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有些许烟雨的。
远方传来狗吠，县城的街角泛着旧的黄道日历上，用楷体写着“宜殡葬”三个漆黑的大字。
约莫二三十人，一只送葬的队伍，穿过云遮雾绕也似的街道。
丧服，丧服，丧服……尽眼望去是肃穆的白。
就连棺木也是出尘的白色，这意味着棺内是未成年的孩子。
早夭。
令人痛苦的素车白马。
围观的人们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紧紧挨在父母的怀中，从父母手指的缝隙，用黝黑的眼珠见证这行列。
肃穆，庄严。
行列后方的，这场送葬仪式的主角的亲人们。
有的老人一脸麻木，有的中年人红着眼眶，有的孩子尚且天真无暇，只是跟着身旁的父母——小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最显眼的是队伍前列的一老一小：一个道士打扮的老人和一个丧服打扮的小女孩。
“从此分别阴阳界，身跨白鹤上天台，万亩田园撒手丢，又丢金银和钱财，佳肴美味全爱的，各人之事早安排，死去一样不能带，只等黄土把身埋，从此一去不回来……”
道士唱着送葬词，约莫是功底的缘故，听起来厚重而悲凉。
而一旁小女孩精致的小脸浓妆艳抹，用洁白的右手洒出左手的纸钱，踏着简单而仪式感厚重的步伐——只是看到，人们就感到平和，心中充满了对于亡者的祝福。
小女孩的身上已经有了不少汗珠，但她的动作却没有一丝走形，最严厉的殡仪师也无法对她的动作挑出任何错漏。
简直像用那不到十四年的时间练习了上万次一样。
小女孩在烟雨中踮起脚尖，风刮来，丝丝凉意浸透了那小小的身躯。
那些无形的魂灵，从小女孩葱白的指尖接过纸钱，自发地组成队伍，在这送葬队伍的两侧护航，也挡住了冰冷的风。
让行列中的人们无端感到一丝平和安详。
街道旁的人们不认识这舞蹈，却能够知道它的意思。
“愿魂灵，安息”
那是一列怎样的队伍呵——阴阳两道，如军阵般整齐划一，像是行走的太极图一般。
可，随着小女孩的动作，越来越多的鬼魂与行列一同前行，逐渐让队伍变得臃肿起来。
“够了。”
小女孩轻启朱唇——除了身旁露出一丝复杂神色的道士以外，没有别的活人听到。
可，后面来的鬼魂都身躯一震，原本想要捞纸钱的，都不敢造次，急忙退去，消失在远方。
女孩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这路，实在是过于长了。
五里，十里，十五里……
终于，在那风水师点下的风水宝地之前，小女孩停住了脚步。
此时，她浑身已经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了，些许诱人的味道，从那青涩的身躯散发出来。
“吉时已到！下葬！”
风水师像是没有看到身旁女孩的疲惫，自顾自地推进了葬礼。
棺中人的父母——一对悲苦的中年夫妇走上前。
按照习俗，他们为自己的孩子盖上了第一铲土。
女孩望着这千年传承的一幕，漂亮的眸子露出复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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