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有什么用······可我不甘心。”
“我对清河的人、燕国的人不好吗，为什么他们最后要背弃于大唐？”
“十三先生也是，当年我将他从边城带入长安写推荐信送他去书院求学，在七念大师想要暗杀他时派手下修士支援于他，为什么决定皇位主人时他不站在我这里？！”
“我不要功名利禄了，要自由，然后他以拐带皇族的名义杀了要与我私奔的华山岳将军。”
“为什么偏偏她可以得到十三先生和书院的帮助，成功登顶成功抽身，我却依旧要在这世上一无所有生不如死！”
长公主已经泪流满面，说话全靠一边哽咽一边吼。
“殿下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不管是燕国的人还是清河人，是小师弟还是华将军，他们都不是你的人——经过考验后绝对可以信赖并靠谱的，你的人。”
“夏天纵使也有寻求一些不寻常助力，但你不可否认她收买可靠者的手段相当不错，比如昊天的母亲尚为妾室时一度差点被正妻害死，全靠她出面才保住性命并扶正，于是在枕头风的助力下昊天的父亲是不会再背叛她了。”
“何况扪心自问，你是不是比你那个扶不上墙的胞弟更适合统治这个国家？若是你铁了心要忤逆先皇的意志篡改遗诏，为何不自己去坐那把龙椅？横竖都是造 反，为何不敢更大逆不道一点，女主为何不能坐拥一国？”
“靠天地人都不如靠自己。”
“晚了，晚了，晚了啊······”长公主跪坐在地掩面痛哭。
小郡王同样处于暴走的边缘，如非我那徒孙在背后架着他，只怕这个愤怒的男孩会立马冲过来和我大打出手。
我走到这这两个男孩面前，看着那个哭泣的女人对他们说，“快点成长起来好好照顾她吧，她真的太可怜了。”
“长公主殿下并非一无所有，她还剩下你们二人。”
身后的宫墙内长公主的哭声在两个男孩的安慰中渐渐小去止息。
只是若无事发生，怎有人因事哭泣？
正是无人晓今日，当初方有恶事生。
回到书院时，同门们已经在老师的旧屋里燃起如豆油灯，各自在灯下明面是睡眼惺忪的各忙各的，实际上都在凝神听着屋外的动静。
“我看见了，师姐回来了！”
“三~师~姐~好~”
“见过三先生。”
包括读书人在内的同门们和屋里的客人们纷纷在我进屋时向我问好，屋里的客人有三：莫山山、叶红鱼、观海大师。
莫山山因为在昊天不在时没有对小师弟的逾越之举，被昊天赐予了大河国的国主之位，作为国主的她，自然有资格在第二次灭唐之战中带领自己的国与民和自己一起站队。
叶红鱼的哥哥叶苏被二师兄废了修为以后就自行离开了道门，经历一番云端到地底的旅行之后，叶苏开始在平民间宣传一些他有独特见解的道义，而这恰恰是西陵神殿绝不允许的。所以在叶苏被杀后，作为裁决大神官的叶红鱼一怒冲上掌教殿讨说法，却被数名强者围杀而跌下神殿桃山的一处断崖。
然而断崖下有早就推算出叶红鱼将有此劫的的莫山山候着，数个减缓下落势能的符阵保住了她的性命。叶家兄妹为道门鞠躬尽瘁却最终得到这样的对待，寒透心的叶红鱼带着所有忠于她的裁决神殿中人叛出西陵神殿投奔了大河国。
虽说现在唐国和大河国处于同一战线，但叶红鱼为什么投奔大河国而非唐国······我想书院里某处草坪上两顶靠的很近并排而放的女式素帷轿子可以透露很多信息。
“看来山山你真的准备把可能变成事实了。”我对和叶红鱼挨着坐的莫山山打趣道。
“三先生休要胡说······我只是掐指一算，得知红鱼有难而不忍见死不救、她和她的裁决神殿又可以为这次战争的反击多出些力罢了。”
“是真的吗？”我和叶红鱼齐声问道。
莫山山索性把头垂下不再说话了。
我将对话方向转向观海大师，“大师是佛门中人，当远在俗世之外，何故来惹尘埃？”
现任烂柯寺住持观海大师摸着光头无奈道“小僧是交友不慎啊。”
一个“啊”字多添了多少辛酸味道在其中，能与小师弟这种奇人交友，相必远在宋国境内的观海大师，对自己被小师弟游说超长时间并被借了若干僧众为兵的行径相当痛苦。
莫山山是大师兄的义妹，早年更与小师弟有一段维持日久的单箭头爱情，观海大师在昊天帮助小师弟杀死夏侯时心力憔悴，不得不去烂柯寺求医时对他们亦是诸多照顾。
二人与书院皆是有着不解的缘分，所以作为当年尚是大河国国宗少主的莫山山会说服整个大河国不要参与到第一次灭唐之战中，只身单骑来唐国助阵；观海大师会在战争前期就关闭山门，下令手下僧人信徒不得为战争提供人力物力的支援。
彼时唐国是举世之敌，唯有一国一派为了旧日情谊和保全自身而中立。
这份中立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毕竟大河国和烂柯寺事后虽然不至于被西陵神殿扣上帽子、血腥镇压，但那之后数年的世界经济政治历程中，这一国一派与唐国一样等价于二等公民。
更令人动容的是莫山山和观海大师对挤兑打压没有任何的服软，并且在唐国即将对西陵神殿决战时出兵相助。
别说锦上添花比不得雪中送炭，世间哪个人不是好攀竹竿厌拉井绳的呢？莫山山和观海大师已经做了不少情谊之内道义之外的东西，足够了。
三位客人自然不会在书院停留太久，毕竟他们还得清点自己的人马为决战做准备，又讲了一番初步的战略讨论后就先后告辞了。
叶红鱼起身时我叫住了她，送了一句很不一样的告别语。
“我知道你一直努力修炼、直至一度成为修行界第一女修是为什么。”
“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找一个人，如果你相信我说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我用只有叶红鱼听见的声音说了一个名字。
叶红鱼听见那个名字后不喜也不怒，而是向我再次欠身道：“多谢三先生，红鱼一定在此战中竭尽全力。”她这是为了感谢我告诉她那个名字，郑重陈诺自己绝不会因为那些残存的情分而反水，也会极力约束自己的手下反水。
今夜过后，唐国后方的宫廷会很稳定，前线的军队也会很稳定。
如此作为对西陵神殿决战主事人的我，似乎可以暂时地放松一下心里那根紧张的弦了。
“师姐，你别老是这么紧张，心里有事说出来大家帮你分担······是在想大师兄吗？”
七师妹的女人直觉简直了，我做这么多事确实是为了平复心中的纷乱情绪，而心情纷乱的根源确实在于我脑子里在想着大师兄。
不是源于常年别两地的思念，而是源于对他目前状况的担心。
“他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我没有反驳七师妹的刻意曲解，而是开始陈述事实。
“大师兄现在可是除了观主之外的修为最高也最能打架的那个人。”
“先前被昊天治好了残疾恢复了修为，但只要大师兄不对上观主，能有什么事？”
“酒徒和屠夫不过胆小如鼠之辈，他们因为活的久就越怕死，能有多少战斗力。”
我指着一个方向对七嘴八舌开导我的师弟们说，“你们看那里有什么。”
“那里有老先生。”
“老先生在那里看书。”
“看的是什么书？”
“看的是知守观秘藏，七卷天书之《明字卷》！”
由于传说中老师活了至少一千年，世间便没有人能在修为、年龄或者是辈分上压过他，自然也没有人能在辈分上压过他的弟子。
所以自几十年前老师开始带徒弟以来，世人遇其弟子皆以排行后加先生称呼，以避免年龄和辈分的混乱造成尴尬。
其中轲浩然由于特例独行不肯拜任何人为师，所以老师勉为其难地认了他当师弟，世间小部分人他的称呼是“轲先生”，更多的是“轲疯子”。
读书人比他更特立独行，因为他沉迷于读书无法自拔，无暇拜师并错失了“大先生”这个听着就逼格很高的称呼，现在他只能被称为“老先生”了——如今他已有一百高龄。
据说七卷天书一齐出世将有毁灭天地的大威能，老师为了阻止知守观和西陵神殿太过膨胀，某日闯入知守观偷走了其中的《明字卷》。
当老师开始正式收徒以后，《明字卷》就交给了最年长也最靠谱的大师兄随身保管，然而此时大师兄却把《明字卷》给了不会修行的老先生保管。
这意味着工于卜算之道的他预料到，他这一去很可能折在某个或某几个大能手中，把《明字卷》随身携带等价于将其拱手相让于西陵神殿和知守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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