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越发凛冽,呼啸着从水政身边吹过。
扎成马尾的长发在空中来回摆动。
原本就看起来不太结实的吊桥,此刻在空中剧烈摇晃着,仿佛秋千般摇摇欲坠。
虽然举步维艰,但水政还是一步一挪地慢慢走到吊桥的四分之一处。
好在绳索与脚下的木板并不似看起来那样弱不禁风。
只要手臂牢牢攀住身体两侧的绳索,想到达对岸并不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
潮湿的水汽透过木板缝隙持续地涌上桥面,在水政膝盖下方形成一层薄薄的水雾。
因为比之前靠近深谷,所以能听到脚下传来更为清晰的流水声。
——必定是条水量充沛的大河,此刻正川流不息地奔向远方。
短暂地神游间。
水政终于听到班那明显带着不快的回答。
“大将呦!我看误会的人……大概是你才对!瞧!这恐怕也不是你的女人,为什么要摆出如此吓人的表情来呢?”
“班……你说什么……我——”
叹了口气,班一边摇着头,一边示意水政将目光转向那团发出荧光的物质。
原本处在班身侧的光团,此刻已缓缓飞到空中。
六棱形的魔法阵内,如盛开蓓蕾般交融在一起的,是绿色和红色的各式咒印。
仿佛被人催促着,这些层层叠叠的咒印正缓缓剥落。
那样子,就像是含苞欲放的花朵正在绽放一般。
没错。
的确是在绽放。
只是,被小心翼翼包裹在最里面的并非是花蕊,而是一个人。
然而,更确切点说,应该是一个幼女才对。
那正是水政一行苦苦追寻的、被黑影掳走的女孩。
——芙恩。
全身镀上了橘红色的光膜,被光晕的重影笼罩,芙恩在夜空中闪烁着。
仿佛此刻已超脱人类。
像受到上神眷顾的圣物般,芙恩周身散发着夺目的光辉。
当咒印完全剥落的那一刻,她将蜷缩的身体完全舒展开来。
“芙恩!”
终于看清缓缓上升的光团中人影,塞依惊呼着。
并没有想过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这名小伙伴。
在场的水政与蒂莎也一脸惊愕地注视着那团魔法阵。
仍旧穿着从别墅地下监牢被带走时,那件大到不合身的亚麻色长裙。
仍旧扎着走散前蒂莎帮她扎的长马尾辫。
甚至那串水政花了十枚金币为代价,才换回的祖母绿珠串发饰,也完好无损地被带在了头上,闪烁着漂亮的异彩。
此刻,芙恩的眼神却有些呆滞。
迟钝地转动了一下橘红色的眸子,幼女俯视着仰望自己显出不安神色的人们。
对于拼命挥手呼喊的少年,芙恩也只是用黯淡无光的眼瞳,冷静地投去毫无生气的视线,盯视片刻后,旋即又缩回目光。
既没有表露痛苦,也没有展现喜悦。
与芙恩短暂四目相接后,塞依甚至不确定幼女的那一瞥,究竟有没有真的看到自己。
仿佛失掉灵魂的躯壳般,芙恩稚嫩的脸庞浮现着不屑一顾的平静。
魔法阵还在持续上升,横行的夜风将她橘色的长发吹得纷飞缭乱。
绿色咒印还在不遗余力地从芙恩体内涌出。这些受到催化的自启式咒印在经过数次复刻后,以倍增的立体咒印形式重新飞回芙恩体内。
凭直觉,水政感到芙恩的身体正在经历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异变。
难道是之前阿纳斯塔西娅所说的圣器吗……
圣器在芙恩体内?
不、不可能……
可是……
怎么会这样……
想要尽快解决眼前的一切。
但已到极限的身体竟动弹不得。
水政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遮天蔽月的暗云早已不满足于继续静候,翻滚着,汹涌地将最后一点星光都吞没。
这是很快便有惊雷的征兆。
咬着牙,水政勉强从麻木的嘴角挤出质问。
“班——回答我!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到底想干些什么?”
“啊……大将!如果我是你,我大概会首先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有些无可奈何地再次叹了口气。
班紧蹙双眉,不无惋惜地摇着头,给予答非所问的回答。
“唉……果然你……还是……不问我吗?真是的……过了多少年都一样呢……你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班!回答我!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过这个孩子?”
与因为焦急而一脸怒意的水政不同。
班的回话永远都显得不紧不慢。
未曾扭曲的脸上,始终留有一抹苦涩的微笑。
似乎并没有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放在眼里。
包括头顶正吸引着众人目光的魔法阵。
仿佛已忘却身处对峙的事实,班强行忍住那一抹苦笑。
几乎同一时间,水政注意到,班的眼中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隐隐约约地闪烁。
然而,班射向前方的目光没有与水政愤怒的视线交叠在一切。
刻意避开后却执意向前,直直地望着远处青黑的天际。
此刻,迸射青白色电光的云团正酝酿着雷鸣,宛如班此刻内心翻搅的思绪。
“大将呦!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吗?无论任何时候,就算搭上性命,也请保护好尤雅……”
忽然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班陡然提高音量,以悲壮的声音反问道:
“那才是你真正的女人……不是吗?”
“轰——”
伴随着从天而降的惊雷声,瞬间被头顶的闪电所照亮,班的表情竟有些狰狞。
因为极度愤怒而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嘴角流着血,却还是面带苦涩的微笑。
如那炸裂的雷鸣般,班以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积聚已久的怒意。
之前平静遥望远方的目光也在一刹那迎上水政的视线。
冰冷的、充满憎恨的眼神。
那是连死亡都经历过,看透世间一切的眼神。
然而,却又是唯独对眼前这名蓝发男子还留有强烈执念的眼神。
触电般,水政感到自己没来由地丧失了斗志。
原本因愤怒而充血沸腾的大脑也在一瞬间冷静下来。
宛如冻结了的肉块,被抛弃在迷茫的空白世界里。
脚步迈不动了,心脏也好像冻僵似的骤然沉寂下去,似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一般。
但却清晰地听到自己嘴角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牙齿,狠狠地抵在一起,凶狠地挤压着。
仿佛要互相碾碎一般,发出瘆人的呻吟。
是的……
没能保护好……
真的没能保护好……
那个曾经最爱的女人……
那个曾经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女人……
那个连爱意都未曾来得及完整表达过的、唯一深爱过的女人……
就那样……
无声无息的……
在距离自己咫尺的地方被夺去了生存下去的权利……
在自己的怀里……
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
没能保护……
没能救赎……
自己甚至什么都没有做……
却偏偏自己被拯救了……
“瞧瞧你……瞧瞧你现在的这副模样!你还是那个曾经叱咤贝多姆大陆,让敌人闻风散胆的羽翼教团的大将吗?你还是人人敬仰,却又人人畏惧的血魇红狼吗!释!回答我!”
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大将……
什么红狼……
什么狗屁的称呼……
连最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
根本……
根本……
根本什么都不是……
真的……
什么也不是……
啊啊……
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身为释的自己……
那个家伙……
不是早就死了吗……
不……
就应该在那个时候死掉才对……
要是那样的话……
尤雅……
尤雅……
尤雅……
或许……
或许就不会……死……
任凭随风而来的零散雨滴打在脸上,水政仰天看向混沌无尽的黑色夜空。
翻滚着的天幕,仿佛无数狰狞的面孔冷眼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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