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就不能找时间好好学一下骑马？你要是会骑，这事儿效率准能提高不少。”田丰坐在车夫位置上挥鞭驱使马匹狂奔，“你档案上不是写着有一半鞑呡血统吗，就不怕给你祖宗丢人？”
“感情你以为都是打娘胎里开始学骑马的吗！”楚天阔吐完了胃里翻上来的酸水，把脑袋从车窗外缩回，“你选的这都是什么路，跟搓衣板似的。”
“本来就落后一大截再加上你不会骑马，不走这路哪能追得上人？”田丰抬手照着马屁股抽了一下，车速再度加快，“话说阿素娜这跑得也太快了吧。”
是的，田丰并没有选择走平坦的官道，而是钻进了条小路穿梭于钢筋混凝土废墟丛林中，好在这些上古文明建造的聚落的道路还没彻底消失不见，否则路肯定更难走。
自离开天泰城追赶阿素娜已经过去了两天，尽管二人一路快马加鞭但依然未能追上目标。在经历过去两天中先后于沧村和泊阳二地搜寻的失败后，他们决定南渡泊河前往大庙州，那里是到达阿素娜的目的地花石州前的最后一站。
大庙州，是天泰南部的一座重要政区，直接扼守泊阳至南部各州官道，因其境内的天后庙遗址而得名。虽然这座上古寺院的遗迹在经历“鞑呡征服”时期进一步毁坏后如今只有地基残存，但关于它和其中所供奉之神的传说却极其幸运得未随历史一道消散。
“大庙州尾山堡，停车检查！”
不知过了多久，在车中昏昏沉沉的楚天阔被一声大喝惊醒。他撩开马车布帘，此时天色已晚，一座高大的城门映入眼睛。
“你们的证件。”城门哨卡的卫兵走过来，草帽模样锅型军盔顶的红黄相间璎珞表明他隶属于驻扎于此的天泰军平原镇。
“在这里。”田丰从口袋里掏出本手心大小的本子交给卫兵，同时又指了指车内，在那里两副猎兵铠同两把猎兵刀堆在一起。
“啧！”看到猎兵铠和猎兵刀的卫兵并没放弃，仍然打开文牒仔细查看，“猎兵也不能幸免，当然你可以试着强闯过去，不过我个人不建议你这么做。”
“这是发生了什么？”田丰从对方手里接回文牒，“要搁平时你们早挥手把我赶走了。”
“防贼罢了，前几天据说有团伙在花石州闹事，派了一小队人去维持治安还没回来呢，这种杂七杂八的治安任务最烦人。”卫兵回身打开路障，“进去吧，只要别惹事，就如今我们这群大忙人也懒得管你。”
“多谢。”
实话实说，不同于多年来到处乱窜的田丰，楚天阔这还是第一次渡过泊河来到天泰南部，过去就听说南部风格和北部大不一样今日亲眼所见果不其然。大庙连带弘诚和山后三州并非是依传统上的聚落而建立的行政区，其本质是军事要塞，但独特的风格依然是那么显眼。
举几个最明显的例子，在北方，房屋大门一般直接建在地面，屋内砖石铺地，桌子椅子床铺一应俱全。
而在这里，房子第一层都被换做他用，大门和生活区从二楼开始经一道石制楼梯连接地表。屋内地面由打蜡的木板铺就，少见桌椅，人们习惯席地而坐因此进门还要换鞋防脏，就连睡觉也是直接打地铺。
“老样子，没店愿意收咱留宿，继续睡车里吧。”田丰从市场回来手里捧着草料和几罐狗肉罐头，掀开后者被泥土封住的罐口将内容物倒进锅中加热，“平原镇日子可真不错，居然连军粮都能拿出一部分来赚外快。”
“私卖军用物资，上头要是查下来一个都跑不了。”楚天阔把草料丢进马匹眼前的食槽，“有这盈余分给长城那边多好，你是不知道当时我在西阳关时吃的什么玩意儿，碗里那点肉还都是打成沫混五成面，也幸亏炊事班水平不错。”
“人家也只是发下来吃不完换点物件，他不用的东西换我不用的东西，这叫那啥……物资调配哈哈哈。”田丰用筷子从锅中叉出一块肉塞进嘴里，“哟这罐头不错嘛，就是有点齁。”
“出来，都他妈给老子出来！”
正吃着饭，旁边来了一辆铁锁把门的牢车，一队士兵跑过去打开门锁将一队囚徒赶下来。
发配充军是天泰刑罚的一种，通常作为终生监禁的加重补充或死刑的减轻。他们将作为整个军团中最不受重视的消耗品负责执行最危险的任务，功勋卓著者将获得自由或转正为正式军人……前提是他们能活到那个时候。
这个世界上或许也只有他们在面对猎兵时没那么多优越感吧。
“你们就是臭虫，跳蚤，今天耗费我们宝贵的时间来挑选你们，到时候别怪我们给你罪受！”一个队长模样的人手持木棍挨个敲打着囚犯的脑袋，后者都低头一言不发被驱赶依次通过一个平台，那里有几个人专门负责筛选，身强体壮地被归为一类，体弱的被归为另一类。
“那是什么？”
相比于这些家常便饭，楚天阔的眼睛则被另一样东西所吸引：随着车队进来的还有一辆马车，尽管外部装饰低调简朴但其护卫所骑之马绝非凡品，肌肉强健，骨骼线条优美，通体全无杂毛，他也只在天泰城见过此等上品；随从虽然戴有面甲面貌未知，但全身衣物一尘不染，尤其是心口上那颗宝石看着就不便宜。
居然连随从都能有这种待遇，马车中的主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估计是天泰那边派来的钦差吧。”田丰顺着楚天阔所指扫了一眼，“押送犯人顺带视察，看到他停车的那座院子没？那里就是平原镇督军的前沿行营。”
“这种时候来，难道是为了调查南部秩序维护情况？”
“鬼知道呢。”田丰继续翻着锅中肉块两眼放光，丝毫不关心其他事情。
吃完饭，二人便分头开始寻人，田丰负责居住区，而楚天阔在市场上搜寻。不出预料没人表示见过阿素娜，直至天上光线即将收拢，楚天阔才从一位卖烧烤的老人口中得出些许线索，对方称今天早上有个手持猎兵刀的小姑娘在此买了一些食物后便骑马出城……
“也就是说我们又错过了？”田丰嘴里叼着根草无奈叹气。
“但至少可以知道她目前是安全的。”楚天阔爬进马车，“早点睡吧，明天早起赶路说不定还能追上。”
“也只能这样了。”
……
“关城门——！”
终于，指示关门的叫喊传来，伴随着机械绞动的噪音巨大的木制城门缓缓合拢，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准备下班休息。
“等等，有人回来了！”
正当城门还剩最后一丝缝隙时城墙上的哨兵在昏暗中隐约看到了一样东西在快速接近，那似乎是一匹狂奔的战马，上面还骑着一个人，看着装像是平原镇的士兵。
“慢！”
大门停止闭合留下一道正好够一人一马通过的缝隙让那人进入城中，奇怪的是，那马上的人就像睡着了一样趴着，明明到目的地了却一动不动。
“嘿，醒醒，到地方了。”有人上去拍了拍骑兵。
“噗通！”
有什么东西从马上掉下来在地上滚动两下停在脚边，众人凑过去借助火把的光芒看到了骇人一幕。
那竟是一颗人头！
空洞的瞳孔，惊恐的眼神，张大的嘴巴，就像是在看到恐怖之物的瞬间被一位剑圣一刀斩下。
“这是……之前派出去维持治安的小队队长！”有人认出了死者，叫道，“那可是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啊！”
“何事嘈杂？”正说着，一个有些谢顶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推开人群，所有人见状立刻肃立寂静下来。他是这座尾山堡要塞的防卫首长，是这个地方当之无愧的一把手，但现在身后的卫兵注意力却不在这位上司身上，而是围成圈保护着中间之人。
保护圈中心是一男一女，男的之前已经见过，就是骑在马上的随从护卫，而那女子……论相貌绝对是一等，柔顺的长直黑发披肩如瀑布，身上礼服凸显身材，连带头上的饰品无一不显露出其不同于常人的高级品味。
在看到了地上尸体后防卫首长立刻找了个理由转移话题同时挥手指示卫兵将二人送走，而他自己则蹲下身仔细查看起来。
“什么时候派出去的？走时他们多少人？带着什么装备？”他问，“竟然在‘殿下’前来慰问视察这关键时刻出乱子，让我怎么向齐督军解释？！先找个人去替我接待，就说有南部新情况需要我处理，别说死人的事。”
“今早派出去的，走时十五人，带着常规武装。”一旁的副官回答。
“你怎么看？”
“看这利落的刀口，身上无其他致命伤，手腕部有绳索勒痕，裤子膝盖处有泥土残留，我怀疑他是被束缚跪在地上遭处刑式斩首。除非早有预谋，不然不会如此周全。”
听了副官的分析防卫首长眉头皱得更紧，在场的人皆意识到此事并不简单，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向士兵发动进攻并将尸体送回来挑衅？
“噗通！”
又有什么跌落，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尸体上，没人注意到这声响。
“噗通！”
“噗通！”
“噗通！”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终于有人注意到了怪异，向四周打量。
“到底什么东西？！”有人终于忍不住了朝着城墙上喊道。
“啊——！”
终于一声惨叫划过死寂的天空，一个人影从城墙上翻下来正好落在人群中间——那人眼睛瞪得老大已经断气，胸口插着一支箭。
“敌袭！警报！”
顿时，刺耳的铃声响彻整个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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