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就是施展作为领袖责任的最佳时机,方才水政给柯拉使的眼色也正是这个用意。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不仅将失去柯拉所寻求的,作为领袖带给大家希望的可能。还会因此错过化解一场流血冲突的契机。
不过,从幻境中无一例外回归现实的尤因族人们,却不可能了解到金发少女的良苦用心。
被人数上完全占据优势的信徒们团团围住,再怎么想都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怎么可能乖乖地听信金发少女的一面之词呢?
无动于衷的尤因族人们,持续散发出令人忌惮的凶悍气息。
见自己的诚意似乎完全不能打动在场的尤因族人,柯拉沉吟了片刻。
随即轻叹了一口气,接着开口道:
“大家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但我知道,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为了寻找安居乐业的净土而来到库彻斯克的,至少应该相信自己,大家!难道不是吗?既然如此,互相争斗什么的,一定不是你们所希望的,对吗?”
很好地抓住了库车斯克地区各民族逃亡者的心理,柯拉的这番话显然比想象中更有力度。
当察觉到所有人都因为自己的话而有所松动,将注意力稍稍转移到自己身上后,柯拉适时地抬起胳膊,指向人群中正抱着满脸雀斑少女的蓝发男子。
示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自己手指的方向。
“大家和我一样!只是被瓦力艾尔以及这个女孩——所玩弄!找羽之教复仇什么的,根本就是那两个人的一己私欲而已,既然如此,我们根本没有必要争斗啊!为什么我们非要和什么人争斗不可才能生活下去呢?”
情真意切的讲演瞬间产生共鸣,原本写在人们脸上的浓重敌意渐渐褪去。
作为精神领袖,广场上的信徒们本就对柯拉怀有敬意。
尽管仍心存疑虑,但纷纷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闪耀着三色光芒的咒印随之在广场的各个角落熄灭。
不过,新的愤怒也因此被点燃。
怀抱着昏睡中的阿纳斯塔西娅,水政在柯拉话音刚落地的一刹那,便感到了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的杀气,就像针砭一般,令人浑身不自在。
尽管对于示好的图门族信徒表露收起武器的意愿,但那些凶悍的尤因族人,只是将原本投向四周信徒们身上充满敌意的目光收回,然后,再聚焦到昏睡少女那长有雀斑的脸上。
“我们并不想战斗,至于图门族教派间的争斗,我们更没兴趣插手,或许你说的对!我们的确应该考虑考虑你所说的事情,争斗什么的……我们也觉得没有必要……但是——”
终于对柯拉的问话做出回应。
挑头从尤因族方阵中站出来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为表诚意,四指拳套已从双拳卸下挂在腰间。
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着暂时克制的隐忍表情。
“这个姑娘请交给我们处理!她对我尤因族人做了太多过分的事,至少让我们从她那里讨回一点公道,您看……行吗?”
“对!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控制我们,实在是太可恨了!”
“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家伙!”
“竟然把我们当做牲畜一般圈养!甚至想把我们当做棋子去挑起战争……真是不可饶恕!”
因为中年男子的一席话,被戳中痛处的尤因族人们,立刻炸开了锅,怒不可遏地宣泄着自己的诉求。
“喂!她是我的猎物!可不许你们对她出手!我要押她回去接受审判!”
几乎就当所有人都认为尤因族人的要求并不算过分之时,伊泽妮却恢复了往昔的镇定。
她快步走到水政身边,迅速刻画着钳制术与反噬术的咒印,然后拦在尤因族方阵与水政之间,冲那群几乎要暴走的尤因族人吐出挑衅的字眼。
伊泽妮的话自然也没错,就算其他人不理解,但水政还是明白的。
身为“异教巡查官”,这是伊泽妮所坚守的职责。
只是,在现在这样的场合放出这样的话来,只会激化矛盾。
本已缓和的气氛有再次引爆的可能。
怒目圆张的尤因族人们瞬间就被激怒。
感觉到场面将要失控的柯拉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正要再次讲话。
却被银铃般的声音抢了先。
“同族的各位同胞们!请大家收起手中的武器吧!”
如魅影般闪现到方阵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沉默不语,只顾盯视水政背影的蒂莎。
黑发少女拦在似要暴走的同族方阵前,眼中显出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神采。
“大家!虽然我们的确像畜生一样被圈养过,但那只是像而已!就算她用了令人不齿的手段,可却并没有想要加害我们,大家!你们每一个人,难道不是有好好地吃到每一餐吗?不是也没有任何人受到过死亡的威胁吗?谁受伤了?谁受虐待了?有吗?都没有,不是吗?既然没有,那滥用私刑这样的事情,如果我们也这么做了,不就显得我们跟她……是一丘之貉了吗?”
指着仍旧处于昏睡的少女阿纳斯塔西娅,蒂莎凛然地说出让人无法反驳的事实。
连续抛出的反问让原本气势汹汹的人群,顿时哑然安静下来。
亲身经历过的水政也不得不承认,蒂莎的话里没有任何强行说理的破绽。
——就算是被人很过分地下了**,然后在完全不知身在何处的地下洞穴中醒来,每天进行繁重的劳动或高强度的训练,种种一切,都曾让水政恶毒地诅咒过幕后主谋。
但即使是这样,当那些监视者们,客气地为自己发放还算可口的食物时,水政也还是心存一丝感激的。
并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情感。
蒂莎所说的就是公正的事实,没有偏袒任何一方的事实。
也正是因为蒂莎的提醒,沸腾的尤因族方阵在短暂的哗然过后,才渐渐冷静下来。
“各位!现在与其考虑过去发生了什么?不是更应该考虑未来吗?”
抓住时机,柯拉再次发出掷地有声地话语,向循声而来的人们报以微笑,对化解了危机的黑发少女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少许停顿后,金发少女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无论大家来自哪里?是什么民族?我柯拉·安——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带领大家过上真正与世无争的生活!相信这里的大多数人,一开始都只是抱着这样一个单纯的愿望而已,那——为什么不在今天重拾起这个愿望呢?”
柯拉的话是没错。
可在眼下的状况中:刚刚经历过被人背叛、被人利用的信徒,以及被人控制、被人圈养的尤因族人。
大家,该如何相信有点自说自话意味的少女的宣言呢?
害怕再次被人迷惑,恐惧再次被人利用。
并非热衷于争斗的人们脸上,浮现挥之不去的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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