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低着头在街上晃悠，少年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仿佛看到了每个人的头顶都牵着一条长长的细线，像是**作的木偶一般，双目无色，行动机械。数以千计万计的细线向着天空延伸，一直到达那看不见的尽头。而那操纵这些木偶的——正是名为“网络”的大手。
要是“网络”这种东西真的形成了自我意识的话，说不定真的就能够轻松控制全人类了吧？
但是这样的想法很快就从少年的脑海中被抹去了——那种无稽之谈，想想就好了。
看到自己要搭乘的公交车驶来，少年停止了妄想。坐在了座位上后，他也不自觉地掏出了手机，开始快速地浏览各种网站和信息，就像是周围的人那样——
不一会儿，盯着手机屏幕过好一会儿，少年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一定是自己晕车了，他这样想，抬头看着窗外，看到了作为城市象征性建筑的一座信号发射塔。
那座建筑似乎有着某种说不出的魔力——就好像是催眠师手里的怀表一样……
少年……
慢慢地——
睡着了。
2
当我醒来的时候时间是凌晨三点。
显然我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自然醒的，手机铃声正在疯狂地吵闹中，我不悦地看着来电显示，正打算直接挂掉并且拉进黑名单的时候上面的来电显示人让我一秒钟就精神了起来——
SOLA。
这是什么情况？我的脑袋里面有太多的疑问——
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跑掉？现在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情况？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毫不犹豫地接通了电话：“sola!是你吗？喂？！说话啊！”
“……阿窘……”
电话那头传来了sola熟悉但是又虚弱的声音——
“……我好难受——”
留下这么糊里糊涂又诡异的一句话之后，电话变成了忙音。
“……喂？喂喂？喂喂喂！说话啊喂！”
我焦急地喊着，但是电话里面却再也没有了回应——
“喂？哈罗哈罗——有人在那边么？”
但是，就在我气得要挂掉电话的时候，那边却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的声音……或者说是某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家伙在模仿小孩子说话一样……
这个家伙……
要说熟悉倒也不熟悉，要说陌生倒也不陌生。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对方我的确认识；但是要说我不熟悉……是因为我确实不敢确定……
“那个……对面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爷爷奶奶——有人吗？你好——我叫孙六砂哦！”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差点从嘴里面喷出来一口鲜血。
还真是她？！等一下——
为什么会是她？或者说……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六砂……你……还好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恩?还好啊——只是刚刚不小心把水倒在电插板里面，起了点火而已，小事一桩哦？”
“那根本不是小事啊！？！”
“没关系没关系——人家已经拿到灭火器了，只是……你知道怎么用吗？”
“哈？”我的脑袋一下子有些混乱，那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孙六砂怎么会犯那么愚蠢的错误，而且会连灭火器都忘了在怎么用啊？
她是在搞我吗？故意开玩笑吗？
“你是在搞什么飞机啊？”我问。
“我没在搞飞机啊……只是想要在学校机房里面用一下电脑而已——不小心烧起来了……”
“你居然在学校里面纵火吗！？啊啊啊先不说这个了！要是你那边真的燃起来了——你先跑到教室外面把电闸给我拉下来！”
“电闸……？哪里啊？”
她是真的在耍我还是脑袋被门夹了？蠢到这种程度得是银行的保险门才行吧？！
我忍着怒气，说：“出后门左走墙上就有一个！”
“……恩……恩……哪边是左边啊？”
“……我求求你往两边看看！哪里有个闸刀哪里就是左！”
“……哦哦！找到了……嘿！好了！关掉了！”
“好，现在你回去，你手里的灭火器的按压开关里面插着一根栓你看见了吗？”
“嗯嗯，看到了。”
“**！然后对着火喷过去！”
“……恩……哦哦哦——出来了！好厉害啊你！”
我听到那头的报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我又有太多的疑问要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她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这和刚才sola的电话有什么关系？
但终究还是选了一个问题作为开头：
“……孙六砂，你现在在学校的机房里面干什么？”
作为学生会长会有学校的备用钥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做这些事情。
“……”孙六砂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忘了。”
“忘了？！”
3
我并不能就这么放着她不管，更何况现在的她就像是出了什么bug一样，实在太让人在意了——她该不会真的是个机器人之类的吧？
挂掉了电话之后，我迅速地穿好衣服出门。
我家就在学校附近，所以等我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地到达学校，翻过了围墙进入机房的时候，发现电插板还在冒着烟……
而孙六砂就傻乎乎地坐在地上，看到了我的到来之后，她偏了偏头，望着我说：“……林宝君？你怎么变高了？”
“……”
她的模样真的太奇怪了，但是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她在装傻或者演戏……也就是说，她真的变傻了？明明今天白天看到她还挺正常的啊。
“……你在这里……干什么啊？”我问。
孙六砂露出了很苦恼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我也不记得了——我想想……恩……恩……忘了。”
……什么鬼啊？我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打120了啊？
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但是，电话那头却是无尽的忙音。
这可太奇怪了……连这个号码都能出现故障的吗？
我皱着眉头挂掉了电话之后，查看了周围，发现了一台还开着机的电脑。我凑近了一看，发现桌面上放着一个视频文件，而其文件名居然是我的名字。
点开了画面，立刻就从播放器的界面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既然能够看到我说话，说明一切都赶上了。”
孙六砂在画面中看着我——虽然是录像，我却有种被看穿的错觉。我回头看了一眼正坐在地上像个小孩子一样喝水的孙六砂，觉得脑袋有些混乱。
我把头再次转回了画面，看着面无表情，如同机器人一般的她正襟危坐。看得出来，这段视频的录制地点并不是学校，似乎是在她自己的房间——这可有意思了，我一直很好奇她是不是住在外星人的基地里面，结果她的房间摆设看起来还很正常的样子。
“别东张西望的，好好看着我。”
……她的读心术甚至能够跨越时空的。
“留给我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我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把这段视频录完。”
怎么？你要急着回到M78去了？
“说来可能有些复杂，不过，根据现在我了解和看到的情况，我来大致地告诉你一个事实吧——网络世界里面的信息正在慢慢流逝——当然，不只是网络世界，还有现实世界中人类的大脑。我自己就能够轻易地察觉到，我的有很多东西正在逐渐忘却。当然，不只是我在忘记东西，还包括网络世界里面的信息也在慢慢流逝。而除了网络世界，现实世界中人类……”
孙六砂说到这里突然卡住了，她有些不安地动了动眼球，似乎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什么东西。
“……提早写下来果然是件好事——总之，林宝君。很多东西我来不及和你解释了，你就当人类的大脑其实只是一个相对防护严密很多的联网电脑吧——而不只是普通的电脑，人类的大脑也被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漩涡中，开始逐渐丧失储存的数据。我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地消亡掉，但是让我感到意外的——”说着，孙六砂掏出了手机，把联系人的名单点开了给我看——上面全都是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名字坚定地扎根在目录上——
那就是我的名字。
“不仅是我的联系人目录，”孙六砂又打开了一个空荡荡的文档，给我看：“学生档案中，也只有你的名字还保留着。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某种暗示。但是我还是决定把这一切告诉你。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和你有关。”
“我猜，这场漩涡是以电子信号为源流的，所以打电话和使用会加速我自己的崩坏。为了避免到时候什么都说不清楚，所以我才想要立刻录制这段视频，放在没联网的学校机房里面——希望你能够看到吧。”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我还在无尽地凌乱之中。
“……什么玩意儿啊？！”
数据流失？大脑？电脑？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啊？为什么还要把这种奇怪的话录制下来啊？她本人不就在这里吗？
我回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孙六砂，质问道：“……这……什么意思啊？你给我解释一下吧？”
但是孙六砂只是茫然地看着我，就像是木偶一般双目无神。
“……喂……怎么了啊？身体不舒服？”
我关切地问，但是心里面却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恐惧。
大概过了半晌，孙六砂突然像是触电一般身体抽动了一下。随后，她露出了一张诡异的笑脸来——
“……阿窘，好久不见啊。”
我的背后立即生出来一股恶寒——这个语气……
我没有勇气去细思，只是立即撒腿就跑，朝着教室外冲去。
然而，我还没跑多远，就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得半死——从大门看出去，能够发现学校的周围，正有无数的人头在攒动。似乎正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朝着我这里袭来——
那情景……宛如丧尸危机爆发，包围着我。
我吓得腿立刻就发软了，顿时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过了一两分钟，人潮逐渐汇拢，我才接着微薄的灯光看清了外面的情景——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穿着艳丽，有的衣衫褴褛。有的带着高级手表，有的穿着破洞的球鞋。似乎这里包揽了社会中各个阶层的人——他们看起来没有任何的联系，但是此时此刻却汇聚在了一起。而且，他们全都一个个仿佛失了智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真是让人受不了，我感觉到要疯掉了。
我一个长期处于人群角落，在社交中发霉的家伙，突然被成千上万人注视，被这么浩大的视线集中，顿时觉得心智都要被摧毁了。
我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
而就在这时，我被身后的某人给抱住了。那身体并不冰冷，而是充满了人体的柔软和温暖。但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我一回头，看到了孙六砂带着陌生的笑容，柔情似水地看着我。她轻轻抚摸我的脸颊，然后指着我们面前的成千上万人——
“阿窘，别害怕——那些人，都是‘我’哦？”
与此同时，我面前那看不到尽头的人潮也像是某台电脑中模拟出来的无数个人物模型一般，受到了统一的信号指示，向我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语气，和同样的表情，说道——
——
“阿窘，我是SOLA 啊。”
那声音整齐划一，宛如全世界的浪潮都汇成了一个，宏达，而充满了破坏力，直接击碎了我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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