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30.
医院，好像自己已经来过不少次这种地方。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半拉半就的窗帘，窗外已然是悠然的夜色，静悄悄的。
手上是熟悉的白色胶布，输液线由此延伸，单调缓慢地滴落，好几瓶要输的液，都整齐挂在上面的吊钩上，想来可能护士是个强迫症。
可是……可是自己只是腿骨折了，为什么要输液啊？
游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受了这么点伤，因为躲闪不及而骨折的右腿，轻微的脑震荡，还有在地面剐蹭时的皮外伤。
回想当时的场景，一辆一百码的小车从拐弯处突然蹦出来，歪歪扭扭朝夕的方向冲过来……于是想都没想，直接跑过去推开了她。
还好是虚惊一场，腿骨折这种小事不过是几个月的休息而已，吊个石膏，在床上躺着，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回到两个小时前。
刚醒过来的时候雪都已经哭成了泪人，抱着他拼命使劲，被护士拉开才罢手。
“游……都怪我，都怪我总是让游费心，只顾着自己开心，什么都没考虑到……”淌着眼泪，雪抽泣，她的确是被吓到了，还在家里开开心心吃着外卖，老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告诉她游出了车祸。
“怎么能怪你，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再说我不是好好的吗？”
“不，都是我，是我没有和游在一起，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行了行了，我连自己受了什么伤都还不知道，先把基本情况告诉我，好吗？”
雪抹抹眼睛，“我，我去问医生！”
姐姐你光顾着伤心啊，游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不然他很想给雪一个手刀的，每次用这招总是能让她开心起来。
也许今天她没法开心，不过至少能告诉她，自己一切安好，不必怎么担心。
门被推开，游听着脚步声，判断出了来者。
“夕，是你送我到医院的吧。”
走到病床前的夕眉头紧蹙，眼神迷离，咬着下唇，看起来有很多想说的。
“说说吧，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可能是被游淡定的态度惊到，夕再看了两眼他，下定决心。
“右小腿胫骨和腓骨骨折，错位很严重，有轻微的脑震荡，还有和地面摩擦导致的皮外伤。”
“听起来不是很严重，是不是我的小学期可以不去了？正当理由哦。”游半开玩笑，他真的有想到受了伤这一个月的小学期可以翘掉……反正去不去对自己成绩也没啥影响。
“……需要手术打钢板，至少需要两到三个月才能下地，钢板一年后才能取出来。”夕继续补充，这下终于把游听傻了。
“手术？不是打个石膏就能应付的吗？这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腿部骨折基本都需要打钢板，强行用石膏，你可能得一年都躺在床上。”
“……”
“你知道吗，再偏个几十厘米，撞到的就不是腿那么简单了，你会死的。”
“这不是没事吗，何必搞那么多如果，说起来那辆车，是酒驾吧。”
“不，他是因为吸食了过量的冰毒，产生了幻觉，才会在大街上乱撞人。”
这还真是……只在新闻里见过的案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对了，你，你没事吧。”想起自己推开夕的那一刻，既然自己没多大事，夕也应该无恙。
沉默，夕盯着游，那迷离的眼神，充满了游看不懂的感情。
早就知道的，自己是个容易给别人带来麻烦的女生，自己早就知道的。
一次又一次，眼前的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一次又一次。
而自己又给了他怎样的回报呢？
为什么要对爸爸的工作产生兴趣？为什么要在街面上接听电话？为什么不注意信号灯，白痴一样站在道路中央？
像往常一样开始工作的夕，和爱分工明确，一个人分管一个片区，效率很高也不容易重复。
“那么，我去那边了，你小心点。”
“嗯，待会见。”
带着蓝牙耳机，方便接听电话，随着对工作的熟络，云也逐渐放心让她们去和普通的业务员一样，跑跑超商，联系联系经销商。
有新的来电，是爸爸。
“在忙吗？”
“没，怎么了？”
“你不是想了解更多关于公司的事吗，刚开完会有时间，你问我答。”爸爸的对话方式还是如此，从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
“那就……”
天气太热了，就算是精细如夕也疏漏了一回，只注意耳旁爸爸的讲述，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道路的最中央。
“夕！”似乎是游在呼喊自己。
怎么会呢，游回了乡下避暑，爱告诉她的，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还是扭头看去。
被用力一推，夕重重摔在地面上。
呆呆地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游，缓缓渗出的鲜红，彻底摧毁了夕的心底防线。
说起来轻描淡写，“皮外伤”可是半条胳膊和整条腿的皮肤血肉模糊，要是游翻开纱布看到，估计他会将午饭吐出来。
脑震荡也远不是“轻度”，剧烈的撞击带来脑部的损伤，医生说后遗症可能会影响到游的记忆力……他引以为傲的学习能力要是就这样消失的话……
现在看来小腿的骨折反而最令人安心，至少它不会影响外貌，或者记忆。
又一次被他救了，对吧。
但是下次呢？再做错什么的自己，会不会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被毒蛇缠住，那种感觉相隔许久，又回来了。
“你这种人，还是早点放弃吧，这世间的幸福，与你无关。”
自我厌恶，曾经让她亲手放走游的讨厌想法，重新浮现。
“我……”
“嘛，夕你听我说，我有个请求。”没给夕说话的机会，游抢先一步开口，“既然你没事，如果有外人问起，就说我是普通地被撞，不要提别的事，好吗？”
“……为，为什么？”
“我不想看见你那样犯了错的表情啊，”游笑，“有错也是那个司机的问题，不是吗？”
不对，不是这样的，是你救了我，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再说，我要是不喊你的名字你也就径直过了斑马线，倒不会有危险了。”
偷换概念，夕清楚这是游的拿手绝活，自己当初就是这样被安慰，理所当然将所有问题都扔给了游。
“就算是论责任，我也有一部分，而且我不过是骨折，没多大事。”
还要来吗？懦弱的自己，接受你的施舍，继续扮演一个无责无罪的公主，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所以说——”
“够了。”
“夕？”
“我说，够了！”
“怎么了……”
“我的错误，我会好好改正，能弥补的，我会尽全力弥补，你救下我的事实，我会让每个人知晓，所以啊。”
“不要，不要再对我那么好了……”
崩溃般瘫坐在地上，夕流着泪，放声大哭。
（这下剧情瞬间爆炸，兴奋地拍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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