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脚下的早晨,是从能让人吃饱的空气开始的。在早饭开始前,我至少呼吸了超过两百升的新鲜空气,以至于饱腹感十足,面对眼前丰盛的早餐却全无动筷的念头。
怎么可能。
要是空气能吃饱的话,我大学那会儿无聊时挖的几百个比特币都能买房了吧。
造成我无法大快朵颐的缘由有二。其一是坐正对面的堂本咲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其二是……我眼前的白米饭上高耸的太阳旗。
爷爷和堂本咲面前的都是普通的和式早餐,白米饭配烤秋刀鱼和味增汤,给我同样的不行吗?富士雪顶太阳旗盖饭?拜托,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要用这种儿童套餐一样的玩意儿来磕碜我吧。
“我冒昧地问一下,爷爷大人……为什么我的早餐跟你们不一样呢?”
“你不是吃不了味增么?”
能吃啊!吃不了味增的是我那骨头都凉透了的臭老爹啊!
——虽然明白,我却不能点破这个事实,爷爷想必是记混淆了。
“为什么是富士山一样的造型?”
爷爷发出了老年人特有的干瘪笑声道:“因为是在富士山嘛,嘎嘎,孙儿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吃这个吗?”
“噗!”
那至少是十五年前的老黄历了吧!还有对面那个!不要一边吃饭一边笑,饭都喷到我碗里来了!
“快点儿吃吧,饭都要凉了。你看人家小咲都快吃完了。”
堂本咲猛地把脸从饭碗中**,“老爷子,不带这样的嘛!”
“呃?我多话了吗?抱歉、抱歉啊。”
小、小咲?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还有堂本咲那语气,明明是根正苗红的男儿声,却让我听出了女生般的娇嗔感,身上不由得犯起一片鸡皮疙瘩。
昨儿下午到现在我还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已然饥肠辘辘,就算是日丸旗儿童盖饭,也只能忍了。
“今天……不急着走吧……”
“不急不急,我老板都在这儿呢,”
“那……吃完了,孙儿……我带你去给奶奶扫个墓。”
“成。”我在狼吞虎咽的间隙挤出了一个词。爷爷的料理水平一般,但那令人怀念的味道,令我在精神上获得了大快朵颐的满足。
听爷爷说,奶奶的墓地坐落于河口湖畔的一处公墓。那片湖我小时候也去过几次,离爷爷家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电车两站路距离。我们决定驱车前往。
考虑到爷爷年级大了,按理该由我来驾驶才对。奈何他非得坚持自己开车,愣是死守方向盘绝不松手。这老爷子,倔起来可比牛还犟!
爷爷的座驾是上世纪的老古董,一辆银白色的W140,倒退二十年的话,算是一流的豪车。不过现在嘛……我有点儿担心汽车的心脏或是爷爷的心脏,能否扎实运作着将我们平安无事地送往目的地。
十分钟后,我们终究是安全到达了,但我还是想恳求爷爷能稍稍注意一下自己的年龄。您都已经快90岁了!怎么还能开到40迈(64公里/时)去!即使习惯了100迈以上速度的我也着实被他吓得不轻。
堂本咲先我一步下车,他上半个身子刚探出去,便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声:“真美啊!!”
有那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吗?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唯留有那片湖水冰凉沁爽的印象,光脚踩进去会窜起一阵直击心灵的通透感。好比将一大勺刨冰囫囵吞下,一股子凉意直透天灵的感觉。也就仅此而已……
吧……
视线刚刚越过银白的车顶,眼底猛然印入金色的波光,从拍打到岸边的浪花一直延绵到氤氲飘渺的群山祥云之中,婉如结连仙境的神圣光道。那程亮的光道将湖水一分为二,一半环绕着连绵摇曳的芦苇丝带,一半倒映着朝阳侵染的富士风光。
这一弘湖水竟有如此绝色!
“可惜今天来迟了些,要是再早些时候,能看到太阳从富士山顶上升起来的情景哦。”作为本地人的爷爷自然的当起了导游的角色。
我大略地想象了一番金顶富士山的壮丽,直觉得头皮发麻。之前的二十四年人生中,两点一线的生活里,我到底错过了多少如这般景色的美不胜收?应该适当减少宅在家里的时间,多走出去看看才是。(然后发现还是宅家里舒服233)
“孙儿,跟爷爷来。”
我用眼神示意让堂本咲同去。
他摇了摇头,从湖边的乱石中捡起一枚石子,“你们家事儿,就不参合了。我在这儿等你们。”话毕,那石子儿被一个标准的“潜水艇投法”激射而出,如蜻蜓点水般在湖面上留下了一连串的水花。
我数了数,好家伙,足足有十一个。
“你这手法可以的啊。”
“见笑了见笑了,连甲子园都没能打进去的投手,没啥好骄傲的。”他尴尬地笑着,把下巴往爷爷去的方向扬了扬,“快跟上吧,你家老爷子都走远了。”
“那回见,一会儿联系。”我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后,扭头往爷爷那边跑去。
——————
目送两位“工藤”渐渐走远,堂本咲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屁股,心下道:
轻伤不下火线,该上工了。
——————
按爷爷的说法,奶奶埋的地儿应该是片公墓,座山环水,算是一流的阴宅。实际到达后,所见的景象却完全颠覆了我对“公墓”的认知。东京的公墓基本都出落在住宅区之中,当然,不是出于什么习俗或方便才把公墓安在市中心,而是有些墓地从江户时代就坐落在这儿了(江户的城郊),随着不断扩大的城市建设才将它们包围了起来。各家的墓碑各有特色,没有统一的标准,大家唯一的共同认知是,寸土寸金,每个墓碑都比肩接踵地排列着。
而出现在我眼前的所谓“公墓”,在被圈做墓园的偌大空地中,唯有一座墓碑桀骜耸立,上书“工藤家之墓”。墓碑旁的塔婆立上成列了一整排的“卒塔婆”,有些年代久远,显出了腐木的黑色,有数根木色尚新,想必是爷爷张罗来的。
老人家一到墓上就没打算闲着,提起陈在角落的木桶要去打水。
“爷爷大人,给我,我去打水。”我连忙把桶夺了过来,跑腿是我等年轻人该干的事儿。
“你知道在哪儿打么?”
“我这儿绕下去,在湖里打点儿不就得了。”
“那哪儿成!”爷爷一时气急,竟吹起来几缕胡须,“我们走过来时路过的吉田家,跟他们家讨点儿水去!”
“成成成!爷爷您别激动,气到身子可不好,我这就去。”
虽然我迫切地想问问,为啥这公墓里只有我们家一户的墓……还是先把水打回来再说吧,感觉会是个很长的故事。
“其它家啊?其它家都已经搬走了哦。”故事的后续很快在吉田家的老婆婆处得到了回复。她一听说我是工藤右辉的孙子,立马热情地接待了我,亲手把着院子里的水管给我注了满满一桶清水。
“搬走了?……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原因吗?”我试探性地发问。满盛的水桶提久了有些吃力,我放下桶,微微颔首,摆出了愿闻其详的姿态。
婆婆抿了抿嘴唇,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尔后四下瞧了瞧,紧接着她上前一步,在离我更近些的位置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啊,是政府的人要征用那片儿地,来修一座公园。据说是晴明大人(安倍晴明)的传人算的卦,说这地儿位于富士山正北,乃是国运阳气通透之眼,作为墓地的话,会阻挠阳气流通,导致国家衰败。据说前两年那什么‘景荣危机’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让挪地方这事儿,政府都提了好些日子了,补偿也很是到位,帮着张罗在其它更好的公墓安家落户不说,听他们说啊,每户赔了三千多万呢。本来那儿也就二三十户人,陆陆续续也就搬走了……可惜我们家老头子是供在家里的,早知道我就该把他埋那外边去,等政府征地的时候再挖回来供。”
说道遗憾处,老婆婆苦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我承认婆婆是一本正经地在给我讲经过说因果,但这一口一个“听说”、“据说”,怎么都像是胡说八道的编故事。连安倍晴明都冒出来了?还国运?还金融危机?人民群众的脑补能力在扯上政府行为时简直就像是插上了想象的翅膀,完全放飞自我了。
“医生他也太执着了,真的。不就是搬个‘家’的事儿么,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嘛。犯不着跟公家的人对着干。再说了,这也是为了大家好不是?你回去也劝劝他呗,说不定他听你的。”
婆婆说这话时的眼神很是真挚,我看得出来她是一心在为爷爷着想。
但是——
很反感。反感到我都快翻白眼的程度了。
关于那些神神叨叨的道听途说,我不去评价它的真真假假。“为了大家好”?抱歉,我爷爷只是个普通人,要他做出如伟人样的舍小我为大家的牺牲行为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完全是慷他人之慨!我们是现代化法治国家,不是什么靠阴阳师指点江山的宗教国家。爷爷不迁墓地的行为,是受到法律保护和支持的!
我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气愤情绪表露到脸皮上,僵硬着脸颊,皮笑肉不笑地回话道:
“我试试,我试试啊。谢谢您的水,这边就告辞了。”
“要不喝口茶再走?”
“不了不了,您回吧。”道别的同时,我麻利地提起水桶退到了屋外。
我吃饱了撑的,去劝我家爷爷?只要爷爷他自己不愿意迁,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那也不成!
等我回到公墓,远远地便瞧见入口出多出了一辆漆黑的高档轿车。我走近细看,发现那车没有挂拍照,这家伙是哪儿窜出来的?
我多走了两步,绕到轿车正面——
!!!
登时被吓得退了三步!
那车头下面,赫然挂着一块菊花纹章!
乖乖,说曹操曹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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