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吗……」
卡瑞喵的话让吴言想起了在来凛冬城之间，与“骸”的对话中，也说下了他“稚嫩”的词语。
可自己真的是单纯吗？
这样的单纯，只不过是对于过去自己因为冷漠而犯下的错而忏悔而已。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喵，咳咳。”卡瑞喵将手从吴言的头上收了回来，“不要想太多了，仅仅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他那苍白的脸在此时显得更加沧桑了许多，尽管与吴言的年纪相差不多，但卡瑞喵此时就像一位长辈一样。
“就算你把脸遮起来，但无论什么想法都能从你那对蓝色透明的眼睛中看出来呢喵。”
卡瑞喵对着吴言解释道，吴言也没有反驳，尽管想和卡瑞喵说些什么，但因为这幅骷髅的诅咒，也做不到。
而卡瑞喵也停了下来，盯着吴言，神色有些迟疑着，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夜晚的凛冬城，空气越发寒冷了不少，随着玩家们渐渐地下线离开，除了偶尔经过的守卫发出打颤的声音，白色的城镇陷入了一片寂静。
而那片旧城区的破旧凄凉，连老鼠都不愿意前去觅食，空中飘落的雪花不断地覆盖这里，在这个时候，才会让人觉得，这个旧城区渐渐地与凛冬城融为了一体。
“这里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卡瑞喵放弃了要问出口的话，而是岔开了话题，望向空荡荡的街道。
“在曾经，即便是多晚的时候回小镇，那个酒鬼拉里总是会在这里和铁匠铺大叔面红耳赤地争论着什么喵，这个时候臭小子贝吉总会过来添乱，然后被他爸爸揪回去……”
卡瑞喵的声音越来越细弱，在回想着曾经诊所旁的光景，言语之中有些哽咽了起来。
“咳咳，抱歉，这些话听起来好像和我们刚刚谈及的话题不搭边。”
「不会。」
吴言摇了摇头，他朝着这条街道望去，除了诊所之中的微弱灯光，这里明显被人荒废了许久，而在这片荒芜之中，依旧能看到卡瑞喵😷话中热闹而祥和的街道。
但在此时，空无一人的街道才越发显得让人伤心。
“没办法呢，我们的技艺确实不如转生者们的能力，优胜劣汰，大家也都接受了。”
卡瑞喵的记忆渐渐回到了当初大家离开的画面，虽然大家嘴上都没抱怨什么，但其实都已经心知肚明，没有人愿意从自己的土地上离开。
“也不知道大家现在过得怎么样呢，有没有找到自己的归处……”卡瑞喵的话中带着些许悲凉。
那日，转生者们不只是夺走了他们的谋生手段，还剥夺了他们存在的意义。
「这就是所谓最热门，最具代入感的游戏吗……」
吴言读懂了卡瑞喵的悲伤，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感到愤怒不已。
「简直让人作呕。」
“我当初也是像你这样的不甘心呢喵，呵呵呵。”卡瑞喵看到吴言愤怒的双拳，有些欣慰地笑了笑。“就算是最先被牧师淘汰的医生职业，我却还是抱有天真的幻想，勤学医术喵。
但是，无论怎么样，还是比不过牧师们那快速有效的魔法和炼金术师们脱离常识的药剂。”
在讲到这里的时候，卡瑞喵流露出了一道失落感，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身体后仰，将脑袋靠在了墙壁上，咳嗽了两声。
“从老师那里学来精湛的医术，最后却用来制造毒药与违禁品用来杀人，我真的彻头彻尾是个罪人喵。”
“无良医者”这个称号并不是被别人取出来的，只是因为卡瑞喵自己这样的自嘲。
卡瑞喵望着自己空中吐出的白雾，眼皮越来越沉，大脑的思考也渐渐地缓慢了下来，陷入了沉默。
……
「你怎么了？」
吴言见卡瑞喵闭上了眼睛，他紧张地推了推卡瑞喵的肩膀。
“啊……我睡着了吗？”卡瑞喵离开睁开了眼睛，冰冷的空气立刻又将他拖回了现实。
“没事的，我只是有些累。”见吴言担忧的眼神，卡瑞喵解释道。
「还是先回屋里……」
吴言想站起身去扶卡瑞喵先会诊所中去，却被卡瑞喵拍着肩膀阻止了。
“因为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讲了那么多没必要的话。”卡瑞喵浅浅地笑了笑，他扯着吴言的红围巾，示意吴言将它摘下来。“再聊几句就好了。”
感受到了卡瑞喵手掌的冰凉，吴言立刻就将那条长长的红围巾从自己身上取了下来，围在了卡瑞喵的手上。
“谢谢你喵。”
卡瑞喵双手捧着围巾，感受着那道熟悉的味道，片刻，他转过头，看着吴言脸上的骷髅，还是向他发问了。
“你确实是转生者吧喵？”
「嗯……」
吴言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没事的喵，尽管我讨厌转生者，但还是有见过你这样心地善良的转生者。”卡瑞喵有些讽刺地笑了笑，“虽然他们最后会被同伴视为异类，下场也不是很好喵。”
「要说善良的话，比如安可这样的人吗……」
在卡瑞喵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吴言的脑中立刻就浮现出了那位善良的柔弱女孩。
比起那女孩在无人的森林中愿意对一个奇怪的人出手相助，是否是NPC？也许那女孩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吧。
一想到这里，吴言就否定了自己的善良。
“你是好人，卡瑞喵在看到你会因为别人的悲伤而痛苦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喵，相信我，作为医生的直觉还是真准的。”
虽然卡瑞喵没有听到吴言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但他还是无意中地这样安慰着吴言。
“呐，你讨厌这个世界吗？”
卡瑞喵对着吴言突然抛出了这个问题。
虽然在以前，吴言可以立刻冷淡地点头说着厌恶着虚拟世界，但在此时，他却迟疑了。
“果然是这样呢。”尽管吴言没有做出回应，但卡瑞喵却得到了他的答案，他看向天空飘落而下的雪花，“虽然这个世界充满了错误，但我最后才发现，果然还是我还是爱着这个世界的。”
但吴言却没能理解卡瑞喵那意味深长且自相矛盾的话。
“呐——你究竟最后会站在那一边呢喵？转生者还是被叫做NPC的我们呢？”
卡瑞喵在醒过来后，就放下了所有的迟疑，不断地向着吴言发问着，虽然沉默的少年一言不发，但他却总能从少年的眼中读懂一些什么。
“尽管我也尝试着去用转生者的眼光看这个世界喵。”卡瑞喵叹了一口气，“但果然，还是不能理解。”
无关AI系统限制法，仅仅是不能理解转生者们转变的态度，以及这道氛围而已。
“我也想要纠正世界的错误，但果然还是太天真了，我的心中充满的仇恨，最后只能选择走上杀戮的道路。”
卡瑞喵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虽然那时自己身上的血，但他似乎相当厌恶着这道血腥味。
“虽然选择了一错到底的罪人之路，想要惩戒那些肆意妄为的转生者，但连这个狭隘的想法都被那个男人打碎了。”
他向着吴言伸出了手臂，展示着那道长长的刀伤，那道可怕的伤疤让吴言触目惊心。
“尽管连他的身份都不清楚，但是那个男人让我明白了，我的力量有多么地渺小……”
卡瑞喵缩回了自己的手臂，看着吴言的蓝色眼眸。
“但你不同呢，说实话，在你将赏金猎人打到的那一瞬间，我心中有那么一点嫉妒。”
卡瑞喵并没有顾忌到吴言，而是坦诚的表露着自己对于力量的渴望。
“我真的不甘心呢，如果，如果能有你这样实力的话，也许真的能让我天真的幻想转化成现实吧，咳咳咳——！”
他的咳嗽突然严重了起来，为了避免将血沫溅到围巾上，他用一只手将围巾举了起来，转身咳嗽着。
白雪之上沾染着一大片血红，吴言相当担心他的身体，但却除了帮他平抚胸口以外，也只能干看着，血液不断地从他的嘴里面溅出。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地缓过来，用手将嘴角残留的血液抹掉。
“没事的，不用担心喵，这是那个药副作用。”卡瑞喵的声音相当虚弱，见吴言坐不住了，他也不再阻拦。“我想我的那个包里有止咳药，可以帮我去拿吗？”
吴言也没有任何回应，立刻站了起来，转身打算前往诊所中拿来工具箱。
“对了喵。”
卡瑞喵抓住了吴言的手，打算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刚才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要是我自顾自地在悲号，那岂不是很尴尬吗喵？”
他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表情再次变得凝重了下来。
“她真的死了吗？”
吴言的身子突然愣住。
许久、
他转过头，对着卡瑞喵笑了笑。
摇了摇头、
在卡瑞喵放手的一瞬间，离开卡瑞喵，跑向了诊所之中。
“果然罪人从来都是充满谎言呢喵。”
卡瑞喵靠在墙上，看着吴言渐渐远去的声音，他轻轻地说道。
他围上了那条红围巾，望向了天空。
“真狡猾啊，这样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卡莉喵了……”
“最后，还是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呢喵……”
“但是，这样也已经够了喵……”
卡瑞喵的声音渐渐细弱，最后消散在风雪之中。
……
红色的围巾突然失去了附着，随着雪花渐渐地飘落在了雪地之上，随后被紧接而来的雪花覆盖，失去了那残留之上的最后一点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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