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下来想要讲一个故事,或者说是好几个故事,只是它们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凑到了一起。这些本应毫无关联的、毫不符合常识的、毫无趣味的故事相互交织黏合起来——我不知道这是如何发生的,就好像小时候不知道妈妈手里的线团怎么变成毛衣似的。
虽然后者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还能织很丑的袜子),但相比之下,正如一无所知的孩童时期的我对毛衣如何编织有着不解一样,现在的我对命运如何编织有着同样的不解,并且这种不解大概永远不会随着年龄和学识的增长而逐渐消除。
某种意义上,那个遥远下午的拿到毛衣的惊讶的我,和现在回望这一切的我重叠了起来。我或许(部分地)是我自己命运的编织者,但同时也是他人命运的编织者,同理可得。因而你永远无法预测一件无数人编成的毛衣最终会是什么样子。
这是一个我找(捡)到女友的故事,一个砍人魔的故事,一个老套的、有**青梅竹马的故事,一个和胡椒粉、玉、眼泪,以及要丢掉的H书有关的故事;这是一个远还没有结束的故事。
那么,闲话休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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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青叶阿修罗。
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某个长条形岛国的来客。
我姓青,确确实实名叶阿修罗。
就是这么个怪异的名字,拜我那学佛的老爹所赐。
父亲姓青,母亲姓叶。
到此为止一切正常,接着一泻千里。
所以有时候我会想,我老爹起名字的时候,大概是被佛像砸到了脑袋,暂时地欣赏到了西天景色。
这种可能性很高,至少高过把字典摆在窗台边,接着被风翻动书页凑出“阿修罗”三个字。
从小到大这个名字就超烦人。曾经每次升学或换班对我来说都是煎熬——在众目睽睽下报出名字,然后接受全班人的惊异目光,真是超棒的。
再说一遍,超 棒 的。
以防你听错了我的语气,而以为我没在说反话。
当然这种情况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观——音量上的那种。同学的议论是一点没少,只不过从小学时耿直的大声惊叹,变成了前段日子高中升学时的窃窃私语。
然后,怎么说来着,人是有适应性的。
换句话说我习惯了,我这人也算公认的性格随和,和大家交上朋友之后,这个鬼名字反而是个不错的玩笑话题。
当然啦,其他班的好奇人士前来参观也是保留项目之一。
这样那样的事,我早就泰然处之了。
于是现在,我正奔跑在上学的路上,因为晚起的缘故。
唯独迟到不能泰然处之,罚站会腿酸的。
快,更快,尽全力地调动胯部、腿部、足部的肌肉。
双足保持平衡还能跑得虎快,人类真是神奇的生物——我正这么瞎想着打发时间,视界右侧突然噌地窜出一道黑影。
下一秒世界飞速旋转起来,一阵钝痛从鼻子猛地挤进脑子里。
不得了,撞到人了。
大自然的两个绝妙造物相撞了。
我从地上爬起身来,处于想要道歉和骂人的微妙交叠状态,定睛一看。
一名身着校服的女孩,以死蛙一样的姿势倒在我面前。
裙子没有掀起来,也看不到内裤,头发超级长。
不得了,撞到女孩子了。
骂人话咚地就被咽到了肚子里。
我在一瞬间想了千万句道歉和解释的话,结果面前的女孩敏捷地爬了起来。
她揉了揉鼻子,那儿有点发红,接着她嘴唇微张,我忐忑地等着话语从那里面冒出来。
“……抱歉,我的眼镜在哪儿?”
“……眼镜?”
被道歉话挤占了思维信道的我勉强挤出回应,手边突然碰到某个硬物,低头一看,两个方形黑框组成的不明物体躺在那里。
“啊,就是那个,劳驾你递给我。”
我奉命行事。女孩接过眼镜戴上,顺手拨开刘海的绮丽姿态映入我的眼中。
那对镜片后的漆黑双瞳聚焦完毕,接着突然绽出光芒。那种目光我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就是那种在南国动物园中看到企鹅的、在隔壁班看到奇怪名字男生的目光。
“你是……隔壁班的……青叶阿修罗同学!”
*——*——*——*——*——*——*
于是理所当然地开始两人一起走。
女孩的名字叫黑泽沼。
看来这个世界上的怪爸爸都聚集到这个小镇来了,起名字一个比一个能干。
或许是妈妈奶奶二舅一色人等也说不定。
黑泽沼,散发着沉郁气息的名字,本人也人如其名地从头到脚构建出难以接近的壁垒。
黑发,整齐利落的刘海;藏在其后的黑框眼镜;藏在眼镜后的黑瞳;藏在黑瞳后的内心。
那颗心会不会也是黑色的呢,我不禁这么想。
身材娇小,整个人包裹在黑色校服、超过腰部的长发以及冷淡的氛围中。
但在那之中射出的热切目光,现在正钉在我的身上。
“居然会撞到青同学,真是巧呀。”
“呃,那个…我有那么有名吗。”
“超有名的,不如说从小学开始就是小镇中的名人呐。”
真是多余而持久的名气。
“但是一直没有见到过大活人。所以开学一听说在隔壁班就兴奋不已,下课后就马上跑去偷看了。”
“把偷看的事情坦率地说出来了啊……虽然我也习惯了就是了……于是?看了之后的感想?”
“感觉样子和预料中的不太一样,有点惊讶呢。”
此话怎讲。
“居然是普通人类呢。”
“好过分!预料中的印象究竟有多么脱离常识啊?”
亏我还在不要脸地期待被称赞“很帅”什么的……
“光头,戴紧箍,黑面长鼻,挂着头顶骨制成的项链。”
“我要去取经吗?!小白龙被遗忘了!”
还四合一,简直超值。
“毫不留情地吐槽刚认识的女孩,青同学果真不同凡响。”
“所以我说你不也是娴熟地制造着槽点吗……”
“诶嘿,不好意思。”
黑泽沼歪头笑了起来,尾部上翘的双眼眯成两条缝。
意外地比第一印象要好说话很多。不,不如说是反常级别的好说话,在这个男女之间,不,甚至人人之间都自觉挖出相互之间的沟渠,不轻易表现熟络的时代,这女孩简直是跳远运动员般的存在。
正如之前噌地从一旁窜出一样,噌地跳过了填补深沟的缓慢过程,噌地开始了毫不尴尬的朋友级别的对话。
如同飞行棋一下子抛出来四个六一样的直拳。
“说起来要迟到了耶。”
“啊……对哦。”
被提醒的我重新意识到了当下境况。
“那我先走一步啦,顺便——”
就这半句话的功夫,黑泽沼已经窜到了三四米开外,于此同时她的话语还在继续传入我的耳中。
“——中午食堂见。”
我下意识地追了几步,突然感到莫名的徒劳,于是又停了下来。与此同时黑泽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我也终于从嘴中吐出了酝酿已久的那句话。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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