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间隙，葬礼结束了，但还有一些家族里的人，留在这里不愿意离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道士打扮的老人和苏雨仪站在一起，看着这副传承千年的送葬图，旁边，一身黑色的墨伫立着，像是一根乌木的桩。
“很奇怪吗？”
老人问苏雨仪，语气里带着笑意。
“……”
苏雨仪不敢说话，她不确定老人对于祭礼知道多少——仅仅知道他是个孩子么，还是知道他是个杀人魔呢？
但听到苏雨仪没有反应，老风水师接着说了下去。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也很诧异——阴阳盘缠，不合太极之道却没有丝毫紊乱，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对这个家伙产生了作为相师和风水师而言不应该产生的好奇心。”
是祭礼和琵琶吧——苏雨仪推测。
“我很快就为这个好奇心付出了代价。”
“测了一卦之后，我却发现——卦盘裂掉了。”
老人露出一丝心疼——那可是伴随了自己整整二十年的卦盘，说裂就裂了，还裂出了一个大凶之相……
“反复确认之后，我发现，这个孩子是个‘神子’。”
苏雨仪的呼吸一滞——她想起了祭礼给她讲的故事。
【变故，发生在他被立为山神之子的那一天。】
“大约是献祭了什么东西吧——居然能在神秘凋零的这个世界创造出新的神话，简直就跟圣经是写着玩的小说一样近乎于不可能。”
苏雨仪嘴角一抽——这莫名有真实感的比喻是什么。
“献祭……”
随即，苏雨仪想起了祭礼口中的那一天的事情。
狠狠地吞了口唾沫。
——上百人的献祭……造就的神子？
“哈哈……别想这么多。”
看着苏雨仪一脸惨白的样子，老风水师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可怕——毕竟是神秘衰落的现在了，即使是真正的神子也不可能违逆世界的集体无意识所产生的‘科学’概念，毕竟神秘学其本身就是人类的集体无意识产生的。”
“要打个比方的话就是……即使是耶稣，在未成熟的时候也会因为被杀死而真正地死亡三日，更何况现在了。”
“现在这个时代的神子——老朽想想，充其量就只能做到‘偶尔预见到今天早上吃什么’这样的吧，频率比正常人高一些。”
“完全，只能做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了——毕竟，人们的集体无意识已经开始认为‘神秘学只能被科学替代，科学更加高效’了，所以几乎所有的神秘学都被压制住了。”
“那您为什么会成为一个风水师呢？明明神秘学已经快要消失了？”
苏雨仪突然发现了一个bug。
“这个嘛……”
老风水师露出了一个汗颜的表情。
“说来惭愧，只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只学了这个手艺……五弊三缺……类似这种的东西却又限定了我只能吃这碗饭。”
风水师有五弊三缺一说，有的风水师会因为在风水学上的造诣渐深而深化这些毛病——有的是丧失腿部能力（原因是现代医学治不好的疾病），有的是不能开车（原因是现代医学判定为不协调的疾病）……
虽然大多数五弊三缺都有着科学的解释，但毫无意外的是……五弊三缺是治不好的。
老风水师说了一个例子：
“我曾经见过一个风水师朋友，五弊三缺犯的是风寒，他很久没治，知道这是五弊三缺，但后来家人知道了逼着他去治……结果他在路上突发脑溢血，当场就来不及救治，去世了。”
“那您的五弊三缺是比较温和的那种呢……”
苏雨仪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不……我可是在很久以前就不敢再动麻将这玩意儿了，生怕哪天我赢钱了，就离死期不远了。”
“我靠收租为生也是这个原因——收租来的钱也算是风水学上的收益，所以勉强踩着线过去了……不过那都是以前了。”
风水师那半眯起的眼睛突然露出一丝精光。
“因为……我遇上了神子。”
“有了神子的陪伴，我可以在杀师时，在杀师地，在杀师日点墓穴而不用害怕天谴。”
“有了神子的墓葬，我甚至不需要更多的准备，随便准备一块差得惊人的墓地，让神子往下一埋都会按照神子的身份给予死者后人加护。”
“甚至，即使我只拿到了神子的一片指甲，摆在家里镇宅都能多多少少有些效果……”
“可以说，神子的神权没用都是对于他自己而言，而对于我们风水师来说，他们就是最好的宝贝。”
风水师露出一个微笑。
但此时，苏雨仪却感到背后一阵冰凉。
“加护？——按照神子的身份？”
要知道，祭礼可是被上千人献祭而诞生的神子……这种身份真的不会有问题？
不会出现一埋下去死者亲人全部暴毙的情况？
“啊，这个不会有问题。”
“制棺家族还有守墓人——那些常人看起来很晦气的家族，其家里供奉的都是看起来很奇怪的神明，但加护却绝对不会有错。”
“若是供奉杀神，则子孙不断——往夸张了说就算你家孩子不想结婚，总有一天也会在酒吧被灌醉喝断片然后过九个月喜当爹。”
“若是供奉穷神，则吃喝无忧——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是就算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分钱，也绝对不会因为穷而活不下去……如果不论生活质量的话。”
背后，一个有些清冷的女声传来，让苏雨仪浑身一抖。
她转过身——是依旧一身丧服打扮的祭礼。
此时的祭礼，因为细密雨水而贴身的丧衣黏在身上，勾勒出诱人的痕迹，像是在诱惑苏雨仪一般，祭礼将白嫩的右手轻轻搭在苏雨仪的肩上。
即使身材没有半点起伏，祭礼也像是个撩人的妖精一般……
“借我扶一下……我有些累——怎么了？”
看到苏雨仪发直的双眼，祭礼问道。
“没……没事，就是觉得……你穿丧服很好看。”
倒没有什么讽刺的意味在里面，苏雨仪只是真的觉得很好看。
“……谢谢。”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祭礼感到由衷的高兴。
稍稍的嫣红爬上他的脸颊，带着一股出尘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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