。”
“只不过毫无成果就是了。”
人群里有人发声冷笑,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不悦,人们反倒像是感谢他代替自己笑出来般投以感同身受的目光。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人类、翼神完全无法认知虫魔的存在——无法辨明其躯体构成,无法分别他们的语言——更别说解剖分析生理研究,只不过重复着将其杀死又观察其再度活动起来的简单过程。
将这种形同小孩捣灭蚁穴的事情称为研究,未免可笑。
“先不说成果,至少捕获行为还是对虫魔造成了极大的困惑,那又是什么,诱使它们不惜失去自由,也要冲击‘边防’呢?年复一年,数量如此之多的虫魔被捕获,它们又被囚禁在哪里呢?众所周知的无意义研究到底在什么地方展开呢?”
四方季带着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停在夕象面前,后者正趴人群的末尾打量地面的坡度。仿佛终于确认了什么,夕象拍拍裤腿站起来,迎着众人的目光大声宣布。
“嗯!被截成几段用作研究的虫魔们就在这块地板下面,我刚才清楚地听到了它们的哀嚎!你想说这个对不对,四方大少爷。”
四方季能感觉到周围人拼命克制住大笑的难受,太阳穴里汩汩流动的血液几乎要把他的脑颅撑开,但如果他这一拳挥出去,就正中了面前矮子的下怀。四方季反复用高贵物种的矜持安抚自己的情绪,才渐渐放开捏拳的双手。
“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被捕获的虫魔就在‘边防’……”
“哈哈哈哈哈……”
夕象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甚至捂住肚子重新趴回了地面。
“然后虫魔们肩负着拯救同伴的责任与解放种族的使命,谋求着彼此共荣共存的道路年复一年地来访‘边防’,却被无知的我们误解成战争的号角?这究竟是哪个三流写手的烂俗臆想?!”
旁边的几个人,在夕象滑稽音调的刺激下,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但碍于四方季的表情又非常尴尬地闭上了嘴。
四方季不得不承认,随着自己忍耐力的提升,矮子激怒自己的技艺也在提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他怎么也不能是那个最先败下阵来的,至少在朝月面前不能。
“听人说话,矮子!我当然知道擅自揣测虫魔是多么可笑的行为,但你的反论不也在擅自认知吗?究竟是谁定论的,虫魔冲击‘边防’,不能是因为这里存在着失去自由的同族?!”
“喂喂,前提就有问题吧——你是怎么肯定的,被捕获的虫魔就在边防?别告诉我,就因为你前面那些漏洞百出的臆想。”
夕象已经笑得快喘不过气了,他可不像周围那些想笑又憋住不敢笑的家伙,没有人能够让他仰视,四方家的继承人也一样。
“刑死者和无方间,大家都有所耳闻吧!”
四方季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朝月身后霹过,少女不可置信地看着人群中央的少年。
“三天前的晚上,朝月作为准刑死者被召往无方间,而在同一时间的两小时前,翼神高层向我借用了传送回廊。隔天,朝月和夕象一起去重症室探望精神异常的方绪。这些都没错吧?”
依次看向朝月和夕象,四方季把他们哑然的沉默当成了回答。
“相传,无方间作为翼神高层的据点和研究虫魔的第一线实验室处在阵列图的中央地带。”
四方季赫然挥出单臂,展开的五指将众人的视线引导到了巨大阵列图白色点块密集的区域。
“然而朝月根本没有使用传送回廊,就在一夜之间往返了无方间和边防!证据是我在传送回廊里隐秘设置的多位感应仪,那天晚上绝对没有任何生物使用过传送回廊!”
噪鸣的声音带着极大的空洞感造访朝月的意识,她延后好几秒才理解了状况,那天晚上置于四方季监视之下的传送回廊没有被使用,那么自己通过的廊道就只是普通的廊道,被伪装成传送回廊的普通廊道。
事实导出的结论显而易见,无方间就在自己戍守的边防某处,但却无法相信、不愿意相信,那样庞大的怪物、位面之侧就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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