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最初的迷雾森林中。
“总觉得……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芙欧诺缩在艾普莉的身后,皱着眉轻声地嘟囔。
“一定是错觉的说!”
依露娜视线坚定地望着一片白茫茫的前方,气势上似乎有那么一丝动摇。
“该说是不祥的气息还是什么呢。”
艾普莉忍着后颈冷嗖嗖地不**,踏着节奏固定的脚步警惕前进。
“连虫声也听不到,有点安静过头了。”
就连有过不少实战经验的凯瑟琳都有些冒冷汗。
“要是能用追踪魔法的话……”
——就能更早的确定蒂法的位置从而作出行动了。
萩莉亚懊恼地咬紧下唇,吞下未尽的话语。
“不,就算是再怎么有天赋的人要修行到能对魔王使用的程度也不是很现实的事啊。”
芙欧诺在一边“就是就是”地点着头,“凯瑟琳小姐之前确定你的位置的时候,不也是凭借圣女大人赐予的宝具吗。”
“毕竟是限制很多的魔法,虽然很遗憾,但这才是正常的吧。”
凯瑟琳也姑且表示了认同。
“但是,现在这种感觉,就好像本能在警告着不要继续前进一样。”艾普莉冷静地作出分析,“我们应该还没有行进到特别深处的地方才对,这种气息是不是有点太过明显了?”
“这么说来……”
一阵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萩莉亚未尽的话语。
为了不暴露行踪而设置的简易防护屏障被轻而易举击破,眼角只捕捉到飞驰而过的残影与一闪即逝的白色光辉,当萩莉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是被凯瑟琳扑倒在地的状态。
在她先前所处的位置,某个背部生有双翼、四肢短小、通体漆黑、面貌模糊成一团的怪物被依露娜的箭矢插在地面,正张牙舞爪地扭动着身躯。
“是魔物!”
艾普莉说着又连发了数次魔法,它才终于停滞了动作,消散为一片黑色的雾气。
“……貌似事情辣手了!”
凯瑟琳动作麻利地爬起身来,伸手拉起萩莉亚,随便拍打几下身上的尘土,抽出佩剑进入备战状态。
将周遭严实覆盖着的白雾中,无法明确具体数量,只知道绝对不止一只的、让人后背发麻的黑影若隐若现。
接着,数片黑色以让人眼睛不舒服的速度在几人的视网膜内迅速扩大。
迫于时间所限,艾普莉和萩莉亚都只来得及完成一个先前那样的简易防护屏障。而就在刚才被仅一只魔物就轻松撞破的屏障现在即便叠加为两层,不用说也知道根本无法抵御数只魔物哪怕片刻。
“呜——!”
芙欧诺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条件反射的闭起双眼。
屏障丝毫没有起到阻碍作用得被轻松撞破,黑色怪物毫不留情的攻击袭来。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睁开眼后,芙欧诺发现她臆想中用糟糕透顶也不足以形容的恐怖画面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数只魔物一齐被屏障反弹而出的景象。
“刚才那只,难不成是变异体?”
因为状况出乎预料多少送了口气的艾普莉疑惑地喃喃道。然而这时只剩一层的屏障之上也已经出现了道道裂痕,状况已经不容她多想,只能专注于战斗。
一番苦战之后,暂时安全了的众人有些狼狈地躲在一处还算隐蔽的地点稍作休整。
“之前那个……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艾普莉有些介怀地看着坐在一旁平复呼吸的萩莉亚。
“果然。”
凯瑟琳叹了口气。
“真狡猾啊。”
依露娜咬着手指,幽幽道。
“啊,难不成……”
芙欧诺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看向萩莉亚。
“这个,也不是我想的啊。”
被四人目光所集中的主角,有点尴尬地抬起头,视线偏向一边。
“为什么小萩的魔法效果会有加成啊!”依露娜不满道,“太过分了,露娜辛辛苦苦才解决掉一只,小萩随便放一两个魔法就能解决了!”
“我,我也没轻松到那种程度哦?”萩莉亚慌忙辩解道,“再说,我可是主修辅助魔法的。”
“果然,候选勇者基本上上就等同于勇者了的说法不是假的。”
凯瑟琳无力地苦笑。
“不管怎么说,这也不是坏事,对吧?”
芙欧诺双手举在胸前,干笑着打圆场。
“好了,差不多该继续前进了。”
艾普莉看准时机,宣布休息时间结束的同时站起身来。
毕竟,现下可不是什么可以悠闲的时间。
迷雾之森的极深处,魔气浓郁到已经化为实质的黑暗。在此处所见之景中,几乎万物都呈现出与旺盛极端相反的姿态。
“还……没……吗?”
就在此处,几度迫近极限的意识以几不可闻的含糊声音发出询问。
“就快了。”
身着一身黑袍,溶于黑暗中的潜伏者对着身为魔王的少女,如是道。
“我……快,呜!”
双手死死地环抱住麻木的身躯,双眼紧闭的少女凭借那几近消散的意志用微弱的颤音宣泄着己身的痛苦。
使者点点头以示明白。
一问一答,两人就这样在这荒料之处进行着无比简洁的交流。
“想,快点结束么?”
摇摇头。
“想,留下来吗?”
……点头。
“我可以帮你哦?”
拼命摇头。
“……”
“你,后悔么?”
魔王的身躯持续地颤抖着,并没有给出反应。就在潜伏着的监视者以为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却看到魔王她颤抖着地同时,用那对身躯微薄的支配力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不成型的笑容。
“那种事……怎么可能啊。”
“……”
藏匿在阴影中的人无言以对,于是也不再说什么,沉默的向后退去。以此为信号,周遭的魔气越加剧烈地骚动起来。
“战斗的次数,是不是越来越频繁了?”
刚结束一场遭遇战,萩莉亚扶着膝盖,平缓气息的同时表露出疑问。
“感觉,魔物增多了。”
芙欧诺不安地握紧手中的匕首,左顾右盼。
“不但如此,好像还变强了。”
凯瑟琳简单擦拭了一下沾满污迹的剑身,对着面前大小几乎已经与人类差不了多少的残骸不由得皱起眉。
“这样下去和话,很不妙的说。”
依露娜也有些失了以往的那份悠闲与从容。
“这样下去就算找到了魔王,恐怕到时状态也不足以进行最终战。”
——而且,那个魔法的作用最后也还是没能明确。
默默吞下了后一句话,艾普莉的视线望向前方。
“要……做决断了吗?”
小小地叹了口气后,萩莉亚神色认真地看向前方的不远处。
“不是明摆着了么。”
凯瑟琳明显已经有了决意。
“虽然那个,”依露娜指着那个位于森林中周遭却不自然的显得有些空旷的一处,仿佛彰显着自身存在感般一场明显的传送阵,“怎么看怎么可疑又刻意的样子。”
“但现在也不存在其它选择了呢。”
艾普莉苦笑一下,握住了一旁青梅竹马的手。后者无言地冲着萩莉亚点了点头。
“那,就去吧。”
萩莉亚也终于下定决心。
迎接她们的是——
天昏地暗,剧烈的魔气肆虐。此时此刻,周遭环境的恶劣程度丝毫不亚于狂风骤雨。眼前之景,不出意外这世界上任何一个普通人一生也不会亲眼目睹。
如果不是有种多重防御魔法的加护,一行人几乎毫不怀疑她们用不了片刻就会失去站立的能力。连性命都无法保证,更别提什么打倒魔王了。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程度的差距啊!”
凯瑟琳用手中的剑撑着地面,咬着牙不甘心地道。她双眼死死地盯着几米开外,魔气的中心,那处在巨大的深灰色漩涡之中若隐若现的魔王。
经验、理智与直觉正一同拼命向她发出危险的警告——赢不了。
如此浩大的差距,根本不可能获胜。
甚至只要离开防御的屏障有限的范围半步,直接接触那肆虐的魔气,她都无法确信自己能撑得过几秒。
芙欧诺深吸一口气眼中奇异的光辉骤然间更亮了一些,奇异的光芒顺着她的手指一点点在屏障外汇聚,然而不断地被魔气打散,任其用尽全力也只有零星的光点。
“……被消弱了。”
小小地呢喃了一句后,她并未放弃,继续凝聚力量,然而仍旧只有一点微弱的光芒。
艾普莉为了维持屏障而无暇分心,只是看了一眼萩莉亚。
萩莉亚和她对视了一眼,然后感到手臂一沉。
抱着她手臂的依露娜小声的念了一句咒文。
“这是,必胜的祝福咒语的说。”
近在咫尺的依露娜轻笑了一下,后退一步,罕见地露出有些落寞的神情。
“结果最后还是只能靠小萩什么的,不可能没有不甘的啊。”
“对不起。”
萩莉亚苦笑一下,老实道歉。
她看向魔气的中央,尽管无法看清,但那面容早已深深印在脑海之中。
希尔帕纱,世人皆知,这片大陆之上每数百年一现的魔王。
但是,没有人知道,站在那中间的,就是,她的——希望。
将她从层见错出的孤独不安与迷惘手中拯救出的,希望。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人对她说过的话语。
“你认为,正确的定义是什么呢?”
彼时的她回答,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对此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自己的定义。
正确与否可以取决于大多数人的价值观,可以取决于少数人的价值观,可以取决于好恶,甚至可以取决于——爱。
而后,听了这个答案的那个人,将手搭在她的头顶,笑着说:
“你,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不知道为什么被这样评价了。
接着那个人这样说了:
“我呢,因为能够让尽可能多的人幸福,让人尽可能多的幸福的事情,像这样的事情就是就是正确。”
那时候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莫名的感到些许哀伤,甚至分不清这些许的哀伤,是因为这话语,还是微笑着说出这话语的魔王。
亦或,二者都是。
温柔,而令人哀伤的。
话语,以及人。
而自己,被那样的一个人说了,温柔。
这说明,即使是如此没用的自己,也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可取之处的吧。
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也有着,只有她才能办的到的事。
因为是魔王的女仆,是蒂法的友人,是一群最棒的人的朋友,是被召唤而来的勇者。
因为是勇者。
只有勇者才能做得到的话,她能做得到的话。那么,她就成为那个唯一的勇者好了。
来此的路上,两人一起守夜的某晚,凯瑟琳曾对她说道:
“虽然我真的,真的,真的很不想承认,但是你真的有那份资质。”她蔚蓝的眼瞳中倒影出火焰的光芒,“虽然有候选勇者与正式勇者之分,最后讨伐了魔王的才被承认为真正的勇者,但是实际上,往届的十七任魔王,有十六都是被预先选定出的勇者所讨伐的。”
她望着那火光,缓缓叹了口气。
“我研究了很多书籍,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其中的标准究竟是什么。”说着,凯瑟琳转过了头,“……但是,你的话,肯定是轻而易举吧。”
思绪纷飞间,时间只不过前进了须臾。
“那个……”萩莉亚握紧手中的法杖,对着身后道了句“谢谢”,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屏障。
如果,这是只有被选中之人才能够做到的事的话……
如果,这是只有勇者才能够做到的事的话,那么……
全身上下传来被刀锋削过般的痛苦,发带不知是松掉还是断了,散落的发丝被并非自然产生的强风向不同的方向吹拂,视线稍稍受阻。
她的心不禁一沉,暗自叹息,她们所做的努力,真的会有意义吗?
如果,这是只有她能做到的事的话,那么她愿意去承担这份责任,履行这份义务。
被称为恶之源的魔王,希尔帕纱,蒂法。
奉行享乐主义,以及时行乐为信条,同时又十分温柔的那个魔王大人。
曾经,她对着逃跑后不知所措的她伸出了援助之手;现今,她愿意为她去面对曾经所惧怕之物。
蒂法。
闭上双眼,在心中的默念这个名字,早已深重的信念越发坚定,握紧法杖的手不再颤抖。
近了,萩莉亚对上蒂法那无焦距的双瞳。
法杖被耀眼的光芒包围,轮廓在光中不断扭曲,最终呈现出剑的形状。
“……呜。”
手中的法杖——勇者之剑在展现出其真正形态的同时,巨大的牵引力也一并出现。萩莉亚几乎要用尽全力握紧剑柄才能让其不从自己手中脱出。
几乎是猝不及防间,剑尖已没入了眼前之人的身躯。
倾尽所有力气,萩莉亚也只是略微偏转了剑尖的方向。
心底的某处仿佛早已有了小小的预感,也许最后还是会无可奈何的落幕,然而当一切真正发生时,悲疼却还是无法抑制地涌出。
就算思虑到悲剧的可能性,却还是无法阻止;就算反抗过必然的命运,可还是败给时局。
混杂着无数情感的泪水从眼角飞溅而出,萩莉亚环抱住近在咫尺无力向前倾倒的身躯,用哽咽的声音吟咏最后的咒语。
肌肤相贴之处,略有暖意。
感到安心的同时,惶恐也随着而来。
在仿佛要撕裂一切的魔气中,她的躯体与意志都已濒临极限。
眼前的一切逐渐归于黑暗,而后意识也开始溃散。
不想结束,不想就这样迎来终结。心中满溢着不甘。
然而己身的意识却违背了她的这份意愿,愈加混沌起来。
最后映在眼中的,是黑色的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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