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林戈总经理？你在哪里啊？可不要给我找到了哦！”
听着沃克斯喊出的这样犹如催命般的声音，林戈紧贴在一个柱子后面，不敢动弹。
自己真的老了。他不得不再次承认这件事实。他以前还能靠两把左轮和一个烟雾弹屠杀一整个赌场，现在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自己真的老了。
“还是在这里呢？”
他惊异地转过头，看到的是沃克斯那因为愤怒和极端喜悦而扭曲的，惨白的脸。
*****
几小时前。
“真是不错啊总经理先生。没想到你这么老了，还挺能打的嘛。”沃克斯歪了一下头，咧开了嘴角，“我叫沃克斯，总经理先生！让我们结束这场猫鼠游戏吧。”
在他近乎病态地做完这样的宣言之后，他就带领风暴守卫们朝林戈涌来。林戈纵身一跃，藏到一旁的油桶后面。
“你整天呆在里尔山王宫里面是不是不知好歹了？别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那样有害健康。”
一边说着威胁的话语，林戈一边计划着逃脱的路线。自己肯定打不过他们，不管是正面刚还是背后猥琐都不行，更何况现在连能供他猥琐的余地都没有。
他把手放在油桶上，扣下扳机，子弹击中一名风暴守卫，暂时拖慢了他的行动。
“还挺会拖延时间嘛总经理先生，你好像没有发现我们会赢。”
我的确没看出来。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你们就统统得完蛋，不过我自己也一起会完蛋就是了。
“是的，我的确没发现。”
林戈又掏出一枚闪光弹，当他准备将它朝那边的风暴守卫们扔过去的时候，一位风暴守卫不知道是脑子突然开窍还是秀逗，竟然朝他当作掩体的油桶开枪了。很可惜的是，油桶里并没有油，那些油早就被林戈倒到了他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个位置，并且一直延伸到风暴守卫们脚下踩着的木头版上。
“怎么没着？！”风暴守卫显然大为惊讶，“我明明打中了！”
“因为没有油。”奸笑着的林戈向身边的油线开枪，火焰很快地传到了木板那里，让它燃烧了起来，“你们这群蠢货，本来想赏你们一发闪光弹的，看来是浪费资源啊。”
“别太得意。”
冰冷的声音响起，林戈惊讶地发现有一个护盾将他们所有人保护了起来。尽管他的这个小陷阱不足以致命，但是拿来拖延时间还是足够的，可是声音的主人让他的期望彻底破灭了。
“凯瑟琳。”
看着开启护盾的戴九头蛇面具的人，他的喉咙艰难地发出声音，像干涸了一般。但是他并没有因为希望破灭而停下手中的动作，不顾一切地将烟雾弹和闪光弹一起掷了出去。在他们失明和看不清路的时候，林戈纵身一跃，抓住了楼外侧的排水管，滑到了下面一层。
“好险。”
再次踏进了大楼，林戈知道自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闪光弹已经用尽，烟雾弹也只剩一个。想到这里，他赶紧跑到电梯口，忙乱地按键，企图从一楼逃离。
但是，风暴守卫们那会给他机会？电梯已经被他们破坏了。
看着从楼梯和外面向他逼近的风暴守卫们，林戈毫无形象地卧倒，扔出了烟雾弹，开始滚动。他在风暴守卫们的骂声当中滚过了办公桌，又用他的子弹撂倒了一个风暴守卫，然后滚下了楼梯，一个起身，逃之夭夭。
之后，他才发现，每一层都有一两个风暴守卫，甚至数量还在增加。不用说，那是他们的援军。他们很快把林戈困在了25层，然后才有了上述的一幕。
尽管有精心布置的陷阱，熟悉的地形，但是还是不能逃脱。
俗话说，好汉架不住人多。
更何况，我也老了，还是个赌徒，压根就不是什么好汉啊。
林戈认命地闭上双眼，任由沃克斯的光盘穿透他的身体。他倒下了，血流了一地。
“去搜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
听着沃克斯发号施令的声音，昔日在公司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前。
当初被巴隆招进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个小作坊。
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工作，由于巴隆和家族断绝了关系，所以得不到任何资金支持。
尽管这样，我们依然继续工作。斯凯伊将她的机甲拿去商铺抵押，我依靠着赌博出老千赚钱，巴隆则一心闷在工作室里，夜以继日地复制他从家族中拿过来的那个战斗套装。
我们最终成功了。复制品经过改进，比原版的性能还要好，在战争年代大卖特卖。我们也有了第一笔资金。
于是我们招了更多的人，当然也挖人，期间由于斯凯伊那令人糟心的馊主意和烂技巧而失败了好几次，所以我和巴隆一致决定，你就当公司的吉祥物好啦。
后来战争结束，我们大发横财。巴隆举行了和斯凯伊的婚礼，买下了一栋大楼，当作我们公司的总基地，并任命我为总经理。嘛，虽然我认为我本来不太该当这个职位就是了。
在那之后不久，巴隆给我配了一名秘书。她长得很好看，我慢慢地喜欢上了她，但是没想到，她已经有了男朋友，并提前结婚了。好吧......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之后仅仅七年，我们的公司就覆盖了半个大陆。我们的产品远销世界各地，“林戈——伦德施耐特——纳尔逊”的名字为人称道。只不过，由于嫌麻烦，他们一般把“纳尔逊”给省掉了。真过分，那明明是公司吉祥物的原姓氏啊。
可就在前几天，我打死了渡鸦，同时，也相当于收到了女王的死亡判决。很快所有人都撤退了，只有我自愿留下。我决定战斗，尽管我精心布置了陷阱，可是也没能挡住他们，还没来得及搬走的图纸和资料，都将为风暴王军所用。这么大的公司......仅仅这样就被摧毁了重要的核心。
不能不说，是命运吧。
幸福来得也快去的也快，我想，我需要一口酒来缓缓。我啊，什么酒都喜欢，但是，高度数的最好啦。一下就可以醉倒，然后啥都忘记了......
“无论如何......我还是想喝一口酒啊。”
说完这句话，林戈感到有点累了，于是，他闭上了眼睛，松弛下来的神经让他把憋在嘴里的血漏了出来。在他意识模糊的边缘时刻，他听到了凯瑟琳的讥笑声：
“愚蠢啊......”
在搜光这个楼层之后，风暴守卫们便离开了。这时，他捂住衣带的手才滑落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弹轮和一个方盒子，那盒子并不是平滑的，有一个地方鼓了出来，那是那个按钮的所在。
可惜，他已经没有力气来按那个按钮了。“林戈——伦德施耐特——纳尔逊”公司，这个快速崛起的军火公司，即将被夺走几乎所有的独家发明，在今天迎来它短命一生的结束。
“死了啊......”
在林戈听不见的地方，沃克斯看着自己唯一的人类手，轻轻地说。
*****
格雷被吵醒了。从某处传来的打斗声和爆炸声让他头疼。他从床板上坐了起来，掀开了那满是鱼腥味的破旧被褥，扛起大青花鱼，打算出去看看。
战斗发生的地点好像是“林戈——伦得施耐特”大楼的方向。他在空中嗅到了血腥的气息，那里一定有人受伤。
他打算去看看。尽管自己和那里的总经理有断臂之仇，但是他也不能放任杀戮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
已经过了那个年代了，所以我必须阻止他们。
因为格雷的鱼铺离大楼很近，所以他只花了几分钟就来到了那大楼的脚下。这大楼安静得不寻常——平时它会一直吵闹到第二天早上的，可是现在却只有零星的声音，而且那些声音似乎还是翻箱倒柜的劫掠之声。
仔细听了一会，他知道里面的情况了。那里大概有六个死人，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还有大约三十个以上的活人。活人们正在翻箱倒柜，搜索着什么东西。
他决定避开那些活人，因为他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也许是杀了他，抑或是更极端的情况......他抓住了一根钢管，开始向上爬。爬钢管是个艰难的过程，他小心翼翼，使用他的狩猎技巧，尽量不弄出一点声音，以免被发现。
就这样，他花了五分钟时间来爬钢管，来到了“半死不活的人”的身边。他不太确定这个人是谁，只不过从他这里能问出情报，而且最好的一点是，他还不能反抗。那个“半死不活的人”看到了他，开口道：
“你是......格雷，没错吧......”
听到这个声音，格雷的身体像被冻住了一般，良久才回答：
“是。”
“太好了......有人来真是太好了......”
林戈嘴角淌血，艰难地振动声带，燃烧着他最后的生命，挤出一个一个的音节。他在说完之后，休息了一会，然后同样艰难地继续：
“你知道......格雷，我活不久了......”
“林戈，你该不会是还想着你手臂的事吧？”格雷问，有点不屑和厌恶，“我告诉你，你现在不可能要回来的。”
“不不不，我......已经没那个必要了......咳啊！”猛地吐出了一口血，林戈摆摆手，露出了笑容，“尽管在几分钟之前......我......还会想着......”
他擦了擦嘴角，用沾血的手摸索着：
“有一句话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是，我的请求......并不是什么善事......”
“我......本来不说话，还有可能活着......咳咳......”林戈说着，又咳出了一口血，“大概是老了......还是怎么了，我，也不想继续下去了......”
格雷不知道林戈变成什么样了，但是他知道，那一定很疼。
“我......爱死这个地方了。从空气......到这里的生活，从作为一个赌徒的赌博......到作为总经理的商业博弈......咳啊！”
“你很多年前......砍掉了我的手臂......是的，我输掉了赌注......我知道，尽管我很想要那个手臂......但是，作为一个赌徒......就要有相应的觉悟......”
“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嘲笑那么......咳咳......敏感。我......在此道歉，你一定......有什么理由吧......尽管我不知道......实在是太冒昧了......”
“拜托了......我的仇人，帮我完成一件事......好吗？”
“这里有一个按钮......在那里的隔间，还有......咳咳......武装直升机，你乘上它，逃得远远的......越远越好，然后按下这个按钮......”
听着林戈苍老的声音，格雷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原来是一个雇佣兵，现在是一个鱼铺老板，无论哪一个都和医学沾不上一点边。
这几天怎么这么让人糟心。先是渡鸦，然后又是公司枪击案。
“我啊，爱死这个地方了......”
“所以，帮我毁了它，好吗......”
林戈那苍老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听到他拿着按钮的手滑了下来，无力地垂到了地板上。
林戈死了。
这次，是真的。
格雷默默地捡起那个按钮，在它下面还发现了一张银行卡和一个纸条。纸条上面写着：
“给看到这张纸条，接过我的按钮的人。我当然希望永远不会发生，不过既然这样了，你就好好地逃走吧。战争就要来了，这里是我一生的积蓄，一亿五千万。密码LINGOISTHEBEST，顺带一提直升机也是这个。祝你好运。——林戈”
“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听到你遗言的，会使你的仇人吧。”
当初，似乎仅仅是因为林戈的嘲笑就导致了赌约的。他输掉了一条手臂，而我又得到了什么？
那时的我，实在是......
不过，你这家伙，连在写遗言的时候都要装逼啊。那个密码也相当棒。
甩了甩头，格雷大踏步走向隔间入口。不多久，他开着武装直升机，飞到了这个城市的上空。
然后，他庄严地站在直升机里，朝大厦的方向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按动了按钮。
五秒后，整个林戈大厦开始崩毁。先是从它的各个窗户爆发出连太阳也无可比拟的耀眼光芒，紧接着，它开始往一边歪斜倒塌。被巨大的爆炸切裂的水泥块砸到了周围的树丛和街道上，大厦的顶部从空中掉落，砸得大地“轰、轰”直响。不知是什么原因，大厦是往空无一人的树林那边倒下去的。
“谢谢你，林戈。”
格雷说，此时他的声音颤抖着，被划破的眼里留流下了泪珠。这是他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流泪，这个连在双眼被划瞎，被地下赌场的人鞭笞，甚至是在快要饿死的时候等来了一块面包都没流泪的坚强豹子，他的第一颗眼泪，给了他的仇人，林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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