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莉亚倏然看向她,询问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颤抖。
“我确为追求永生者,”对方转过好似波澜不惊的紫色眼眸,如此说后又轻飘飘地补上了一句,“……曾经。”
希尔帕纱听出了萩莉亚语气中微妙的反常,对她投来有些疑惑疑惑的目光。
萩莉亚此时却已经无暇去回应,只是紧紧地盯着黑发紫瞳的魔族。
“之前那届魔王,她……”
还未等她说完,对方就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迅速地答道:
“丢下我一个,独自接受了讨伐。”
丢下?那么——
“你和她……”
“我是魔王大人的随从。”
被丢下的随从……么。既然如此——
“你……”
“我不恨她。”
包括希尔帕纱在内,其余人在一旁沉默地望着她们流畅地一问一答。
“好了,可以动手了吗?”
趁着萩莉亚暂时还未想到下一个问题,魔族先一步说道。她说着这话时望着的是萩莉亚,但对方明白这句话是对希尔帕纱说的。
希尔帕纱神色有些凝重地看着她,仿佛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像是要确认般询问道: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我的命运。”
魔族像是在讽刺什么般地笑了,这样说的同时她闭上眼睛,在心底默默添了一句。
——同样也是你的。
希尔帕纱上前一步,与她相对而立。夜色的瞳眸与暗紫色的瞳眸对视,半响后前者庄重地开口声明:
“我根本不打算杀你。”
对方只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就这样静立了半响,确认其所言为真后,缓缓抬起一只手,而后微光一闪,深紫色的魔焰附于其上。
希尔帕纱条件反射地一手握紧法杖,另一只手竖到身前,暗色光辉闪烁而起。
接着几乎在顷刻间,星点的的光辉急剧膨胀飞跃而出,接近魔族时将其整个包裹近了其中。
在她被那暗色光芒包裹之前最后的片刻,希尔帕纱望到了那双毫不防备地暴露出的情感暗紫色眼眸。
那是,与平静无波时大相径庭的——充溢着难以言喻的哀伤与执着的一片浓郁紫色。
然后整团光辉剧烈的震荡了起来,黑发紫瞳的魔族颈上暗红色的花纹逐渐退化成黑色,而后其整个人正在迅速老去。
“你将会在一个有着耀眼阳光的黄昏,在光芒消失之时——被身为恶之源的魔王杀死。”
意识留存地最后一刻,她的脑海中回想起了最初的那个预言。
——啊啊,这样……就好……了吧,只是,为什么……最后却如此的……想要流泪呢。
暗色的光芒散去后,她已经悄然失去了气息,化作数点零星光芒消逝而去。
“……”
众人大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目睹能够进行交流的生命死亡的过程——即便对方是魔族、过程也不算血腥——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哎?”希尔帕纱震惊地望向自己的手掌,“为什么……”
萩莉亚和艾普丽刚巧都注意到了刚才希尔帕纱的手势,她似乎原本明明只是想要使用一个小型的防御魔法而已。
“那个,希……蒂法。”
萩莉亚看着她,想要试着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最终没了下文。
“你对这种事是第一次对吧,没关系吧?”
艾普莉相对而言更加冷静一些,深吸了口气后如是说道,话语中包含着关切与担忧。
“不,只是觉得有点没成就感呢。”
希尔帕纱扯了扯嘴角,貌若轻巧地说道。
依露娜把手中已经用不上的箭矢放回箭筒,伸了个懒腰,询问道:
“那么,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萩莉亚露出赞同的神色,芙欧诺眨了眨眼道:
“哎,等,也就是说,那个魔族死掉了?”
“先等一下,”艾普莉说道,而后转头望向又一次被众人遗忘的奥莉,“在那之前,奥莉小姐介意跟我们去一趟魔族的住所么——当然会保证你的安全。”
“啊,我当然不介意。”短发少女神经大条地点点头。
于是一行人看着渐暗的天色,简单休整了一下后动身前往了魔族来时的方向。
无人注意到神色如常的魔王大人背到身后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夕阳的余辉消失在天际,夜幕已然降临。
与一行人隔着一片灌木丛的树荫下,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几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其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真是,奇怪啊。”一身灰袍的少女歪了歪头,一双缺乏波澜的深灰色瞳眸中隐约有几分疑问涌现,“人类也好、魔王也罢,为什么总是会去追寻无法得到的东西呢。”
宽大的袍子几乎完全遮盖住了她的相貌,额角的银白色发丝明亮得像是能够发出光芒一般。整个人如同从童话中走出来的人物般给人一种无比纯真的感觉。
并非依露娜那种有点小孩子气、有些不通世故感觉的纯真,而是像未被渲染上多少墨迹的白纸般——那种难以自然形成的纯真。
思索了片刻后她似乎还是没有得出结论,有些不解地喃喃自语:
“明明直到最后,无法实现的事情,始终是无法实现啊。”
周围除却风声之外并无它声,然而她却十分自然抬头看向树梢,“你说对吧,金琉前辈?”
“那种简陋的称呼就免了吧,吾现在的名字是艾琳娜。”吸血鬼扇动着双翼一跃而下,面上看不出多少情绪,“还有,已经不是什么前辈了。”
“那么,身为前协导者的艾琳娜前辈,”银发少女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后一句话,“你——提前把地点告诉她了?”
“反正吾是叛徒嘛,”艾琳娜满不在乎地勾起嘴角,“而且,告诉不告诉,有什么区别么?”
“虽然大方向上结果没变,不过我的工作量因此增加了。”银发少女像是有些不满地说道,接着迷惑地看着吸血鬼,“不过前辈竟然知道没有区别,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呢?”
“排除意外因素干扰——这本身就是你的工作不是么,白夜。”吸血鬼学着面前的人无视了对方的后一句话,戏谑地挑了挑眉。
“你还在坚持着那样无谓的事么,前辈。”白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啊,再不回去的话我家那孩子又要担心了。”吸血鬼自顾自地挥了挥手,转身拍了拍翅膀,头也不回地飞向天空,“那就再见了。”
“既定的命运是不能被改变的,在同意了契约的那一刻,他们就应该明白了自己的命运,那是作为交换理应支付的代价。”白夜仍旧继续着话语,就算已经无法看到对方的身影,“明明是明白了等待着的只会是既定的结局,然而自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却又试图寻找不存在的希望,这种行为——根本毫无意义。”
一行人完成了探查回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由于时间已晚,简单地交了任务、和坎蒂丝打过招呼顺便在她家解决了晚饭、把奥莉送回家后几人就回到住宿的旅馆打算休息了。至于D等及其以上的委托所需要的简要过程汇报则留置明日进行。
彼时萩莉亚已经脱下了长袍与外衣,习惯性地简单洗漱了一下,打算过一会就熄灯休息。却没想到会有敲门声在此时响起。
声音不轻不重,间隔十分规律,不像是特别着急的感觉。
仅仅犹豫了一瞬后,萩莉亚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法杖,起身开门。
预料之外但某种意义上来说而又在意料之中的,站在门外的是艾谱莉。
“有什么事吗?”
这样询问的同时,她退后一步,让面前的人得以走进屋内。
“打扰了,”艾普莉说着在桌旁的木凳上坐下,然后拿出了萩莉亚有些眼熟的小巧牛皮本。
在她将其翻开后,萩莉亚看清内容的时候彻底确定了,这正是之前她们在捡到的艾普莉的钱袋中看到过的那本。没有装进背包而是特意收进贴身携带的钱袋,按理来讲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这样说来,艾普莉并不是那种疏忽大意的人,之前到底为什么会把钱袋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呢?
“那么我就直说了,你对这上面的语言了解多少?”
艾普莉的话语声将萩莉亚不断扩散的思绪打断,使得她将注意力移回当下。
“差不多能够读懂意思的程度吧。”
看着艾普莉认真的神色,她如实回答道。
“也就是说,你并不清楚这究竟是哪种语言?”
萩莉亚点头,疑惑地看着她,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等一下,该不会——
“之前在那名魔族的居所,我翻到了像是用同种语言的文字书写的纸张。”
说着艾普莉没有迟疑地拿出了一沓有些泛黄的羊皮纸。这些纸的一侧有着不太整齐的撕痕,像是从日记本之类的本子上被撕下来的。
也就是说,这些纸上的文字与牛皮本上的文字很可能是同一种,并且很有可能是魔族的语言么。
果然,那个时候她稍微有点不自然的神色,看来是因为这个。
但是,这样的话——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偏偏要告诉她呢,明明要商量这些事的话,作为青梅竹马的芙欧诺显然更值得信任不是么。就算因为某些原因不方便,然后因为不懂这种文字的原因把依露娜去掉,为什么不选希尔帕纱而是选她呢?
“因为你看起来最没有威胁性。”艾普莉说得毫不犹豫,“辅助魔法师,并不愚钝,算是稳重,最重要的是——不喜欢节外生枝。”经各种原因陈述完毕后,她对着萩莉亚微微笑了一下,“是你的话,各种意义上应该就不必担心了。”
“这算是……夸奖?”
萩莉亚神情复杂地苦笑道。
“我只是觉得坦诚有利于建立良好的信任关系。”
艾普莉的笑容毫无阴霾。
“我不喜欢节外生枝,你明明知道这点却还是选择了告诉我这些么?”
而且这样来说,她从会选择对敲门声就置若罔闻的可能也很大。
“所以我说的是‘不喜欢’而不是‘讨厌’,毕竟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你也没有无视芙诺的求助呢。”
——被注意到了啊。
萩莉亚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那么,把这些纸上的内容看完后我会告诉你大致的内容,这样可以吗?”
于是得到了想要的答复的艾普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萩莉亚心不在焉地收起羊皮纸,思绪飘回不久前。
最初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其实她以为来人可能性最大的是希尔帕纱。
毕竟,白天发生了那种事,希尔帕纱的话,没察觉到的可能性应该是Zero。
明明发生了那样的事却没有来找她,如果不是打算装作没察觉到的话,那就是因为其它的事。
其它的事……难道希尔帕纱察觉到了艾普莉会来找她……不对!等一下,如果不是这个的话——
萩莉亚猛然站起身来,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希尔帕纱的门前,没有打招呼就推开了房间的门。
随着“砰”的一声,门被推开后其内的景象得以映入她的眼中。
首先是听到敲门声转过头来的——黑发黑眸的魔王大人,然后则是——身穿灰袍、有着一双洞察不出其主人情感的深灰色瞳眸的银发少女。
“哈啊,哈啊。”
萩莉亚一手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屋内的二人。
“你来了啊。”
银发少女平静地看着她说道。
萩莉亚警惕地看着她,上前几步挡在希尔帕纱身前,攥紧双手以掩盖手指的颤抖。
“萩蕗?”
被挡在她身后的希尔帕纱诧异道。
萩莉亚只是看着面前的银发少女,抿了抿嘴,挤出一丝声音:
“你,想要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会做的。”银发少女无辜地注视着她,歪着头想了想后又补充了一句,“至少现在不会。”
希尔帕纱看着似乎快要箭拔弩张的二人——虽然基本上是萩莉亚单方面的,不由解释道:
“不要这么紧张的,对方不是敌人。”
似乎是读不懂气氛一般,眼前的银发少女又平淡地顺着希尔帕纱的话补充道:
“至少不是你的敌人。”
于是听出了其话外之意的萩莉亚自然不会就此放下警惕,反而越加对她敌视起来。
“看来萩莉亚小姐似乎讨厌我呢,真遗憾。”银发少女虽然这样说着,表情上却完全看不出来多少遗憾之色,而后她轻轻一躬身,“那么我就先暂且告辞了。”
语毕她退到窗边,轻轻一跃后消失在了二人的视野中。
直到确认了她真的已经离开后,萩莉亚才转身忧虑地端详起希尔帕纱。
“你没关系吧?”
“哈,”希尔帕纱不得不再次解释道,“她对我们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有不等同于与不会造成伤害。”
萩莉亚显然对此不能认同。
因此在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希尔帕纱,确认其看上去似乎真的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后,才勉强受起了自己的担心。
“好了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不管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希尔帕纱看着她一反常态的样子,无可奈何道。
“有事要找我哦?”
离开希尔帕纱房间前,萩莉亚还不放心地叮嘱道。
“晚安。”希尔帕纱面上维持着微笑,点了点头,然后关上了门。
萩莉亚本以为这下总算可以安心休息了,没想到刚刚回到房间就又在窗边看到了不久前刚刚告辞离去的身影,立即绷紧了神经。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看着坐在窗沿上静静注视着她的银发少女,沉声问道。
“你应该记得你要做的事吧?”
银发少女不答反问。
“我——想要报答希尔帕纱的恩情。”
萩莉亚深吸口气,握紧双拳坚定道。
银发少女歪了歪头,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得到完全在预想之外的回复,但还是继续道:
“不要忘记你的立场。”
“我是——魔王大人的女仆。”
萩莉亚回答得毫不犹豫。
“……”
预计错误的银发少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于是陷入沉默。
于是轮到了萩莉亚向她提问的回合。
“你到底是谁,圣女大人?还是其他什么人?”
“我的名字是白夜,那么这次是真的告辞了,再会……”说着她撕开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卷轴,然后双唇张合了几下,身影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那几个音节因为空间的扭曲几乎难以听清,却还是完整地传入了萩莉亚的耳中——
“候选勇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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