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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u.an
  • 2019-07-30 23:18:12
9

the chapter 9

就像这样。每天我都装作一个陌生人,带上一天的食物和水送给她。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交集。我连多余的话,都没有勇气对她说。

而她也就那样,每天,都如一个陌生人一样,带着一脸的困惑和失落,躲在轮椅上,畏惧地望着我。

每一天,她都如此经历着一个特殊的生日。一个无人陪伴的,只有我来祝贺的生日。

而同时,这又是一个注定会被遗忘的生日。

她会一直在孤独中度过——虽然对于她而言,这种不开心的日子,只有“一天”罢了。

但我不能和她一样,我骗不了自己。我的内心也在不断谴责我的冷漠和懦弱。

她为什么会遗忘我呢?我思考起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是因为她认为她对我是个累赘,才自己放弃了自己吗?

我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这么说,是她自己放弃了吗?那么……我又该如何?我是否要彻底与她隔绝呢?我是否……真的就这么忘记她呢……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她的人……要是连我也忘记了她……

那么她这悲哀而短暂的生命……真的将会毫无意义。如同美丽但转瞬融化的雪花。

【2018年2月20日星期一】

今天是她开始失忆的第七天。鸟儿也在我肩膀上站了一个星期。

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啊。

早安,你好,生日快乐——

这些简单的话,我不过才重复了七次了吗。可我却觉得那么漫长。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今天应该是“七岁”了。

中午一过,我例行公事一般朝她家门走去。内心开始变得越来越冰凉。

她今天又会用怎么样的目光来看我?会像昨天见到我时露出害怕的模样吗。

来到了门口,我用本该被尘封的钥匙打开门。

而一进门,我的耳边就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熟悉的抽泣声。

我愣了一下。是出了什么事吗?摔倒了了?还是单纯地害怕呢?

我朝声源迈去步伐。声音是从她的卧室里传出来了的。

我拧开了门把手。看见她正坐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哭着。

她只盖着薄薄的被子。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洁白的睡衣随着抽泣不断颤抖,像是折翼的天使在挥舞永远不能飞翔的翅膀。

“……爸爸妈妈……你……你们在哪里……”她抽泣着,害怕地渴求着他人的陪伴。

在我看来,这是我见到过她最脆弱的一面了。

“……”我默默地看着,心里却如火烤一般。我好不容易筑起来防御,差点就要崩溃了。

而最后,我还是试探一样喊了她的名字:“……雪依?”

她听见我的声音,突然抬起头。“……爸爸!”

然而在瞳孔中汇聚出我的样子后,她又重新哭了出来。

“……你……你是……谁啊……”

“……爸爸……妈妈……我要爸爸……妈妈……呜呜呜啊啊!”

我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坐到了她身边——就这一次,我最后再贴近她一次。

我这样打算。

“……雪依,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呢?”我叹着气,把她冰冷的身子裹在了被子里:“出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吧。”

我把她抱住,安慰似的拍着她的肩膀。

她哭得似乎没那么厉害了,睁大了红红的双眼望着我。“……大…大哥哥,爸爸妈妈……他们是不是不要小雪了……?”

“……因为……因为小雪昨天的腿动不了了……所以……他们就把小雪丢下了……是吗?”

她用惶恐的眼神看着我,瞳孔在深幽的眸子里碰撞着。

“……不,不会的。千万不要这么想。”

不然她就太可怜了。

至此,我也了解到了,她的腿是“昨天”失去了行走能力的。也就是说,2005年,2月9日。

“今天”对于她来说,将一定是个终生难忘的生日。

“今天”任何一个小小的细节恐怕都会影响她的一生。

任何一个失误,都会导致今后不会再有那个活泼可爱的,天真而坚强的牧野雪依,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该怎么做,才可以逆转她就这样消沉下去的命运呢?

我不知道。

想必她的父母在这一天也做了无数的努力,甚至“骗她”到了现在。

“雪依的爸爸妈妈只是太忙了。明天……明天就好,明天他们就会回来的。”我如此安慰。

只希望她可以相信,自己没有那么孤独。至少……骗骗她吧。

这个现实之外的童话公主就是这样出现在无数的谎言之中。所以……才会相信天堂的存在……所以才会在悲剧发生之后熟练地欺骗自己,不让自己绝望和崩溃。

世界是美丽的,即使失去了双腿,也要坚强地走下去。

但是,那对伟大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只能由我一个人来拯救她。

但是,在最后的关头——我想起来了——

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我根本没有必要考虑这些。

因为,不管我如何努力去做,结果都不会改变。

就算我努力重复了过去的一切,能够让那个我认识的牧野雪依在“未来”出现在我面前——今天一过也会再一次全部归零。

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她会把今天的每一个瞬间忘却,此时此刻的绝望,伤痛和孤独,都会在明天的第一缕阳光中烟消云散——

迎来的只有再一次的,更深的孤独与绝望。

这一切我都无能为力。

我在心中叹息着。在现实中迷茫着。

最后,我像是脱力一般放开了她的身体,任她身子无力落在了床头。她重新把头埋在了枕头里,伤心地哭着。

我放开了。放下了她的心。也放下了自己的执念。

这一刻,我下定了决心,冰冷的感觉让我包裹了全身。

一方面,我受够了。

我受够了这种被人遗忘的痛苦。受够了她的任性。

另一方面,我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自私了。我一直是一厢情愿地以为她想要什么,固执的自己坚持。说不定我是在把自己思想强加给她而已——

不然,她为什么会想要忘记我呢?她的内心说不定根本就不需要我了吧。

既然如此——交给别人吧,让其他人来解决这件事。

说不定她会对更多的人而高兴呢。

对。

我咽下口中的唾沫。

今天我决定要放弃了。就从现在开始。

我也什么都不再说了。

没有安慰,没有生日祝福,甚至没有告别。

我转身。离开卧室。离开客厅。我解下围巾,丢在沙发上。

这是她送给我的礼物,是存在于我们之间的羁绊。现在是时候把它断开了。

这将是终结一切的开始。

身后传来了她撕心裂肺一样的哭声。

我的心弦被狠狠的拨动着。

不知是为了逃避良心上的谴责还是释放鼓膜的压力,我奔出了门外,猛地关上房门。

在合上门的一瞬间,她的哭声也被拒绝在门内。

我一步不停地来到室外,我沉沉地走着。“……终于决定了。”

从衣兜里掏出了钥匙。捏在手里。

抬头,凝视着高远空虚的天空。

低头,再次注视着冷冰冰的金属。

再一次抬头,仰望依旧寒冷的,悲哀的蓝色天幕

最后,我举起右手,把钥匙狠狠的扔了出去。

钥匙在消失之前,反射了一星光辉,像一滴晶莹的泪。

接着转瞬消失,再也找不到了。

这样——我就再也回不去了吧。

【2012年 2月27日 星期二】

今天一直呆在报社里,却什么也没做。盯着一个茶杯看了一上午。

我的手里输入了那三个数字。而只要我按下拨号键,就会有警察撬开她的家门,发现这个可怜无辜的少女。而这之后——

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然后,她或许会被遗忘,或许会被不知真相的护士和医生断定为精神异常,在医院的病房里度过飞蛾般的余生。

但是至少……我们最终都能解脱。

我真的要这样做吗——我犹豫了。犹豫了好久……好久。

突然之间,我感觉到了人类的渺小。

人类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就算是全世界的人类都死绝了,地球也会绕着太阳做没有意义的圆周运动。

更何况,在人类存在之前的恒久,这个世界就几乎一成不变。

那么人类的生死循环有什么意义呢?生命的价值是什么?

如果是因为碳原子耐不住寂寞,才创造名为生命的假象的话,我觉得人生简直无聊得可怕。

这时,从身旁传来了老成而没精神的声音:“哟,今天怎么了?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啊。”

老编刚睡醒,从报社一个小隔间里揉着乱糟糟的头发问到。

谁能想到这个邋遢的家伙可以带一群人撑起一家报社呢。

说来,我能来这里打工还是多亏了他。毕竟其他地方都对我不太待见。转展之后许久之后,我在这里感受到了他很多的照顾,于是留了下来。

现在我居然在这里发呆,还真是令我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啊。

“……抱歉。”我为自己的无所事事道歉。

“最近有什么心事吗?”他迷迷糊糊地问我,扒开了办公桌上面的外卖盒子,打开显示器。

我看着他,渴求地问:“……老编——我们来到宇宙有什么意义?”

他厚厚的眼镜后面露出了一个吃惊的神情,颓废的双目中渗出一点光辉。

随即他又笑了出来:“嚯嚯,这倒是个深奥的问题啊。”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到哪去;我的存在对世界意味着什么——这可是哲学界的三大奥义问题哦。”他摸了摸满嘴的胡茬。

我消极地耸了耸肩:“我觉得——我们的生死对这个宇宙,这个世界,甚至在这个城市之中,都是微乎其微的。人类……真是悲哀的生物……不是吗?奢求很多,却什么都得不到。”

老编苦笑着点了点头:“这倒是呢。这样看——我的确是个没什么价值的家伙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道歉道。

老编是个很有“东西”的人。他在做报纸之前,拍过很多纪录片。但是因为大多数的内容都太过“真实”,一直没有被人们接受。他镜头下的东西往往都很肮脏,比如性工作者和流浪汉,还有那些算命的残疾人——但是,仔细去品味他记录的每一个人,你会发现,这些人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生活的环境造就了些许的特殊。

而现在,他弄起了报纸的活路。而这个报社也继承了他一贯的风格。按他自己的话说,是“上不得台面的新闻”。

但我知道,老编是个很有抱负和情怀的人,虽然身体肮脏,却有对明亮的眼睛。

他弄了弄桌上的外卖盒子:“那个,你帮我把桌上的垃圾丢一下吧。”

这是我分内的事,我义不容辞地伸手接过塑料袋,丢到了他办公室门口的大塑料桶里面。

“你觉得,如果那个垃圾桶消失了,对你有影响吗?”就在我回来的时候,他头也不抬地整理着手上的素材,一边问我:“除了找不到地丢东西,你觉得还有什么不便吗。”

我偏了偏头:“……没什么影响。”

“是啊,那么大个垃圾桶反而碍事——”他打了个哈切,又开始挪动电脑的鼠标。

就在我以为对话结束的时候,他又说:“但是,没了垃圾桶,你垃圾该丢哪里呢?”

“……丢在……焚化炉?”我不确定地回答。

“那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垃圾桶’罢了。”老编笑了笑,眼角皱纹深陷。

我思考了一下,按照这种逻辑,我无法回答:“……对不起……我不知道。”

“所以说啊——要是没了垃圾桶,那堆外卖盒子就没了归宿。”

他又扔了一袋垃圾给我:“垃圾桶的存在——是因为垃圾才有存在的意义。”

我点了点头,脑海里似乎有火花在闪耀。

“相对的,别说地球了——我俩对这个城市都算不得什么,但对于父母,我们是无可替代的希望。”

“同样,全人类的消失对宇宙而言无关痛痒,但是那亿万记的病毒和细菌可就要绝种了呀!”他说出了一个有些恶心的比喻,然后又笑了笑:“地球对宇宙没什么意义,但是却是人类如今唯一的家园。”

。“……所以说……?”我朝他眼中的智慧的光辉寻求答案。

“所以——唯心地讲,存在的意义是相对的。”

“……相对的……吗?”

“是啊,只要有人需要你,你的存在便是有价值有意义的,因为你在某个人心中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所以说‘人为知己者死’。我们生命的价值,正是因为我们能够受到别人的依赖,能够去实现那些他人的期望。

我醍醐灌顶一般身体一颤。

“……可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啊。我决定要放弃了……”

我的话是这样支离破碎没头没脑,但是老编也没有追问。这个经历了许多的人胸怀开阔,只是给了我最后的建议:

“是嘛?那种事,就问你自己好了。”

“……问我自己?”我对这句话一知半解。

“是啊,记住,很多时候,下决定的不是大脑。我们的大脑太肮脏了,过于浑浊。改下决定的,是我们的心。”

他喝了一口过夜的凉茶,同时,他的嘴边挂着像是在嘲笑过去一样的讥笑:“最可笑的是,明明根本下不了决心,还有装出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你可不要做那种蠢货啊。”

见我沉默了,老编打开了取暖器,踹掉脚上的拖鞋烤起脚来。

“有些东西啊,不是靠‘冷静’的思考可以决定的,往往理智的反而不是正确的。我们是人,需要有温度的答案,所以只有内心才会为我们做一个正确的选择。”

2

与老编交谈后,我的思绪再也没能从雪依那里离开。我的手指一次一次地拨出了求救电话,却一次都没有按下通话键。

“今天”——对于她而言,是2004年2月10日。

她六岁的生日。

当她醒来的时候,会突然发现双腿不能动了吗?

当她意识到家中空无一人时,她会怎么样呢?

如果她饿了呢?如果她想上厕所了呢?

我很想提醒,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但脑海中却挤满了她的笑容。

之后我回到家里。

这个空旷的家,陈旧而朴素的味道。暗红色的家具一成不变地摆放着,没有打开的电视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灯上面残留着污垢,墙面也是黯淡的。

窗外的世界依旧寒冷。

父母还没有回来。

而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竟然和她的处境有所相似——但是毫无疑问,我远远比她幸运。除了健康的身体之外,我还拥有——

咔嗒一声,铁门再一次被打开。一个女人顶着寒风,从外面挤进来。

她的鬓发早已斑白,身上简单的保暖服。原本秀丽的脸上被时间早刻出无尽的沧桑。

她就是我的母亲。

“……你回来了?”我这样问,语气里竟然会带着一份惊奇。

“是啊,在外地待了几天。”妈妈笑了笑。手上提着刚买回来的食材。

“几天没吃妈给你做的菜了。今天给你做些好的。”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有好几次,我都以为长久不回家的母亲将我抛弃了。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回来了?怎么,还想换个房子啊?”她开着玩笑说,把菜带到了厨房。

我在菜剁的声音中享受了一会儿。我的视线不由得在客厅打转,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了那承载着遥远记忆的全家福上。我的心情被回忆压缩地有些复杂。

半晌后,我离开了那些儿时的记忆,随后开了口。

“现在想想——爸……他走了很久了啊。”我苦笑:“……但是感觉那天好像还历历在目。”

“是啊,简直觉得……他昨天还在家里吃饭一样。”

切菜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母亲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闲谈。

“所以,我们母子俩要努力啊。说不定哪天他就回来了。”母亲开着玩笑。

“呵呵,他要真的回来了,我肯定要在他脸上咬下一块肉来。”

我这喜欢说傻话的性格是从她那里传来的吧。

父亲在破产后跳楼了。

在我心目中那个高大魁梧的形象消失了,换而是一个颓废的、可怜的,植物人。

母亲放弃了工作,留下来照顾他,没日没夜地守候,我也不知道叫了多少天的名字。

但最后,父亲还是没能醒过来。

我们的生活从此落入了低谷,我仍记得当房屋被拿去抵债时,那个在桥洞里度过的夜晚。肮脏的街道,寒冷的路灯和石头一样的雨。

后来我又开始害怕,每天都在害怕母亲会弃我而去。

但渐渐地,连这种恐惧也淡忘和麻木了。与其恐惧,不如找好退路,于是我开始打工,也开始自己存钱,预防任何可能性。

不过,就算母亲真的不再回来,我也不可能说出一句怨言。我明白她究竟有多累,有多苦。在换得这暂时平静的生活之前,曾经那低三下四的憔悴身影我永远不会忘记。

而她总是会在“主妇们应该出现的时候”回到这个可怜的家。

就像当初守望着父亲一样地坚守着这个破败的家。这是我目前无法体会的一种思想。不如说是难以置信的,不可思议的。

“……妈,在这之前,你有想过要放弃吗?”我问。

她一时没有说话,可手里的该做的事却没有停下。我察觉到,她接下来可能不会再开玩笑了。

当她利索地把手头的事情做好,然后开口:“谁说没有呢?我经常觉得自己做不下去了,觉得眼前一片黑。”

“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吗?”我问出了自己的心情。

“是啊,无能为力呢。”水龙头的声音响了,冲刷着新鲜的蔬菜。“想一想,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哪里来的力量呢?”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她是怎么在接近绝望的境地中坚持下来的?

“……哪里来的力量?”我迫切地追问。

“是内心的信念与责任。”母亲温柔地说:“我知道有的事必须我来做,不能交给别人的。而我,必须亲手把你抚养成人。这是一个母亲该做的,是作为母亲的义务和信仰。”

“……”信念与责任,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放弃后从没有得到一丝解脱,因为,我存在的我的责任,我应该负起的责任,以及我所有的努力,都在我放弃前一秒就灰飞烟灭了。

这个决定无法让我解脱,因为这是我大脑的错误决定。这是违背了我内心的错误做法。

其实我一开始就能感受到,雪依从来没有要让我走开的意思,不如说,她从一开始就在努力地接纳我。

而她之所以会像这样,说不定……对。一定是这样的。她希望,在自己短暂的记忆中,每一个重要的片段都能有我的存在。

自己人生既然已经像昙花一现般短暂,她只希望自己的人生也能像昙花一般美丽。

她需要我来帮助她啊。

我明白了,我需要做的——不是放弃,而是坚持!

某种火焰在我的内心重新燃烧了起来,把我马马虎虎筑起的冰雪堡垒融化得一干二净。

我迅速地删掉了拨号栏的三个数字——我才不会把雪依交给你们啊!

“……妈。我可能要出门几天。”我抓起外套就出门了。

“干嘛啊?这么急吗?”她没有阻止我,也没有多问,而是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加油啊——”

“我为你骄傲。”

3

我奔跑着,来到楼下,骑上了自己的自行车迎着东方的疾风奔驰。

即使是要把我的眼皮都吹掉了一般,似乎也吹得没有前几日寒冷了。

化雪后的这一个星期,天气迅速好转了起来。

傍晚的街边小铺子也在新年过后复苏了一阵生气,看着从那些锅炉里冒出的热气,我甚至可以闻到这点冬季的余香。

天空也不再孤单了,那些早归的鸟儿在电线杆上隐约可见,也不再像我所见到的那只一样倒霉。

我闯过马路,马不停蹄地向前前进。

我之前遇到了我不能遇见的困难就龟缩放弃,神和命运的嘲笑声让我胆战心惊。

但是——

这点“恐吓”和雪依的遭遇相比,算得了什么。

我也渐渐地明白了那句话:

生活是需要用坚强的意志去奔跑。

我又一次来到了她家门前,明亮的天际已经化作了晚霞。

而这次,我的心情与之前都不同。我是这样狂喜。因为我即将看到赋予我生命另一重价值和意义的人——

“雪依!雪依!能开门吗?你听得见吗?”

我毫不犹豫地敲门,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并没有人回应。

我急切地把手伸进了裤腰包——

“……钥匙?钥匙呢?!”我抓着空荡荡的兜子不知所措。

这是我才想起昨天我把它扔掉了。

我风风火火地冲下楼,凭记忆在空旷中寻找。可这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是在黑灯瞎火的傍晚……我走了不远,便懊恼的给了自己一拳。

“可恶!”

这下真叫我后悔莫及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事到如今……就算是砸开窗户,我也要进去……我也要见到她!

“叽叽叽!”

在我一筹莫展之时,我听到了熟悉的鸟叫声。稍低头头便看见了一个渺小的黑点在地面打着圈。

我像是明白了什么,朝它走过去。看到钥匙就在它脚下。

“干得好!小翼!”我表扬完它,便抓起钥匙冲回了门口。

我飞快地打开铁门,看见昨天扔掉的围巾还挂在沙发上。

而客厅没有她的身影,房间里也没有传来让人心酸的哭声。

一片死寂。

我踏进房门,找到她的房间,看见雪依正安详得像一个被遗弃的洋娃娃一样,躺在床上。

眼角挂着未干的泪水,枕头边也是打湿的泪渍。

她一定是哭了一天,然后在痛苦与孤独中哭累了,然后睡了。

接着醒来,又哭,再睡着——循环着。

我的心在自己的想象中不断颤抖和内疚。

对不起,雪依。对不起,明明是你给了我感受生命的机会,我却没意识到。我没有珍惜,明明下了决心要和你一起守护那一场梦,我却没有明白你的用意,出尔反尔。

——现在,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直到你梦的尽头。

我伸出手,从枕边接过她白皙柔软的手掌,我早已止不住颤抖着眼睑。

“……雪依?雪依?”我轻声问候着,把她从梦中回现实。

她轻轻睁开了眼,疑惑着,害怕着,闪着泪光。

“……你醒了吗,雪依?”

她带着哭腔问着我意义不明的单词:“……爸……爸爸?妈妈?”

“雪依,今天,我来陪你过生日。”我温柔的说,像她的一个哥哥:“好吗?”

她的幽幽眼眶又一次浸出了泪水:“……为什么……小雪的腿……动不了……”

“没关系,雪依——别哭别哭。”

我替她拭去了眼泪。

而我的嘴里编织起了可笑的谎言:“你听好呀——每个小孩六岁生日这天都会这样子的。明天就好了,明天就会好起来了。”

“……真的?”她一边眨着眼泪一边问。天真的模样惹人怜爱。

“当然了,我六岁那天别说走路,连话都说不出来呢。”我装出一副僵硬的模样,做着滑稽的姿势。

“……为什么呢?”她似乎相信了我的话,紧缩的眉头展开了。

“我也不知道。”我勉强着笑了,然后关切地问:“雪依,你饿了吗?”

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有规律地点着小小的脑袋。“饿了。小雪……早饭……还没吃……”

“是嘛——那,我来给小雪做饭吧。”我露出一个尽量能让她安心的笑容,随后起身。

“……那个……大哥哥,你是谁啊?”

我刚一起身,就听见她在身后问到。

我心里不免对她的称谓感到苦笑。而这次,我不会再被她的遗忘伤害了。

因为——

我依旧保持这笑容回答:“我是你梦中守护你的流浪者,而你是我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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