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帕甩出的飞镖稳稳定住了一个吸血鬼,她从树上纵身跃下;我也刚刚制伏了一个吸血鬼。罗得放下了望远镜,他朝我们挥手,并对我们打手势——是猎人间在行动时为了避免发出话语声打草惊蛇而采用的手语——看来有至少十人的吸血鬼在距我们百米开外潜行着,他们并未发现我们。我们猫着腰,在树木的掩映下溜到离我们只有数十步远的一栋废弃工厂里。
我们蹲下身子,贴在靠窗口的墙壁位置。这时,东南方向传来“轰”地爆炸声,从这声音和方向可以知道,那是我们的队长瓦哈那用声东击西的计策来诱使吸血鬼们去那些我们设下了陷阱的地方。只要他们踩下牵动发射的装置(看上去外形如同一根藤蔓),那么,大量的催泪弹会劈头盖脸地迎接他们。
又过了十分钟,我们看到一个头顶垃圾箱的人跑到窗口,那人探出头来,原来是毕方。
“已经全部落网了,周围也确认没有其他嫌疑分子。”我和其他几人从窗口翻身出去,到位于陷阱的地方与瓦哈那汇合。
“模拟演习结束。”她说着,探头看了下掉在陷阱里的一堆傀儡——这是我们猎人搞模拟演习常用的可活动木头人,叹气:“哎,每回看到浪费这么多木头我就觉得可惜。”
“协会那边会派专人来回收的,放心好了。”罗得宽慰她。
“你们没人来宽慰下我吗?”直到此时,毕方才费力地取下套在身上的垃圾桶,眼神委屈得和个小媳妇似的,“像我这样少有的帅哥,竟然要委身于垃圾桶!我和你们讲,这垃圾桶,我敢保证,里面曾经装了馊了一个星期的厨余垃圾味!”
“你这话是在污蔑环保公司吗?垃圾都是当天回收好吗?”希帕对毕方每次夸大其词的说法表示不以为然。
“我没有,我不是。我只是想用夸张的修辞手法表示内心的羞耻感,可你们竟然连一丁点儿怜悯也不肯施舍于我,啊,到底我为何如此悲哀地活在这世上……”
他不当舞台剧演员真是可惜了,还说什么“不擅长写作”。
“伊菲,你那是什么眼神,干嘛那样睥睨着我?”又来了。
“我只是觉得你在说谎。”
“说谎?我有对你说过谎吗?”他走近过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身上还带着那难闻的气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快速躲开了他,并小跑着先行离开了。
“我说你,是喜欢那家伙的吧?”今天我也依然借宿在瓦哈那住的公寓里,在父母回家前,我暂时不想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家。虽然我并不害怕一个人独处,但要是一个人待一个月,那也是怪堵得慌。
我当然知道瓦哈那说的是谁,但我未料到她会这么直接。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必要对她隐瞒了。
“是啊。不过那家伙有女朋友了。好了,你不用说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的话了,道理我都懂。而且你放心,我也不会做插足者那种龌龊事……”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因为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是个宁愿自己内伤也不愿别人知道心里有负罪感的人。你自己能想开是最好,有时候,很多事情,别人讲再多那也是没用。我总觉得,真正能解开自己心结的,不能寄希望于他人,还是得靠自己。你不也觉得吗?看上去我们都生活在人群中,可实际上,很多时候,我们都得独自面对各种各样的事情。”
她从口袋里抽了包烟出来,正要拿一根点上,又放回去了。
“对不起,我忘了,你不喜欢烟味。”
“你以后不要再吸了!吸烟对肺不好。我记得初中的时候生物课本上有副彩图,旁边说明是这是一个吸了三十年烟的肺,黑得像个煤炭一样。你不有时夜里会咳嗽吗,你可得注意了。”
“好,我听你的就是了。”让我感到吃惊的是,她这么快就答应了。我原来也不止一次劝她不要吸烟,她当时都是以“小孩子管大人的事做什么”来敷衍我。今天她竟然这么认真地承诺以后不会再吸,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你今天晚上,和我一起睡吧。”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不会是担心我想不开自杀吧?”我以为她还在意我刚刚说的暗恋未果的事。
“我从不担心你会想不开,因为你是个有着太阳味道的人。”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我。
“可能是我担心我自己。”她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我不明白。
尽管不明白,晚上我还是来她房里了。熄灯的时候,她问:“那天你看到那张照片了吧?”
原来她看到我在看她和家人的照片了啊,我正准备回答,她先往下径自说下去了:
“我母亲,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跟别的男的跑了,然后我就再也没看到她了。那个男的,是一位有钱的吸血鬼,可能算是帅的吧。你要知道,有的女人,哪怕结了婚,也是抵挡不住这类诱惑。父亲什么也没说,他从来也没在我面前说一句母亲的不是。然而即使这样,依然无法阻止我去恨自己的母亲……甚至,我也恨自己的父亲,因为他的怯懦。”
我在黑暗中伸手去摸她的脸,却并没有摸到预料中的眼泪。
“怎么,你以为我会哭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轻轻地笑了,这笑比哭更让我难受。
“瓦哈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如果是指男性的话,没有。”
“难道你喜欢女的?”
“你在瞎想什么呢。我啊,是不会再去喜欢谁了。父母对孩子的影响,好比钉在树上的钉子,即使取下了,还是会留下印子的。”
她说完,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你们现在年轻女孩都发育得这么好吗?”她像是为了让氛围不那么沉重,用不正经地语气调戏我。
“你怎么和个流氓一样。”我故作生气,但内心却觉得如果这拥抱能让她好受些,那么也无妨。何况,她和我一样,都是女性。可能唯一的区别在于,她年龄比我大一轮,阅历比我多了那么一轮。
这次我们第四队要去的是奥罗拉国的米尔城。这是一个著名的港口城市,风景优美,往来游客众多。当然,我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来观光的,是受邀请与这里的猎人特别行动大队第五对联合执法的。
用埃莉诺会长的话说“这是一种荣耀,你们要好好珍惜,好好表现。在外你们不仅代表我们这个城市,更代表我们这个国家。切莫做出有损任何国家的行为”,而罗得也分析,这次也相当于一次试水,如果双方合作顺利,今后,这样联合执法将形成一种常态:别的国家的猎人们也会到我们这边来和我们一起执法,我们被临时抽调到其他国家与当地猎人一起行动。
“米尔城是世界第三大港口,冬暖夏凉,保留了大量文化古迹。除此之外,这里的美食也是极具特色的……”毕方仿佛是一个导游,在飞机上对我们做了一番详细的介绍。只有坐在他旁边的罗得津津有味地听着。瓦哈那晕机,从一上车起她就紧闭双眼休息在,期间一句话也不说。我和希帕坐在一排,希帕正在看书。平常不见她戴眼镜,现在她正带着无框切边眼镜——估计她有轻微的近视吧。
“在飞机上看书不会头晕吗?”我有些好奇。
“还好”她合上书,递给我,“要看吗?”
是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
“那你呢?”
她从桌上放着的米色帆布袋又取了一本,我看到那袋里还有两本。
“有的不是书,是读书笔记。”
她不再说话了,继续沉浸于阅读中了。希帕是大学生,我和她只有在晚上作为猎人时才会有共处的时间。不过那也只是限于公务上的,毕竟谁也不会在作战的时候闲聊。所以现在,我一下有了种想暗暗观察她的想法。
说不定能观察到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希帕身形清瘦,她无论什么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是淡然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的。她的头发是银白色的,或者,用那回我看到的一个词来形容,是铃兰白色的。对,希帕就像是铃兰花,素雅、冷清,却不会让人觉得太过疏离。与那些包装过度的女明星比,我倒是觉得她这样子的更符合我的审美。
“你盯着我看干嘛?”她发现我在看她。
“我突然发现你很好看。”
她稍稍愣了下,是因为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吗?
“那样的词并不适合我,那是适合你的形容。”她话语间不知为何听上去有些不悦,但她不再看书了,她别过脸去,看着窗外,很久都没回过头来。
我难道无意中说错了什么吗?
我们到达奥罗拉的帕拉斯机场,已是第二天当地时间下午1点了。市长和那边的猎人协会代表迎接了我们。在为我们举办了简单的欢迎宴会后,又安排我们去了当地的博物馆。
“他们这个城市上个世纪发现了《十诫》的石板,我之前只在影像资料里见过。”在路上,毕方丝毫不掩饰内心对亲眼见到这一传说中的文物的激动之情。
我记得,《十诫》是很久以前,人类与吸血鬼达成的某项协议,因为这个协议,本来敌对的双方转为了互利协作。可是具体里面有哪些内容,我是真的不清楚。
直到我站在那个巨大的比罗得还高的石板前,上面刻着的明显不是我们现代人能看得懂的语言,好在我们戴着的解说耳机里正在读着那上面的话:
“人类与吸血鬼本同为古代人类,当时曾有过类似的约定;现在,我们重新订下这个条约,希望世代友好,共同繁荣。内容如下——
第一条:缔约双方保证不单独使用武力、侵犯或攻击行为。
第二条:缔约双方决不参加任何直接、间接反对另一缔约方的任何集团。
第三条:双方以和平方式解决一切争端。
……
第十条:条约有效期为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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