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东西拿到了。”
接通电话的一瞬间，那头便传来了那熟悉而又冰冷的中年人嗓音。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甚至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这瞬间，非泽的心底冰冷得透彻。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面暗暗自嘲刚才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让自己后悔。
非泽笑了笑，说道：“啊——U盘已经给你送过去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打电话来确认——你的条件已经确定了吗？即使有所附加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这么爽快啊？”非泽轻声笑了笑：“看来那个东西的价值非同小可啊。”
“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让人把可以公开的资料拿给你。但是现在我还有别的要紧事情要处理。”
“是哦，你可是大忙人啊——这都多少年没回家了？”非泽问道。
“现在不说这个——如果你的条件没有更改，那么我们的谈判就正式生效了。不管是你要的钱——还是你所谓的自由。”
听到这里，非泽终于忍不住大声狂笑了起来，眼泪也顺着他的脸颊沾湿了手机屏：“哦哦——好啊，真是太好了——但是我要告诉你……”
“已经不需要了，之前的条件啊，已经没有兑现的必要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继续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装进U盘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我给销毁了。现在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了——不并不是简单地格式化哦？毕竟你是干这行的，我也多少掌握些让数据无法修复的技术。”
“……”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了。沉默了如此之久。
而非泽则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
“你这个蠢货！！”
等待着对方的怒不可遏。
电话那头传来了让非泽感觉心满意足的暴喝，摔茶杯和跺脚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这个蠢货！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那可是全公司——不，是全世界好几年来的心血！你这个混蛋把它给毁掉了……”
这时，非泽挂掉了电话。嘴角挂着悲哀的嘲笑。
“几年的心血啊……那我又算得上你几年的心血呢？”
2
——之前做的事情我很抱歉。
——拜托你，请不要清除我。
在屏幕的右下角突然弹开了一个未知窗口，渺小的一行字飘入了少年的视线。
连续进行了三天三夜的大战，不管是用什么方法，他都没有没能将这个可恶的病毒从电脑中抹杀。重装系统，更换硬盘，这些几乎是半自毁的方式也没能把她成功从自己的电脑中删除——仿佛她就是电脑本身一样。
最终，少年阴差阳错地拔掉了网线，而这个瞬间，计算机突然变得安定了下来。杀毒软件也成功捕捉并封锁了这个把他的计算机搅得天翻地覆的家伙。
这行字是从哪里来的呢？
少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他潜意识地察觉这声求饶来自于一个恐怖冰冷的恶意软件，但是他不管如何不能原谅侵犯破坏自己领地的东西。
他敲下来回车键，让刽子手斩杀了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的囚犯。
——
这一瞬间，我醒来了。
刚才那个情节是一场梦……对，是我第一次和sola正面交流的情景——但是事实上，我当时没有敲下回车键，而是鬼使神差地打字与对方谈判了起来。
“……sola！帮我去订一份外卖！”
我把头埋在被窝里面，不愿意去接受外界的寒冷。
我的命令声在被窝里面闷着，可能她没有听见，所以迟迟没有反应。
“sola！”我极不情愿地把头探出了被窝，寒冷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的头脑慢慢清醒了过来：“sola！你听见了没有啊！帮我……”
我抬头看见了漆黑一片的电脑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
sola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回来了。
我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面突然传出来没由来的低落。这和我一开始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本来病毒从我的电脑中销声匿迹是一件兴奋的事情；但是没过多久我之后就开始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现在，我竟然觉得有些不安。
就好像我突然之间失去了什么。
我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
为什么做梦的时候人们经常以第三人称的视角来观察梦中的一切呢——
现在这个问题也没人来解答给我了。
我开始怀疑我当初到底有没有删除那个病毒程序了——难道我这一年多的时间都只是自己的幻想吗？
但是——在网上发表小说的人不是我，删掉我的珍贵文件的人也不是我，我也发现键盘的确失灵了好几个键——全靠着某种优化才能正常运作。而且我的聊天对象里面也有一个名为sola的账号。那头像也不是我瞎编的。
——sola是存在的，至少是存在过的。
“……这个家伙……”我突然自言自语了起来：“到底去哪里了呢……”
在网上溜达忘记了时间？或者入侵服务器的时候被谁给拦截到消除了？还是说是嫌弃我的电脑配置太差跑去入侵别的电脑了？
要是对我的硬件配置有意见就告诉我啊，我又不是换不起……虽然不能去和国家级超级计算机相提并论……但是多少能把一室一厅变成两室一厅……
“……我在想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然后从床上爬了起来。意外的，我今天感觉外面的天气似乎没有那么难以承受了。因为与之相对的——我心里面有些寒冷。
明天就是考试了，赶紧趁着最后一个周末复习一下吧。
翻开了书本，但是发现心里面静不下来。我叹了口气，把书拿到了电脑桌前。我移开键盘，结束了待机动画，盯着屏幕，但是没有做别的事情。
Sola要是在的话……一定又要笑话我了。就是因为她我上个星期的复习效率为0.
但是现在我有时间了，也有良好的环境了……
可是我的心情却一点都好不起来。
“原来如此……”
我自顾自地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突然明白了当初我为何没有删掉电脑上的病毒——
那时候的心情和现在是一样的——
我感觉很孤独。
3
考试在冷酷的铃声中结束了。
过程没什么好说的，而且结果我也可以大概猜到——上不去下不来的成绩。
我无力地倒在了座位上，我抬头看着前方，是我认识的人——
一直包揽着年级第一的孙六砂现在竟然面色铁青地收拾着学习用具。
……喂喂，这可不是学院女王该有的一种状态啊……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出于好奇心向前走过去，刚打算开口，孙六砂就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好像变傻了。”
“……啊？”我偏着头，努力地思考对方的话：“……是有题没做出来吗？”
孙六砂一直是以唯一的满分包揽着考试的桂冠，她出此言，看来是有什么特别过分的难题出现，才让她如此失落——这种心情我是体会不到的，一直以来得过且过的我，从来不会在意那些一看就不是交给我们这种凡人去处理的题目。与其绞尽脑汁把自己淹死在里面，不如考虑一下晚饭吃什么。
“——不，我全做出来了。”
“那你在苦恼什么啊？！”
简直莫名奇妙。
要是全都做出来的人还说自己傻，那我都没有活下去的资格了啊。
“像这种故意出得满是破绽题目，我至少能十个不同的方向入手解开问题……”孙六砂咽了口唾沫，满脸写着我不能理解的担忧：“但是今天我看着那些问题……竟然只能想出不到三种解答过程……”
“……”我微微张着嘴，心里面充斥着想要逃跑的冲动。
但与此同时，我看向了周围，我发现类似的抱怨声和沮丧的表情充满了整个教室，似乎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发挥相当不满意——这次的考题有这么难吗？
如果只是一个优等生在我面前抱怨这次的压轴题太超纲我还可以接受——毕竟那种事情都不是交给我来考虑的。但是周围的每个人都在抱怨题目的问题就有点反常了。
首先排除这个考室的每个人都是孙六砂这种关注压轴题学霸的可能性，因为好几个我认识的和我差不多水平的混子也在挠头。显然是每个人都觉得考试的整体难度都上升了。
——但是我却不这么觉得……不如说，我觉得期末考试的难度没那么恐怖。说不定是为了让我们过个好年，这次的期末考试基础部分我觉得蛮简单……
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我变强了啊！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孙六砂察觉到了我的心花怒放，忍不住摇了摇头：“虽然我大概猜到了你的想法……但是我并不觉得周围人变蠢就能证明你变聪明了——虽然对比来看结果是如此。”
“别这么说嘛——”
我心里可是难得感觉这么自满的哦？
孙六砂叹了口气，然后从讲台上面取下了自己的手机。她打开手机的一瞬间，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表情这么难看？”
“有人在考试途中……把我的日程计划表清除了。”孙六砂看了我一眼。
“看我干嘛……我也在考试啊——而且众目睽睽之下，谁能谁会去把你的手机拿出来鼓捣，就为了删你的日程表？”
“……抱歉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拜。”
孙六砂直接冲我挥了挥手，然后径直就转身离开了教室。
“……啊，这么急着走啊——”
我还没问她关于“程序消失”的事情呢……
4
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用智商去换取那份让人备感安全的归属感。——古斯塔夫·勒庞.
这句话孙六砂一直以来很认同，而她一直都能够解决群体和个体之间矛盾——那就是让众人臣服。群体不允许优秀的个体独树一帜，但是人们需要一个优秀与自身的领导人物。
所以孙六砂为了不让自己失去她一直以来保守住的一切，总是要做到其他人做不到而且是今后也做不到的成绩——包括自己。
不管是对待考试或者其他的工作，她总是力求做到最好，不让任何人包括她自己有机会在下一次做得比她更出色。
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备受打击——毫无疑问，下一次，或者说放在过去，她都能找到更多的，更优秀的方法来解答那道题目-但是……究竟问题出在了哪里呢？为什么一夜之间她的脑袋就像是生锈了一样变得不灵光？
深受挫败的孙六砂在马路边打了辆的士，打算赶紧回到一个安心的地方整顿。记得前几天路过一家咖啡馆不错，先去那里调整一下。下午还有不少事情等着自己。
“小姐，去哪里啊？”
“六合路。”
“好嘞……”死机点了下头，然后吸了口凉气，苦恼地思考了一会儿：“……六合路……诶？怎么去来着……？”
孙六砂叹了口气，心里面暗暗觉得倒霉：“我来带路吧，司机先生——首先……”
一开口，她就卡住了……随后感到惊讶和恐惧——大脑一片空白……六合路……不行……想不起来……
司机看着突然呆若木鸡的孙六砂，忍不住友善地笑了笑：“没事小姐，我来找找导航——”
但是司机并不知道，他的作为深深地伤害了孙六砂。
在孙六砂看来，司机把她当成了一个普通的，有些路痴的女学生——
开什么玩笑！
于是孙六砂在司机惊讶的目光中，打开了车门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随后一群潜伏在街区的人把司机枉当做了性骚扰孙六砂而拖出了车门。
孙六砂心里面乱做了一团。
她越来越感觉事情变得不对劲——忘路?怎么可能，只要是脑海里面有的东西，她就可以用特有的记忆框架，像是在书架里面塞一本书一样把它安置好——书不可能丢失，只有可能被谁偷走了——
被偷走了？
孙六砂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这种不详的念头。
她径直回到了家里，打开电脑。在浏览器中搜索着“六合路”的关键字。
关于街道的描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而且和自己的记忆中也没有偏差。
但就在这个时候，孙六砂注意到了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在搜索栏下方的“相关结果约72300个”中，其中的数字在不断地变化着……
相关结果约72200个……
相关结果约72000个……
相关结果约71700个……
……为什么结果在不断减少？有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在偷走这些信息……”孙六砂为自己的推理感觉到了诧异。
但是这样有规律的数据变化并不是巧合。
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孙六砂打开了自己的硬盘数据，在她的眼前——
更加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
硬盘容量：679.88G/1T
硬盘容量：679.87G/1T
硬盘容量：679.85G/1T
硬盘容量：679.84G/1T
……
孙六砂的想象力和逻辑推断正在警告她——
信息和数据的世界正在朝着某种不能理解的方向坍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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